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醉酒事件之後,沒過二天我就被派出去出差了。工作的忙碌,多少衝淡了一點我心裡因爲容若造成的煩躁情緒。
這次出差,我整整半個月纔回來。回來之後,公司這邊的事情又是極端的忙。所以,有那麼一段時間,容若,這個名字又像之前一樣被我壓在了心底,還上了鎖,不打算再翻出來了。
可就在我漸漸平靜的時候,真正致命的事情出現了。
發現這件事情還是在一個午後閒聊的時候。我們辦公室幾個人吃完了飯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聊天的聊天,看電影的看電影。這本是工作日一天當中最愜意的時候。而我每天都喜歡在這個時候,趴在桌上閉目養神一會。
一般情況下,我是能睡一小會的。可今天,我還沒睡着的時候,突然聽見了這樣的對話,把我的瞌睡一下子全都打了回去。
同事甲:“小李,我跟你說,我那個已經過了一個多禮拜了。你說藥店賣的那種驗孕試紙能查的出來嗎?”
同事乙:“啊?怎麼?你跟他都沒有采取措施啊?你們都是成年人好不好呀。前陣子你不是還說沒打算跟他結婚嗎?”
同事甲:“懷孕跟結婚有什麼關係?我現在就是在想,醫院說的那個無痛人流,真的不痛嗎?我好怕疼的。”
“你呀……”
同事乙的話,我後來是壓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我的腦子裡就晃盪着那幾個字:遲了一個多禮拜了……
我是個成年女人,而且是結過婚的。雖然沒有懷過孩子,可是這些常識我是懂的。那個延遲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懷孕。而我……
我猛的坐直身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電腦屏幕,然後想着想着就打了個哆嗦。
我自己的例假本來是不準的。那時候大概是蘇城賄賂的那個該死的醫生那些藥吃的,總是推遲或者提前。可是後來,我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後,就另找了好的醫生看,我的毛病早就好了,經過調理例假也一直很準。每次前後不會超過三天。
而這次,距離上次,似乎已經……超過大半個月了。
我的後背已經冒出了冷汗,本能的覺得不妙。可是轉念一想,我又開始自我安慰。本來這段時間工作很忙。影響這個倒也正常。而且,上次醉酒之後,和容若的那一幕,本來就是我的臆想,雖然說事後我想想,總覺得那些場景十分真實。但是我到底拿不準是不是真的跟他……。也許根本沒有,我就是自己嚇自己。
胡思亂想一會,我狂跳的心才漸漸迴歸了原位。但是,麻煩已經來了,讓我裝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天下班我第一件事就是衝去了藥店,買了一些驗孕棒。
我買這些東西的時候,手心都出了冷汗。越是害怕,越是覺得那天我們纏綿的場景真實的像就在眼前一樣。
我幾乎是一路飛奔的回了家。我爸見我旋風似的捲進門,嚇了一跳。忙問我出了什麼事。
可我現在哪還顧得上跟他解釋。我索性一捂肚子,擠出難看的表情跟他說:“我肚子疼啊,要上廁所。”
接着,我也沒看他扭吧的表情,直接衝進了廁所。
我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當我看到驗孕棒上那二條紅槓子的時候,我的心情是怎樣的。
那二道槓子,紅的刺眼,我的人一下子軟了。要不是還有牆壁支撐,我當場就倒下了。
這說明了二個問題。第一,那天的事情不是臆想,是真的。我與容若,真的發生了一夜情。第二,一夜情之後,我懷孕了。孩子當然是容若的。
我突然有了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孩子,那是我之前多麼想,又想不到的,而現在,他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了我的生命裡。而且還是容若的。是那個,我今生都已經無法跟他再續前緣的男人的。
現在,我該怎麼辦?孩子……容若……
我的手下意識的撫上小腹。那裡依舊柔軟,我卻知道,這裡面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這一刻,我的感覺是奇怪的。我害怕,恐懼,卻在這二種情緒裡還摻雜了點點喜悅。
這點喜悅冒出來的時候,我想我一定是瘋了。依我現在的情況,還能期望孩子嗎?林溪啊,林溪,你真是瘋了。
我把手迅速挪開了小腹,因爲我害怕。我已經感覺到心裡那股莫名的喜悅感越來越強烈了。我害怕,哪怕是多想片刻,我都會受不了,會生出某些瘋狂的念頭來。
低頭又看了一眼手中捏着的二根紅槓槓,隨後,我快速的收拾了這些東西。而在這收拾的過程中,我已經下了一個決定。
我要做掉這個孩子。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我的心狠狠的疼了一把。我知道,這對一個剛剛萌發的生命來說,這是極其殘忍的。他何其無辜,就因爲我們大人之間的事情,就剝奪了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權利。我難道不是殘忍嗎?我與一個劊子手有什麼分別?
