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壯慫人膽,酒真是個好東西!杜濤看起來斯斯文文,不多話,是個不愛說是非的人,但看他現在的樣子,不難想象他平時對龍在天積的怨是有多深。
我試探性地問:“你身上的傷,是他打的?”
杜濤立刻破口大罵:“那個王八羔子,沒根的畜生,他自己上網看黃片弄得電腦癱瘓,非說是我弄的,還讓我賠錢,我不給錢他竟然背地裡找人打我,你看我着臉……這裡……還有這兒,全是淤青,不僅臉上,身上、肚子上和腿上都有傷,最氣人的是那個畜生還假惺惺地當着所有人的面給我50塊錢,說讓我去看看醫生,我現在恨不得一把火燒了他的破廟,什麼玩意兒。”
我只當杜濤這番話是玩笑,根本沒往心裡去,輕聲勸解道:“你也別生氣了,如果實在呆不下去,不如換個地方。”
杜濤灌下一口酒,猛地抓緊我的手,急道:“顧哥,從你進廟開始我待你如何?一直很好吧,當初尹當找你麻煩的時候,我還幫你說了好話。我現在真是不知道怎麼辦纔好,還請顧哥幫我支個招吧!”
我推辭道:“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只是……我現在根本不想看到龍在天那張嘴臉。”說話間使勁抽了抽手,沒抽出來。
杜濤抹一把鼻涕,說:“我是外地人,在這裡也沒幾個認識的人,顧哥,我看得出你是個俠肝義膽的人,這次就幫我吧。”
看杜濤這個模樣確實挺可憐的,背井離鄉,身邊沒親人也沒朋友,文化程度不高,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當和尚又被當家師欺負,弄得遍體鱗傷,卻連絲毫還手的餘地都沒有。想了想,我說:“如果你真這麼恨龍在天,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幫你,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做?”
杜濤迅速擡頭,兩眼放光,問:“什麼辦法?”
我說:“做你們這一行的最怕什麼?”
杜濤滿臉疑惑,我繼續說:“在世人的眼裡,和尚是佛教的傳承,酒肉葷腥不能沾、女人黃賭不能碰,之前不就有個當家師因爲經常帶女人回廟裡過夜,被當地的人知道後只能卷着鋪蓋捲走人。”
杜濤似有所悟,愣了一會猛點頭,瞬間又換回糾結的表情,說:“但龍在天從不帶女人去廟裡的,他知道這麼做會砸了自己的飯碗。”
我無語,緩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他不帶女人去廟裡,你可以想其他辦法讓他醜事曝光,比如將照片,或者視頻通過某種手段讓寺廟周邊的人知道。”
杜濤沉默了一會兒,微微搖了搖頭,說:“這……萬一被他知道了,我豈不是會遭得更慘?”
我笑了笑,說:“那還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你現在也沒有出什麼大事。”
杜濤又抹了抹眼角,說:“龍在天他不是東西,我不想再受他虐待。我聽說這裡盛傳一種什麼邪教,死了也可以復生,顧哥你有沒有聽說過?”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杜濤手一樣,站起身跌跌撞撞,吼道:“我沒喝醉,誰說我喝醉了,我現在就要回去找龍在天那個烏龜王八羔子算賬,你走開,走開……”
我甩出兩張紅爺爺鈔票丟到飯桌上,喊一句“結賬”沖沖跟着杜濤出去,將他送進出租車才稍稍鬆了口氣。
魯迅說過一句至理名言: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不知道杜濤是屬於哪一種?
