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倒是有一個,我的家,爸爸媽媽的家啊。可你有臉回去嗎?死也不能回啊。再說,這麼遠,也無法回啊。所以,全世界都沒有我的安身之處了。我是說,不出錢能睡的地方。旅館有的是,可你哪有錢去住啊?呵呵,你活在這個世上,原來如此孤立無援,如此貧困脆弱,稍有不測風雲,就沒有安身之所了,就只能住到一個還不太瞭解,還沒有感情的男人家裡去了。不是家,是租的小房子啊!
老黃看了她一眼,就衝進風雨裡走了。蘇小玉的腳也浮起來,玲玲還在他那兒呢,你能不去嗎?她找到了去的理由。等他消失在拐角處,又耐心地等了一會,才一頭扎進風雨裡。她不想讓別人看見她跟着這個男人走。
剛走到他的門外,門就開了。“快把雨衣脫了,我出去,到修理鋪裡去站一會,你換身衣服吧。”老黃體貼地說。
蘇小玉心裡一暖,這個人,心還真細。他已經換好了乾淨的襯衫和褲子,淋溼的頭髮梳得根根清,光光亮。等老黃打了傘出去後,她才脫下雨衣。襯衫和屁股下面的褲子全溼透了。緊緊貼在身上,冰冰冷,難過死了。這雨衣漏的。好在他識相地出去,否則,這麼小的屋子,沒遮沒擋的,怎麼換啊?就是不換,你看看,****被襯衫全部勾勒出來,跟沒穿衣服一個樣,羞死了。
她關了門,拉上窗簾,從旅行包裡拿出衣服,換上,草草地梳了梳頭髮,就如新媳婦一般,坐在牀沿上想心事。
女兒已經睡着了,嘴角輕鬆地彎着,眉毛柔和地揚着,小臉蛋紅樸樸的。應該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了。可這個家就是這間小屋子嗎?
這屋子雖小,這會兒,卻被外面的狂風暴雨襯托得那樣的安寧,溫馨。有個家多好啊!房子再大一點,能打兩張牀,或者有兩間小屋,那就理想了。她對家充滿了嚮往,可這裡只有一張牀,怎麼睡啊?只能坐一夜了。
這時已是半夜三更。她雖然驚魂未定,卻又累又乏,真想倒頭就睡。可這是別人的牀,怎麼能說睡就睡呢?
老黃來敲門了。她去開了門,退坐在牀沿上,垂着頭,尷尬得手足無措。“今晚,多虧了你。”她擡頭看了他一眼,紅着臉說。
老黃說:“沒什麼。你上牀睡吧,我睡地上。”說着,彎腰從牀底下抽出一條破席子,往地上一鋪,就鋪到了牀前。她沒地方站了,只得提腳上牀。
可是這時候,她又內急起來。平時,她有個小馬桶,這裡肯定沒有。男人誰還用這東西?到廁所裡去又很遠,而且是泥路,黑燈瞎火的,外面又風狂雨暴。怎麼去上啊?惱死了,怎麼好意思跟他說?可是不說,總不能尿在褲子上吧。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要上廁所。”她象女兒對父親一樣,嬌羞地說。
老黃一愣,烏着臉說:“大便,還是小便?”
“小便。”
“小便,就小在面盆裡好了。”老黃說着,從桌子底下拿了一個鋁質面盆給她。
“這怎麼小啊?”她跺着腳說,“你平時,不用痰盂的?”
老黃嘿地一笑:“現在哪個男人還用痰盂?笑話。你看見沒有?這裡,許多人大便都隨地大的,不要說小便了。”
“你也這樣嗎?”她有些緊張地看着他,眉頭皺緊了。
“我不會,”老黃說,“我就是半夜三更,也拿了打火機,到廁所去大的。”
“這就好。”她往他眼睛裡看了一眼。
老黃倒有些慌了,訥訥地說:“你有痰盂嗎?”她點點頭。老黃就默默地套上雨衣,轉身開門,衝了出去。望着他消失在風雨中的身影,她心裡暖乎乎的。這種男人有什麼不好?而那個姓朱的有這麼好嗎?屁,他只曉得騙,只曉得戳,只曉得逃跑和抵賴。這個騙子,流氓,無賴,真是氣死我了。
一會兒,老黃奔跑進來,拿來了她的痰盂。敲開門,伸手放進門裡,又帶上門說:“快小吧。”她關了門,坐上去,刷刷地小起來,聲音跟她心情一樣流暢。
老黃又敲門,從門外伸進一隻手,拎出去痰盂倒了,衝乾淨放在門外,才進了門。
“你,真好。”她站在牀前,眯眼望着他說,“今晚,真是,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