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虎單人獨騎就像一柄鋒利的尖刀狠狠楔子明月重兵陣中,不到片刻功夫就在密集的重裝步兵陣中殺出了一條血路,被困多時的蠻騎緊緊追隨,不斷地以人和戰馬的血肉之軀衝擊着明月重兵的長矛陣,在蠻騎不要命的衝擊下,缺口越擴越大。
幾乎是同時,熊霸天也突破了明月重兵的阻擋,裡外兩股蠻騎終於匯合!
在付出數千蠻騎陣亡的代價之後,終於從嚴陣以待的明月重兵中趟出了一條血路。
不過封堵缺口的重裝步兵不愧是青州軍團中的精銳,雖然陣形已經被野蠻人鑿穿,可他們卻絲毫沒有慌亂,在各級軍官的指揮下由向中間使勁擠壓,試圖合攏被撬開的缺口,不過這顯然已經不可能了,野蠻人也絕不是吃素的!
“快!”孟虎不斷地揮舞着長槍,指揮野蠻人穿過缺口向外突圍,“加快速度!”
“嗚嗚嗚……”
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孟虎耳畔陡然聽到了一陣悠遠綿長的號角聲,霍然擡頭,只見遠處蒼茫的地平線上陡然出現了一條淡淡的黑線,隱隱約約間,那條黑線似乎正在緩緩蠕動,不到片刻功夫就向兩翼延伸了許多,也變得清晰了許多。
“隆隆隆……”
很快,耳畔就響起了清晰的隆隆聲,彷彿有驚雷正從天際滾滾而來。
駐足孟虎身邊的熊霸天霍然回頭,猙獰的眸子霎時收縮,凜然道:“這是……明月匪寇的援軍?”
“該死的。”
孟虎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陡然聲嘶力竭地長吼起來,“熊霸天,帶上你的族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擋住敵人的援軍,沒有本將軍的命令,任何人不準後退半步,絕不能讓他們靠過來!”
“是!”
熊霸天轟然應諾,翻身跨上一匹無主的戰馬,打馬衝出了缺口。
馳到缺口猛然一提馬繮,胯下戰馬頓時人立而起,昂然發出一陣長嘶,那一聲炸雷般的怒吼霎時響徹整個戰場:“黑熊部落的勇士們,跟我來……”
距離火場缺口不遠處。
墩子的千餘騎兵已經和姚明遠的騎兵隊進行了第二輪對衝,猛虎聯隊再次陣亡了百餘騎,而明月帝國軍的傷亡則更加慘重,至少傷亡了四五百騎!
姚明遠手持戰刀劇烈地喘息着,眸子裡已經有了異樣的神情。
回頭看看身後的騎兵隊,已經損失了近千騎,再這樣硬拼下去,只怕要不了幾個來回就剩不下多少騎了,看來得改變策略了,反正嚴挺給他的命令也是模棱兩可的,能打贏就打,打不贏就纏,總之不讓這隊騎兵趕去接應被困的野蠻人就行。
“撤!”
想到這裡,姚明遠再沒有猶豫,狠狠勒轉馬頭,打馬就走。
主將即走,剩下的四千多明月輕騎再無心戀戰,其實在剛纔的兩輪交鋒中,他們早已經被猛虎聯隊的虎狼之徒殺得心膽俱寒了,這些傢伙簡直就不是人,一個個都是野獸,他們絕不願意和野獸作戰。
霎時間,四千多明月輕騎紛紛勒轉馬頭,繞着火場往前狂奔而去。
墩子獰笑一聲,正欲下令追殺時,陡然間似乎發現了什麼,急回頭看時,只見東邊蒼茫的地平線上已經出現了一道淡淡的黑線,耳畔似乎也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蹄聲。
這是……明月帝國的援軍嗎?
將軍正在接應被困的野蠻人,如果不想辦法擋住明月援軍,後果將不堪設想!
沒有任何猶豫,墩子果然地放棄了追殺姚明遠的騎兵隊,轉而勒轉馬頭,策馬馳向前方席捲而來的大隊明月騎兵,倏忽之間,墩子高高揚起了手中滴血的戰刀,聲嘶力竭地長嗥起來:“弟兄們,殺……”
西陵城外,明月大營。
天色將暮,司徒睿負手肅立了望塔上,遙望着西南方向,整個人就像是石化了的雕像,半天都沒有動彈一下,他已經在這裡站了大半天了,燕長空等十幾名師團長也跟着肅立身後,司徒睿不下去,他們也不敢下去。
倏忽之間,西南方向的官道上突然出現了一騎快馬,正踏着落日的餘輝風捲殘雲般疾馳而來,那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震碎了寂寥的曠野,馬背上的騎兵雙腳踏鞍,臀部懸空,整個人幾乎貼住了攢動的馬頭。
司徒睿陡然間神色一動,微眯的雙眼霍然張開。
肅立司徒睿身後的燕長空和秦起同時擊節道:“有消息了,幕僚長大人那邊有消息了!”
