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兩。”
“五十兩!”牛金星叫道:“五十兩一支火銃?!”
陸昱帆垂下頭在心裡又算了算,擡起頭來道“而且我要先拿到一成的定金。”
陸昱帆盯着許平緩緩地說道:“是不是一個月內能送來一千支我無法保證,什麼時候能送來也不能保證,只能說我會盡力,現在是不可能給諸位首領一個準信的。如果你們不同意的話,那就另請高明吧,這槍我不賣了。”
牛金星和宋獻策都把目光投向李自成,而李自成則看着許平:“許兄弟,這火銃真的值十萬兩銀子麼?”
“有這批槍的話,就有機會打敗新軍。”
李自成看着陸昱帆,沉聲吩咐道:“取一萬兩銀子與他。”
“我這就快馬加鞭去福建。”陸昱帆臨走前衝着牛金星歉然一笑:“首領,剛纔咱們說的犁和土豆,您就得去找其他人了。”
隨着新年將近,其他順軍將領都準備好好娛樂一番,慶祝洛陽這場空前的勝利,只有許平每日都忙於部署軍務。大炮還是一門能用的都沒有,許平想要的是能夠跟隨部隊作戰的野戰炮,但是重量合格的大炮質量沒有過關的,而質量過關的重量統統不合格,闖營其他部隊也有需要。但經過許平連淘帶修,楞是折騰出三百餘支火繩槍來,這幾天許平正忙着第五編洛陽全城大搜,指望再找到些漏網的火器。
新軍的規矩是“對命令不服儘管大聲說,但最後還是得喊那聲遵命。”,許平覺得不夠,他採用各種獎勵辦法鼓勵部下質疑他倉促制定出來——準確地說就是抄襲自新軍的軍規條例。因爲許平根本沒有足夠的人手,更沒有充裕的時間去思考每一條反對意見的合理性,所以假如質疑的人達到一定數量而自己並沒有對這個條例有什麼深刻理解的話,許平就會將這個條例暫停執行。許平的手下多是些老實人,雖然有各種獎勵措施,但許平相信如果一個條例不是太讓他們感到難以適應,還是不會鼓起勇氣來提意見的。
“上哪裡去找一些,精通軍務,而且敢於給我提意見的人呢?”許平對此非常頭疼,他沒有分身之術,無法洞察全軍,可手下這批人不到忍無可忍的地步,是絕對不會小心翼翼地指出錯誤的,現在,許平開始有些理解鎮東侯爲何重視反對者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這天,許平收到了他訂做的軍旗,這讓他很滿意,總算趕在新年前拿到了。
又在忙着測試火銃的時候,有衛兵跑來報告,說是有幾個自稱許平舊部的人——也就是前新軍軍官求見。
見到進來的兩個人後,許平不禁動容:“餘兄弟,周兄弟,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許將軍!”餘深河的一聲呼喚,喚起許平很多回憶:“卑職決心追隨將軍,向金家父子討還血債。”
許平曲指成拳,但臉上卻不動聲色:“什麼血債?”
“許將軍你不用再裝了!”餘深河向周洞天叫道:“把信拿給許將軍看。”
原來,新軍山東一仗潰敗之後,餘深河、周洞天等僥倖逃得活命,他們回到後方整理張承業的遺物時,從一個公文袋裡看到幾封信。張承業當時匆匆率軍出發,一些沒寫完的東西尚未來得及派人送出。
周洞天繃着臉走上前來,把一隻新軍的公文袋遞到許平面前。許平接過它,默默凝視着那熟識的顏色、花紋、紙質,但也就是一瞬間而已。他隨即飛快地打開袋子,看到裡面有兩封信。第一封信剛掃過兩行,許平的手就劇烈地抖動起來,似乎有一團火燒得他臉頰上肌肉抽搐。他粗暴地把第一封翻過,看起第二封信來。
這一封信是張承業生前寫給黃石的。一開頭,張承業寫道,他擔心有些話可能會讓黃石不快,所以纔要寫一封信而不是當面說,希望黃石能夠耐心地把信看完。張承業首先介紹了第一封信的來歷,也就是他如何發現這封黃子君寫給許平的情書的經過,他希望貴爲侯爵的黃石仍能一如既往地不重門第,給許平這個出身貧寒的年輕人一個機會。
張承業的信許平沒有能夠看完,僅僅讀到一半他就心痛如攪,許平閉上眼,緩緩地輕聲問道:“都有誰知道這件事?”
“沒有人知道,除了長青營的幾個參謀。”餘深河答道:“這封信是周參謀在整理故張將軍遺物的時候發現的。當天晚上週參謀做了一個推演,是關於我們在山東慘敗的覆盤,嗯,是從金求德的角度推演。”
餘深河的眼光裡射出熊熊的怒火:“金求德顯而易見是故意的,他是在陷害許將軍您。”
“我知道。”
“我義弟”餘深河的聲音哽咽起來:“我義弟是我父母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孩子啊。”
“還有那麼多同袍”周洞天的聲音。
許平慢慢問道:“你們向上峰報告了麼?”
“報告了。”餘深河擦去眼角的淚花,轉頭指着周洞天:“周參謀遭到吳忠的痛斥,還揚言要把他交給軍法官處置。符天俊他們幾個都跟着吳忠一起誣陷過許將軍,吳忠不許任何人把這件事說出去。”
“只有長青營參謀隊知道麼?”
“還有幾個人也知道了。”
周洞天說完就退後幾步,撩開許平的帳門,一羣人魚貫而入。許平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其中兩個人是許平指揮東森營時的舊部,被許平保舉進入教導隊受訓升爲軍官,也是後來許平在長青營時的部下,一人名叫沈雲衝,是步兵把總,還有那個名叫顧留夢的炮兵把總,三個人是長青營的參謀。其他幾個雖然不是德州舊識,卻也都是張承業的親信、許平曾經帶過的人,許平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麼多人投奔自己。
沈雲衝抱拳道:“許將軍,卑職不能與陷害張大人、還有同袍的人共事。”
顧留夢大聲道:“我也不能。”
“我們也不能。”周洞天和另外三個參謀、還有其他人同聲叫道。
“周參謀發現這封信的時候,許將軍已經反出京師了。”與周洞天等三個參謀不同,餘深河和另外幾個軍官都是之前長青營譁變軍官中的一員,被楊致遠好言安撫下去之時,他們還幻想着許平有朝一日能平反昭雪道:“沒過幾天德州那邊的消息傳來,我們幾個一合計,連夜反出新軍,來這裡找許將軍。”
“金求德,乃是鎮東侯的左膀右臂,我選擇了一條凶多吉少的道路。”許平道。
餘深河立刻答道:“復仇的路上本來就是艱難困苦,我不怕。”
許平的目光又一次從其他人臉上掃過,沈雲衝首先叫起來:“許將軍既是肯來闖營主持,那必是胸有成竹,張大人和那麼多兄弟和血債,我們一定要向金家父子討還。”
所有的人都肅然點頭。
許平垂首把信收回信函中,把兩封信一起放在火上點燃,丟在地上看着它們燒成一團灰燼。許平擡起頭,挺直胸膛對面前的這羣人道:“諸君,請助我許平一臂之力。”
“卑職遵命,大人!”面前的人齊聲大喊道。
許平把桌面上嶄新的旗幟慢慢舉起,展示給他的部下們看,上面的徽標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銀鷹:“我們的第一個營叫近衛營,明天,會是它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