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這家商場的,也不知道這一天我是怎麼應付過來的。下班回家,我倒在牀上,腦子裡所有的情緒都沒有了,只剩下容若冰封了一樣的臉。
我想不通,爲什麼他會如此的冷絕。失憶?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可笑。我這是在寫小說嗎?哪那麼多失憶的戲碼?可是,如果不是失憶,那他又是爲什麼?難道他忘記的真的如此快速又如此徹底?
男人的心,真的真的真沒容易涼下來嗎?我不知道。卻還有着些許的不甘心。
這種複雜的情緒一直糾纏我到深夜。午夜的鐘聲敲響的時候,我做了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我拿起了電話給許佳撥了過去。
“喂?”許佳的聲音有着濃濃的倦意,聽得出來,她是熟睡中被我挖起來的。
“佳佳,我看見容若了。”我上來就直奔主題,電話那頭沉默一下,接着她的聲音就清楚多了。
“什麼?你看見容若了?”
“是的,今天中午,我碰見他了。在商場裡。”
“不會吧?”
“真的。”
“哦!我正打算過幾天跟你說的。”她說道,而後還若有似無的嘆了一聲。
“打算跟我說什麼?你知道他回來了?”我的話有些怨氣。責怪她知道這些卻不告訴我。
她頓了一下才說:“我也是剛接到公司的文件,說他要回來做總經理了。溪溪,我還沒見過他呢。你說,你怎麼就先見了?”
許佳這話似乎透着深深的無奈。我想她一定是對我和容若之間這種剪不斷的緣分也感覺到頭疼了吧。
“佳佳,他不認識我了。”我突然說。
“什麼意思?”許佳顯得不明白。我想了想還是直接問了出來:“佳佳,你說他是不是失憶了?”
我說着自己狗血的猜想。許佳在電話那頭‘啊?’了一聲,隨後用很肯定的語氣告訴我:“不可能。他不可能失憶。失憶了還能做總經理?再說也沒聽說他失憶了啊。溪溪,你是臆想。”
許佳殘忍的指出我的鴕鳥心態。而我之前那些自我安慰全都被她這一些話給一棒子敲碎了。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許佳連叫我幾聲,我都沒反應過來。後來,這個電話就這麼掛了。我躺在牀上的,瞪眼看着天花板,一夜到天亮。
容若如果不是失憶,那就是他真的把我忘了,真的忘了……才大半年的時光,他就把我忘的這麼徹底了。
我的心一片悲涼。只覺得自己先前所想的我們之間的深情深愛有些諷刺。再深厚的情感也終究抵不過他新婚燕爾,如夢嬌妻不是嗎?
那麼我呢?我是不是也該跟他一樣,不是壓制情感,而是徹底拋棄這段情感?
我能嗎?能做的到嗎?我無從知道。
這一夜我又是徹底的失眠。眼睛連合都沒有合一下。好在第二天是週六。我不用去工作。
許佳終究還是不放心我。第二天早上一早就到我家裡來報道了。我是一副蓬頭垢面,雙眼浮腫的形象迎接她的。她見了我這副樣子,上來就給我一頓劈頭蓋臉的罵。
“林溪,你瘋了還是傻了?多長時間了?你還爲他要死要活?”
“林溪,他都結婚了。你還想什麼呢?”
“林溪,你在作死呢?”
我聽着,最後點點頭:“佳佳,你說對了,我真是作死。”
她站在我面前,而我卻跟一根軟麪條一樣的倒在牀上。後來她實在忍無可忍,一把將我提了起來
“走,林溪,跟我上街。”
“上街幹嘛?”我翻翻白眼,不知道上街跟我現在這樣的崩潰情緒到底有什麼聯繫。
許佳把我拽起來之後,雙手掐腰對我吼道:“林溪,你知道女人最好的發泄方式是什麼?”
“不知道!”
“是購物。把錢花出去了,心情就好了。”
“沒聽過。”我興致缺缺,因爲,我本來就不愛逛街購物。尤其心情不好的事情,更是寧願把自己關在家裡。
可是,今天許佳卻不許我這樣了。她終究還是把我拖出了家門。
“溪溪。其實,這世界上苦逼的人真不只你一個。你看我,表面上有說有笑,陽光燦爛。可是,我的日子,那就像一灘死水,還泛着陣陣讓人作嘔的酸臭氣。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快支持不住了。就在昨天晚上,我還跟李航,還有他媽大幹了一場。你相信嗎?我打了李航一個巴掌。當着他媽的面,他媽那時候呀,真想吃了我。”
許佳的話稍稍轉移了我悲涼的心思。我沒說話,只是扭頭看着她。
她衝我苦笑:“打架的原因都很可笑。我加班回去遲了,他媽頭疼沒做飯。我進門的時候,李航大腿翹着二腿在那看電視,見我就質問我;‘許佳,你現在到底還要不要家了?幾點了?你想餓死我們?’溪溪,你聽這話,這特麼的是人話嗎?他自己回來不做飯,硬是等着我啊。從前他可不是這樣的。這不,在他媽這些日子的調教之下,他鹹魚翻身了。想當家作主了。我算是看出來了,結了婚的男人,要是能脫離了他媽的掌控,他就還叫個男人。要是脫離不了,那他就不是男人了,他是個雄性混蛋!”
