回來後頭疼着便沒顧着換衣服,穿了一下午的雪紡長裙,沾了些汗,黏黏地貼在身上,極不舒服。奶奶曾經做過醫生,宋安七小時候被奶奶帶過段日子,她跟着也有了輕微的潔癖。
現在她只想拿了在家穿的寬鬆棉布裙子洗個澡,把衣服換了。
“他們把chanel秋季新展的衣服送來了,你看下有沒有喜歡的。”身後陸子翊忽然開口。
“好。”宋安七回了下頭,陸子翊慵懶躺着,眼也沒擡。
他一直是這樣,每一季新展剛出就替她置辦齊全。
好多衣服她都沒來得及穿,又送來一堆。起初她抱怨過夠穿就行,卻被告知這是她作爲陸家孫媳婦兒應盡的義務。雖然她也算出生書香門第,本以爲自家生活已經算是優越,卻被陸家這種燒錢法嚇得咂舌,也爲花出去的錢肉疼。她一臉心疼,他便假意板着臉,訓她,我陸子翊的女人穿着過季的時裝,像什麼話?
開了櫃門,果然二十幾個柔白鉤藤暗紋的盒子整齊地疊放在一塊。
隨手打開了一個,是件棕色蝙蝠針織衫,寬鬆的款式,細針線勾得密集。
宋安七隨便往身上一套,手才放下,針織衫便順着肩膀直溜溜地滑了下去。錯愕地站了三秒,她取出另一條長裙換上,仍是大。
兩件、三件、五件……
衣服在手中被拽得褶皺了一團,像只醜陋的皺皮狗,宋安七憋着一口氣將它們扔進衣櫃裡。
按住溼熱的眼,她深吸了幾口氣,急急走出去。
陸子翊自窗前回頭,不解地揚起眉,“又是怎麼了?”
“衣服不是我的碼數。”
宋安七不想再和他兜彎子了,“看來是把顧婉君的送到我這兒來了。”
陸子翊怔了一下,一簇燃燒殆盡的菸灰自他指間夾着的煙上,忽的一閃掉落在地毯上,“……是麼?”
輕描淡寫的語氣,頓時讓宋安七說不出話來。
喉嚨難受地哽咽着,生硬地憋出了個“嗯”。
就在他回答的前一秒,她還想方設法爲他找理由開脫。可是他,毫不在乎,連一絲掩飾都懶得給她。
“我讓李姨給她送——”宋安七急急轉身,腳下虛浮仿似踩在爛泥裡,舉步維艱。
霧濛濛的眼睛只看得到門,有些無措,只想找個出口容她一人安靜地想想。
沒走兩步——
陸子翊扯住她,“讓她自己來取。”
他指尖似乎還留着煙的熱,穿透了單薄的雪紡布。嗖地一下,燙着了她。
“別碰我!”宋安七過敏似的甩開他的手。
那雙溫熱的、漂亮的手,剛剛還抱過別的女人,也許還殘留着顧婉君的氣息……
陸子翊猝不及防她如此反應,被她一推竟踉蹌着差一點坐倒在貴妃椅上。
骨節分明的手用力地握緊了貴妃椅的扶手,陸子翊挺直着後背,漆黑的眼快速閃過一絲狼狽又恢復了淡漠。瞳眸微微地收緊,怒氣半隱半現。
陸家的少爺個個天之驕子,陸家三少更是心氣高傲,何時受到過這種拂逆?
抿了抿僵硬的脣線,瞧着她一眼,他失了耐心,聲音也驟然降了溫度,“我不想和你吵,你想怎樣都隨你。”
宋安七發着愣,還沉浸在剛纔推開他的那一剎那,只是腦子裡的一轉念,渾然不覺自己怎麼就那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