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大喜,拍了一下大腿說道:“就是,我沒殺她,那幾個士兵要侮辱她。”
譚長林點了點頭,對着日本的女軍醫說了幾句話,然後說道:“她說她叫風葉枝子,來自日本的長崎縣,剛來只有一天的時間,嗯,這個風葉枝子你來照看吧,暫時先留在部隊裡,別讓其他的人靠近她。”
“嗯,保證完成任務。”柱子高興地給譚長林敬了個禮。
戰場很快打掃完了,瞭望哨騎着馬從東面跑來,說道:“日本人的大隊人馬從縣城增援來了。”
譚長林冷笑一聲,說道:“我們走。”
這一戰獨立團死了四十七個戰士,傷了八十四個人,日本兵死了一百五十八人,除了枝子之外,全部戰死,僞軍死了十一個,傷二十一個人,被俘四十二個人,從城裡開出來的十一輛軍車全部被炸燬,繳獲的鋼炮二十七門,機槍步槍二百餘支,子彈不計其數。
這是一次完勝的伏擊戰,由於譚長林指揮有方,受到了長安那邊的嘉獎,撥來一批越冬的軍用物資,這些物資都是從長安那邊運來的,穿越秦嶺之後送到了華縣,譚長林派鄧耀輝帶着農夫用牛車馬車運了回來,送到一道樑的團部放着,至於衣服都發到了士兵的手裡,天氣也逐漸冷了下來。
譚長林的獨立團總部並不在劉家坪,而是設在劉家坪西面十里的一道樑那邊,在劉家坪北面五里地的青石崖是獨立團的第三營駐紮在那裡,青石崖有兩個營,分別是二營和四營,劉家坪卻只有一個營,第一營,由副團長鄧耀輝帶領,這是獨立團的尖刀營,以打惡仗大硬仗著稱。
劉家坪是伏牛山通向外界的門戶,跟青石崖和一道樑三個地方互爲犄角,即使有敵人來襲,也能及時來援,並且組成了縱深防禦體系,獨立團在伏牛山地區跟華縣和長安的64軍爲兄弟友軍,儘管在大半中國已經淪陷的時候,這裡的士氣依然是高漲的。
一九三七年的十一月,淞滬會戰之後,日軍大舉進攻南京,保衛南京的呼聲很高,這一天,譚長林在一道樑的團部召開了連級以上的幹部會議,柱子作爲鄧耀輝的警衛員,陪着鄧耀輝和劉家坪的四個連長一起來到一道樑。
一道樑,顧名思義,只有上山一條路,守住這道山樑,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地勢,柱子以前就聽說過一道樑的大名,卻沒有來過這裡,陪着鄧耀輝來到這裡,看到地勢的險要,不禁說道:“只要給我一支槍,無限發子彈,就是敵人來千軍萬馬,我也守得住。”
鄧耀輝表面上溫和,實際上脾氣很暴躁,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啊,以後,守衛一道樑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如果,你守不住,就提着腦袋來見我吧。”
柱子以爲副團長在說笑話,也不在意,說道:“這有何難?四周都是岩石,來再多的人也只能排着長隊通過,一槍一個,跟打靶子一樣,絕對能夠守得住。”
鄧耀輝哼了一聲說道:“不知道天高地厚。”
譚長林在一道樑的後面山下建立起一片房屋,這裡是獨立團的大後方,醫院、家屬、指揮機關,後勤人員都在這裡,甚至這裡還有一個小型的兵工廠,可以修理被損壞的槍支,還能生產不同型號的子彈,這纔是獨立團得以壯大的本錢,有了槍有了子彈,那麼財源滾滾而來,一切人吃馬喂的物資都不在話下,這也是由於那個年代的特殊性造成的畸形經濟結構。
譚長林經常把子彈賣給當地的土豪劣紳和土匪,甚至賣給僞軍,獲得金錢,購買壯大軍事力量需要的其他物資,至於僞軍拿着子彈來打獨立團,那就屬於軍事對抗了,反正,當時的形勢就是這麼亂,既然要壯大自己,也顧不得算細賬了。
讓柱子高興的是,竟然在一道樑見到了風葉枝子,那次伏擊戰之後過了三天的時間,譚長林就把風葉枝子要走了,說是讓她到團部的醫院工作,柱子再也沒見到她,這都二十多天過去了,心裡也是惦記着她,這可不是那種友情上的惦記,而是出於對一個弱女子的同情心理,怕她出現什麼危險。
風葉枝子正在洗繃帶,那時候的條件很艱苦,用過的繃帶洗去血跡,晾乾了之後還能接着用,這些都是屬於緊俏的物資,也是部隊離不開的戰略物資,都省着用。
柱子看着枝子,咳嗽了一聲,枝子看到了他,笑着說道:“你好。”說話聲音怪里怪氣的,讓人的心裡不是很舒服。
柱子一時不知道說啥好,憋了半天,才說道:“你,學會說話了?”