許佳的‘雄性混蛋’言論讓我胸腔裡那口氣憋了一下。我回想了一遍我和蘇城之間的婚姻,認真的對她這句話搖了搖頭。
“佳佳,你錯了。這雄性混蛋不分在誰的掌控之下。要緊的是這個男人的心。這男人的心要是黑了,連他媽都可以不要的何況是我們這件衣服?”
我的言語很輕佻,帶着不削。許佳自嘲的笑笑,對我豎了一下大拇指:“有道理。我們就是件衣服。穿煩了,髒了,久了,脫了,嗖的一下就拋腦袋後面去了。”
我們二件衣服,相互攙扶着,鬼影子一樣的晃盪在步行街裡。這一天,我們逛街逛的超級的投入。
不只是買了很多的東西,更主要的是,我們從早上十點不到,一直逛到了傍晚擦黑。這還不算。當我們二個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準備往回趕的時候。我們的眼睛同時發現了一個牌子。
這牌子上的字特別有特色:“失戀酒吧!”
我和許佳的眼睛同時瞅到這散着五彩琉璃光的幾個字,接着又同時看向對方。然後,我們一言不發,提着大包小包就拐了進去。
找了個座位坐下之後,許佳對我說:“我覺得我現在跟你一樣,也是失戀。而且,我這個戀失的再也找不回來了。瑣碎的生活已經把我的愛情全都打磨完了。愛情把我丟了。溪溪!”
許佳的話引起了我的共鳴,我認真的點頭:“確實。愛情把我們都丟了,拋棄了。不要我們了。”
爲了我們二個這一番深入心扉的言論,我們喝了今天晚上的第一杯酒。
這裡調酒師的水平真是不賴,調製的酒醉心濃郁卻不覺得燒心難受。對我這種平時不勝酒力的人最合適。
我和許佳互相傾訴着各自的苦逼,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這種命名爲失戀的雞尾酒。
許佳跟我一樣本不勝酒力。但是今天,我們二個女人,越說越傷心,越傷心越喝。以至於到最後喝了多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最後我看許佳已經是雙的了。
“佳佳!”我語焉不詳的喊了她一聲,對面卻無人迴應。
“比我還不能喝!”我嘟囔一聲,一仰頭一杯又下去了。酒這個東西有時候真是有好處的。喝的暈乎乎的,心彷彿也遲鈍了,沒那麼疼了。
許佳好像已經趴倒在了桌上,我扯她一把沒扯動,也懶得去叫她。只是自己接着倒酒,捏着酒杯擱在自己鼻尖下轉着,欣賞着燈光下淡粉色的雞尾酒透過玻璃折射出來的瀲灩光芒。
“容若……呵呵……”看着看着,我就在我的酒杯上看到了他的臉,我傻乎乎的笑笑,伸出另一隻手的手指輕佻的在玻璃杯上彈了一下。
隨後輕喃了一句:“討厭,你來幹什麼?你不是不認識我嗎?滾開。”
可是他沒滾開,非但沒滾開,那影像反倒更清晰了。不但清晰,還放大了,我甚至能看清楚他捲翹的長睫。
“爲什麼喝這麼多酒?”
影子還會說話?我樂了,齜牙咧嘴的衝他一笑。
“你管的着嗎?我高興。”
我確實是高興,尤其說出了這句負氣的話之後,我更加高興了。因爲高興,我擡起手,準備一飲而盡杯中之酒。
“別喝了!”容若的影子又衝我吼起來。
我煩躁極了,伸手揮向那個影子。“討厭,走開。”
那個影子並沒有在我的一掌之下煙消雲散,他卻突然鉗住了我的手。
“林溪!”他低吼一聲,眸光幽若星火。而我,盯着那一抹幽光,腦子卻更糊塗了。
“你是誰?”我張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影子。
那影子卻不說話,一雙眼睛就盯在我臉上。我腦子裡的漿糊越來越濃,沒過一會,我又伸出了手,撫摸上面前的臉。
“你到底是誰呢?長的好像容若。”自己吐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心還是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