我不敢再順着這個思路想下去。所以,我在丟掉這些東西的時候,狠狠的舒了一口氣,強壓下剛纔的念頭,堅定了拿掉孩子的決心。
私心裡說,我真的有一瞬間的想過要留下這個寶貝。可是,一想到他生下來就註定是個只有媽媽沒有爸爸的孩子,我的心就涼了。
這時候,我並沒有多想什麼單親媽媽帶孩子的辛苦。我想的只是,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就生活在殘缺的愛裡。孩子,他們應該同時享受媽媽和爸爸的愛不是嗎?
所以,與其等孩子生下來讓他受罪,索性就不要讓他來到世界上。這是我的邏輯,我不知道對不對。只知道現在,我是這麼想的。
我收拾好了臉上的表情,裝作若無其事的從衛生間出來,這時候,我爸正好做好了飯。我當然沒什麼胃口再吃。但是,爲了不讓他看出什麼破綻,我還是應付的動了幾筷子。
第二天,我本來就已經打算請假去醫院了。可是沒想到,來了又重要又緊急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這事又耽擱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依舊如此。工作忙的沒空去醫院。一直到週六的時候,我纔算找出時間去醫院。
本來,去醫院的時候,我還抱着一絲的希望,希望我自己檢測出來的結果不準確。亦或者,那試紙有問題什麼的。只可惜,當醫生把HCG陽性的報告單給我的時候,我所有的希望都沒了。
看來,我註定要成爲一個劊子手了。
我捏着報告單坐在診室外面的長椅上,並不敢走進去豪邁的讓醫生給我開一個人工流產的單子。
因爲,現在,我突然猶豫了。我的手,又不可遏制的摸向小腹的位置。我的手並不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可是,我覺得,我心,或者我的靈魂已經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我的腦子裡,在電光一閃的那個瞬間,突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孩子,也許將會是我和容若之間最後的那一點聯繫。在以後的若干年裡,也許,我不能再見容若,哪怕是一年。而這個孩子,就成了我最後的念想。
這個念頭,極其的瘋狂,他就像SARS病毒一樣,以摧枯拉朽的態勢在我的腦子裡瞬間蔓延,直到填滿了我的整個腦子,讓我之前費了很大力氣下的決心都動搖了。
我的手心冒出了冷汗,那張報告單的一角都被汗溼透了。
HCG三個字母碩大,刺眼,我的手還是抖起來。現在,我覺得自己就好像大海里航行的那一葉扁舟,在蒼茫的天海之間,完全失去了方向。
我該怎麼辦?我掏出了手機,找到了許佳的號碼。我想給她打個電話,可是手在按下撥通鍵的那一刻,又縮了回來。
許佳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這件事情。對我來說,這件事其實並不光彩。雖然那天我是喝了很多的酒,可是,容若他畢竟是已婚的身份。而我和他做出了這種事情,我就成了小三。
小三,這本是我最鄙視的字眼。而現在,我自己卻是。這世界是多麼的諷刺?
我把手機又揣回了口袋裡。腦子裡將小三這個卑鄙的字眼翻滾了幾回。因爲只有這樣,我那幾乎已經消亡的念頭才能又堅決起來。
就這樣,我在外面坐了整整一個小時之後,我捏着已經皺吧的不成樣子的報告單走進了醫生的診室。
“醫生,我想做流產。”
我跟她說。聲音自己聽起來都有些虛幻和飄渺。彷彿,這並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有人控制了我的靈魂,逼着我這麼說的。
那醫生擡頭冷冰冰的看了看我,接着又看了看報告單。
“妊娠6周,真不要了?”
“不要。”爲了顯示我的決心,也爲了給自己某種暗示。我這二個字,說的極其的堅決果斷。
“那好吧,人流還是藥流?”
她接着問我。聲音和表情都不帶任何的溫度。
我想都沒想的答了一句:“人流!”因爲,我知道這樣最快。藥流需要三天,我受不了那三天的靈魂的凌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