不到片刻功夫,那騎快馬已經馳進轅門,又如風捲殘雲般來到了高聳的瞭望塔下,早就已經等在塔下的兩名近衛軍迅速上前,攙住筋疲力盡的傳訊兵蹬蹬蹬地上了高臺,傳訊兵仆地跪倒在地,劇烈地喘息道:“報……報告總督大人……”
司徒睿蒼老的眸子乍開即合,很快又恢了山嶽般鎮定,淡然問道:“講。”
傳訊兵深吸兩口氣,以極快的語速說道:“我軍在牧馬荒原大獲全勝,斬首六千餘級!”
“什麼!?”燕長空皺眉問道,“怎麼只有六千餘級?蠻騎不是足有萬騎嗎?”
傳訊兵垂下頭來,黯然道:“還有四千多敵騎逃走了,姚明遠將軍正率領大軍追殺。”
秦起看了看司徒睿,問道:“我軍傷亡情況怎麼樣?”
傳訊兵的臉色霎時變得越發凝重,低聲說道:“我軍戰死三千餘人,重傷千餘人,還有……還有幕僚長大人也爲帝國捐軀了。”
“啊?”
“什麼!?”
燕長空、秦起等人聞言大吃一驚,然後紛紛回頭望向司徒睿,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青州軍團卻連續戰死了兩名幕僚長,再加上更早戰死的司徒彪,拓跋燾還有司徒昊,這個孟虎對整個青州軍團來說,真可以說是血債累累了。
司徒睿神情冷肅,鎮定得就像大山一樣,其實他的心裡也在滴血,此次出兵對司徒睿智的打擊是空前的,先是唯一的胞弟司徒彪戰死,接着是心腹悍將拓跋燾,然後又是寄予厚望的獨子司徒昊,接着又是兩位多年臂助杜預,還有嚴挺!
無論司徒睿的胸襟有多寬廣,無論他再怎麼不將個人恩怨放在心裡,然而這一刻,司徒睿卻的的確確地將孟虎恨到了骨子裡,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一個人,恨到想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甚至是吃了他的血肉……
漆黑的曠野上,一隊騎兵正漫山遍野地席捲而來。
馬嘶人沸中,不時傳來一兩聲痛苦的呻吟,還有身受重傷的士兵正在發出臨死前的聲聲哀嚎,荒野寂寥,北風呼嚎,幾乎所有的野蠻人都耷拉着腦袋,空氣裡瀰漫着沮喪、絕望、悲傷還有茫然的氣息。
孟虎遭受了與明月帝國軍交戰以來的第一次敗仗,而且是慘敗!
出發時的近萬蠻騎已經只剩不到三千騎,甚至連猛虎聯隊的千餘精兵都折損了將近一半,現在只剩不到六百騎了,想到這裡,孟虎心頭就在滴血,這千餘精兵可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百戰精銳啊,那是真正的精銳啊,個個都能以一當十啊!
但是孟虎並不後悔,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下令救人,孟虎始終相信那句話,一支軍隊的兵沒了,可以再招募,可以再訓練,可要是一支軍隊的魂沒了,那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吃敗仗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敗了兵又丟了魂!
在孟虎看來,吃敗仗就像是打造兵器,就像是淬火,每吃一場敗仗就是一次淬火,就會濾掉一層雜質,再吃一場敗仗,再濾掉一層雜質,到了最後,剩下的就是百鍊精鋼,打出來就是一把神兵利器,就是一支打不垮,拖不爛的虎狼之師!
亂軍中,漆雕子始終策馬緊隨在孟虎身後,此時此刻,漆雕子再看向孟虎的眼神裡充滿了敬畏,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一仗會是這樣的結果!
在漆雕子看來,這是一場足以載入戰爭史冊的經典伏擊戰。
司徒睿的智謀令人歎爲觀止,所設計的陷阱可謂匪夷所思,讓人防不勝防,而孟虎在戰場上的指揮若定,還有捕捉戰機的能力更是令人難以置信。
參與伏擊的至少上萬明月重兵和至少五千明月輕騎,近千輛大車結成了三道車陣,還有後來趕到的兩萬多騎兵大軍,如此強大的陣勢再加上完美的伏擊,卻愣是沒能全殲孟虎的萬餘騎兵,一番血戰,近四千騎兵突出重圍,而且還給明月帝國軍造成了慘重殺傷,奇蹟,這簡直就是奇蹟!
不過孟虎心裡卻絲毫沒有爲自己的卓越表現而感到得意。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敗仗,而且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慘敗,無論他的指揮能力有多麼的出色,無論他的戰機捕捉能力有高明,這始終是一場敗仗,再完美也還是敗仗,打了敗仗有什麼好炫耀的呢?
孟虎現在想的問題只有一個,現在野蠻人的士氣似乎有些低落。
絕不能讓野蠻人喪失鬥志,得想辦法給他們鼓氣,毫無疑問,最好的辦法就是報仇,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這話不適合孟虎,孟虎的信條是身爲一個男人,有恩得報,有仇報仇,而且立刻就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