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承幻命人將胡喜媚用被子捲了起來,擡出了月華宮,走向紫宸殿時,胡喜媚一路上嚷得沒力了,便在心裡頭嘀咕:也不知這個黑心皇帝究竟又想什麼餿主意整她了,就知道他把她帶進宮來沒安好心!於是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準備迎接新一輪的挑戰。
可是沒想到,進了殿之後,李承幻吩咐宮女們將她放下,將她請到了膳桌旁,然後一揮手讓太監們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兩個佈菜的宮女在殿裡。
“這些都是你們江南口味的菜餚,你應該喜歡的,快吃吧!”
胡喜媚呆了呆,——黑心男居然破天荒地微笑着跟她說話了!而且不止是微笑,還親自夾了塊蠻香的雞肉放進了她碗裡!這這這、這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麼?
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胡喜媚認定他沒安好心,兩隻眼一刻不曾放鬆地緊盯着他的舉動。宮女們將各種各樣的菜餚每樣都夾了一點放進他碗裡,他則不慌不亂地舉起筷子,又一樣一樣夾到了胡喜媚面前。當見到她的碗幾乎已堆成了小山,而她本人卻一直在拿眼光飽餐他的“秀色”時,他終於停下了筷了,把那兩個宮女也喚了出去。
“你老看着我幹什麼?”他問。
“我看看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示好的藥。”
“啥?!”胡喜媚睜大了眼。
李承幻沒好氣地:“我說,我在向你示好!”
“爲啥呀?”胡喜媚扯起嘴角瞟向他。“難道你突然發現我是個非常仁善非常可敬地人?”
“我就突然想跟你示示好。行不行?”某人毛了。胡喜媚想了想。還是不明白:“可沒事兒你燒什麼香啊。說!到底有什麼事求我!”
“什麼叫‘求’?我這是好聲好氣兒想跟你和平相處好不好。你就說幹不幹吧!”李承幻皺起了眉。
胡喜媚摸起下巴琢磨開了。俗話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好吧!”她把胳膊放下來。裝模作樣“唉”了一聲:“既然你這麼想跟我交朋友。那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你以前得罪我地地方了!從今天開始。咱倆以後就是姐們兒!”
“爲什麼不是‘哥們兒’?!”對方很有意見地反問。胡喜媚賊笑:“那還是一樣嘛!現在是你求我。你就得聽我地!”“不行!我堂堂七尺陽剛男兒。行得正坐得端。又不是人家好那些龍陽之癖。憑什麼學你們娘們兒那套!這個絕對不行!”
“好吧!”胡喜媚也不是愛囉嗦之人。哥們兒就哥們兒吧!只不過他今天真是有點奇怪呀……“那。小幻——”“住嘴!”李承幻擡手打斷。胡喜媚眨了眨眼。“不能叫?咱們都是哥們兒了。難不成你還好意思要我叫你皇上?剛剛飛過去那隻蚊子一定會日夜鄙視你地!”李承幻抿緊了嘴:“叫我名字!”
“好吧——李承幻!”
李承幻怪不舒服地掏了掏耳朵,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唔……”
“乖!”胡喜媚伸長手勉強夠着他的腦袋,不顧那雙深潭似的眼睛射出了兩道狠毒的光,小手掌在那上頭拍了拍:“你告訴我,今兒繞這麼大個彎子,究竟想幹嘛呀?”
李承幻一聽提起這個,臉色換了好幾遍,最後停在臉上的是一絲好飄忽的笑意。“胡喜媚,我告訴你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
“說吧。”
“你的義兄,杜吟鬆杜二少爺已經到了京城了,現在住在七王爺府。”
“啥?”胡喜媚愣了愣,“他也來了?他來幹什麼?”
“你私自出府,現在主人親自來抓捕你了,你心裡是不是有點怕怕的呢!”沒等胡喜媚開口,李承幻又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不過不用怕,你現在是我的朋友,要是他想殺你,我是一定會去試着奪一奪刀的。”
“沒有啊!”胡喜媚搖了搖頭,“我爲什麼要怕他?我只是突然發現,這麼久沒見他,好像有點想他了而已。”
李承幻愕了愕,“你、你跟他關係真的這麼要好?”胡喜媚點點頭:“還行!”李承幻肩膀垮了垮,悶聲道:“那你會不會把我欺負你的事告訴他?”胡喜媚意興闌珊地挑了挑眉:“看心情嘍——”但接着又:“你該不會是怕我將你的壞事兒給揭發出去纔來籠絡我的吧?!——小人!”
李承幻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也不全是啦——那個,有關杜若蘭的事……這麼跟你說吧,我不想讓她出現在我母后面前,你能不能跟我合作,在我找到她以後,將她暫時藏起來或者直接把她送回江南去?”
“爲啥?”
“因爲……因爲我母后跟她有仇,她一直想折磨她!”有人在昧着良心說瞎話。
“你母后?跟她?”胡喜媚不敢置信地,“一個老太太跟一個小姑娘,她們之間能有啥仇?”
“這個……你有所不知啊!”李承幻長嘆一聲,捏着手指頭編起了故事:“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母后還很年輕,杜若蘭也還很小……有一天,我母后打杜家門前經過……杜若蘭養的一隻大惡狗突然從門裡竄出來……衝着我母后幾聲狂吠,然後害得我母后摔了一大跤……跌落了好幾顆美麗的牙齒……從此在我父皇面前失了寵,生病了沒人理,被人欺負了也沒人出頭……就這樣在後宮裡捱了十幾年,我們兄弟倆也跟着被人瞧不起……”
憑良心說,不是由凡身肉胎而修成神仙的胡喜媚並不是一個懂得“同情”二字咋寫的人,路上有那麼多乞丐,她頂也就會託着腮幫子蹲在旁邊替他們數數一天能賺到多少個銅板而已,也絕不會覺得他們這樣子過生活有什麼不妥。在她眼裡,衆生皆有衆生的命,不同的生活方式只是個人的宿命和個人的選擇不同而已,可是在眼下這個時候,唱作俱佳(當然因爲功力太深,道行淺的胡喜媚還分不清真假)的李承幻所說的鬼話——啊不!“真話”!——忽然使她想起了自己的孃親——也許是在人世間有過這麼一段類似的經歷,所以使她這顆萬年來都沒有跳亂過的心忽地動了一動。
“我好同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