原本我以爲這次與杜濤的碰面就此結束,不想卻成了另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的開端。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李哥、猴哥和整個海鮮樓暫時進入一段休眠期,因爲劉鑫受傷的事一直沒有進展,我們雖然着急,但是卻不敢冒然去找曹翻天的茬,只在背地裡暗暗查訪,也常常去曹翻天開的酒吧外打轉,希望可以找到超市監控其中那幾個熟悉的人,但都一無所獲。
這天晚上十二點多,我和李哥守候在曹翻天的酒吧外,沒過多久,見曹翻天摟着一個年輕女孩子晃晃悠悠從酒吧走出來,躲進一輛寶馬車,跟隨的保鏢立馬也上了車,瞬間,車兒全速前進。李哥和我對視一眼,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寶馬車都橫衝直闖,像是根本看不到紅綠燈的出現,好在李哥駕車嫺熟,總算不至於落後太多。
看着一路上好幾輛因爲恐懼寶馬而急剎猛然掉頭的小車,我不覺低罵:“這就是有錢人飈車,根本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在眼裡。”
李哥隨口回道:“飈車還好,酒後駕車纔是最危險的,我真替他身邊的人感到擔憂。”
我想了想,問:“這麼晚了,曹翻天帶着個女人是想往哪裡開?”
李哥說:“曹翻天在渡口鎮有好幾處房產,誰也不知道他今晚睡在哪。”
我說:“那不是和劉哥一樣?”
李哥沉默,嘆口氣說:“以我這些天的觀察,曹翻天並不比當年劉哥的勢力小多少,相反,我覺得這個曹翻天比劉哥還要更狠,更陰毒,更藐視法律法規。”
我說:“曹翻天這是火災刀刃上啊!”
李哥“哈哈”大笑,說:“誰不是活在刀刃上?”我點點頭,覺得李哥這句話說得真對。
我和李哥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沒一會寶馬一個拐彎,突然駛進一條小路,小路兩旁路燈很暗,有些甚至已損壞,整條路在黑夜的籠罩下顯得格外靜謐。
寶馬車繼續前進,大概又行了十幾分鍾,最終停在一棟小別院前,寶馬上的人下車,向院內走去,正在這時,李哥快速剎車,向着幾人的方向衝了過去,我也忙跟上,剛跑出幾步,院內忽然傳來一聲刺耳的狗叫聲,緊接着是更加震耳的狗吠,李哥暗叫一聲不好,對我吼道:“冉熙,快躲進車裡去。”
我驚愕不已,慌忙朝回跑,身後已傳來此起彼伏的腳步聲。
我躲進車內,藉着明亮的車前照明燈,清清楚楚看見五六條德國牧羊犬凶神惡煞地跟在李哥身後,矯健的身體彈跳自如。我嚇得不清,像車內望了望,探手從車座下摸出把扳手,也不管可用不可用,猛地衝出車門,朝着最近的一條牧羊犬就是一陣亂揮。
奔走的牧羊犬突然受到我的攻擊,呲着嘴露出一排森森白牙,不停吠着,我掄起扳手向牧羊犬腦門狠狠劈了過去,幾滴溫熱的水珠濺到我的手背上,牧羊犬吃痛,驚得微微退後半步,我順勢倒回車內,關上車門的剎那,牧羊犬毛茸茸的臉瞬間放大,‘啪’一聲撞到玻璃窗上,更多血液印得窗戶一片大紅。
回頭時車前蓋上多出一條獵狗,放大的瞳孔望着車內的我和李哥,像在探視一頓豐盛的晚餐。緊接着車頂傳來一陣強烈的震動,來來回回的踱步將我們的車震得搖搖晃晃,幾乎重心不穩。
李哥掏出車鑰匙發車,先是猛然加速向前,再突然剎車,車頂和車前蓋上的牧羊犬滾落下地,只是一瞬間的停息,又猝然撲了上來,呲牙咧嘴,吠聲不絕。
李哥神色凜然,車頭重重向右一擺,車窗外立即傳來牧羊犬刺耳的尖叫,車身被重重託起,再落下。
我不敢說話,單手抓緊門把手,感受着窗外這羣如狼似虎的畜生對我和李哥的虎視眈眈,依稀還能聽見狗爪子撓在車皮上發出的悅耳聲響。
李哥不敢有絲毫怠慢,迅速掉頭朝來的方向開出去,車速越來越快,後視鏡下的牧羊犬卻越跑越慢,沒過多久,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下。
我側頭望一樣李哥,他煞白的臉色加上微微顫抖的雙脣,不禁讓我的心爲之一顫,在兇殘的畜生面前,再強悍的人也無法做到冷靜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