“嗯?嗯,我正在學。”枝子說話一字一板的,很是可笑。
柱子撓了撓頭,猛然想起啥,急忙從口袋裡掏出榛子,放在枝子的手裡,說道:“你吃,你吃。”
枝子拿着榛子,卻流下淚來,柱子問道:“你怎麼啦?”
枝子卻默默流着眼淚,不說話,柱子急得亂轉,拍了一下大腿說道:“原來是譚長林這個王八蛋欺負你了,老子去斃了他。”
柱子見不得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這纔有一怒爲紅顏的舉動,枝子見到他的舉動,大吃一驚,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臂,說了句:“想家了。”
柱子頓時站住了,低下頭來,說道:“這我可幫不上你什麼忙,我的家就在這裡不遠的地方,我卻不能回去,現在是打仗的時候,我們都是有家不能回的。”
枝子像是聽懂了一樣,急忙點着頭,把手裡的榛子遞給他,說道:“你吃。”
柱子苦笑一聲,說道:“我不吃,你吃吧,下一次來,我多帶一些,這次是臨時接到命令的,顧不上這些。”
柱子穩了穩心神,說道:“怎麼樣?住在這裡還習慣嗎?”
枝子搖了搖頭,說道:“他們,歧視我。”
柱子沒聽明白,想了一下,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苦惱地說道:“你們,日本的男人,來屠殺我們中國人,很多人都不能理解這樣的強盜行爲,我都不能理解,何況是別的人呢?你堅持一下,等戰爭結束了,就送你回國,好嗎?”
“嗯。”枝子果然能聽懂他的話,只是在說話方面欠缺一些。
柱子見過了枝子之後,半天沒話說,呆了一會兒就走了,枝子卻把他一直送到醫院的門外。
柱子揮揮手,輕鬆地說道:“你回去吧,我有時間就來看你。”
“請雷君走好。”枝子深深鞠躬下去。
柱子嘆口氣,看來這個日本的女人還是不錯的,是兩個國家造成了人與人之間的誤會,都是日本政府的錯誤,爲什麼要搞侵略呢?在自己的國家呆着不是挺好的嗎?結果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連一個弱女子也流落到異國他鄉,有家不能回有國不能歸。
回到團部的門外,坐在石頭上,柱子看着天上的白雲,遠處是寸草不生的山崖,從這裡往西有一條下山的小路,走過十四里之後向南轉二十多裡就是妖嶺,現在被土匪山豹子盤踞着,也有幾百個人,這些土匪跟國軍沒啥來往,大家也各自相安無事。
這一次,鄧耀輝開會的時間很長,吃了午飯之後接着開,到了傍晚,鄧耀輝等人才走出來。
譚長林也一臉疲憊地走了出來,看到柱子,笑着說道:“你也來了啊?”
“是啊,跟着副團長來的。”柱子急忙給譚長林敬禮,他現在也算得上是一個老兵了,知道軍營裡最起碼的禮儀。
譚長林看着他,神神秘秘地說道:“好,不錯,嗯,去看了枝子了吧?”
柱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去了,她挺好的。”
“瞎說,她不太高興啊,對於她來說,我們就是她的國家的敵人,是她的人民的敵人,我們在屠殺她的兄弟,她卻在給敵人治傷,心裡面一定不好受啊,我相信她總有一天會想開這些事情的。”
柱子看着譚長林,這就是歷史上所說的儒將吧?有勇有謀,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眼光絕對放在戰場之外的地方,跟着譚長林可以學到不少的東西,可惜,譚長林不缺警衛員。
譚長林對柱子說道:“你跟我來。”
柱子急忙對鄧耀輝喊道:“副團長,等我一下啊。”
鄧耀輝擺了擺手,顯得無精打采的,柱子問道:“今天您批評副團長了?”
“嗯?”譚長林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麼來,說道:“沒,跟你沒關係,我們的軍事形勢不容樂觀啊。”
柱子不知道他爲什麼說這話,跟着譚長林來到不遠處的一個房子裡,譚長林拿出十幾本書說道:“這些書都是關於軍事方面的,聽說你認識字啊,拿去看看吧。”
柱子這才知道,這裡是譚長林睡覺的地方,看看這裡,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譚長林的生活很是簡樸,桌子上放着的書籍都讓譚長林送給了自己,問道:“您不看書了啊?”
譚長林有些疏懶地說道:“算了,我沒時間讀書的,你拿去讀吧。”
柱子拿了個口袋,把書籍裝好,譚長林揮揮手說道:“快去吧,副團長急着回去安排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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