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子嘆口氣說道:“什麼樣的寶物我沒見着啊?算了吧,看見死人的東西就噁心,你沒有傳家寶什麼的就算了,我的那把匕首,你好好保存着,那樣的匕首隻有千葉家纔有,將來,也許咱們的孩子會拿着另外一把匕首來找你的。”
雷子明緊緊抱着她,把腦袋貼着枝子的肚子,說道:“如果,三年五年的,戰爭還不能結束,你就找個人嫁了吧,你一個女人,還帶着一個孩子,日子難熬啊。”
枝子不停地搖着頭,眼淚一直不停地流着,這一夜,兩個人就坐着摟抱了一宿的時間,最後的分別等於訣別一樣,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活着是最奢侈的一件事了。
由於兩個人一夜沒睡,吃過早飯之後,雷子明說道:“你休息一下吧,還有那麼遠的路要走,別累着了。”
枝子點點頭說道:“我們一起睡,最後做一個告別。”
“好啊。”
枝子鋪好了牀,雷子明洗了一把臉,猛然聽到街上一陣大亂,伸頭去看,原來是山豹子帶着一羣鬼子包圍了茶樓,前面的山豹子揮舞着手槍,指揮鬼子衝向這邊,雷子明吃了一驚,急忙對枝子喊道:“敵人來了,你快走。”
“啊?”枝子也吃了一驚,卻對雷子明說道:“你先走,走後門,我擋住他們。”
“不行,你先走。”
兩個人還在拉拉扯扯,敵人過來的速度很快已經登上了後樓的樓梯,踏踏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他還在拼命用身體擋住枝子,沒想到枝子的力氣很大,她一腳踢開後窗戶,單手把雷子明扔下樓去,儘管他自認爲力氣很大,在枝子的手下卻絲毫反抗不得,雷子明的樣子很狼狽,身體是結結實實跌落在後面院子的大門口的,後頭看的時候,枝子背靠着窗戶對着前面正在開槍射擊。
再也不能回到樓上了,這裡距離上面很高,他沒有那樣的能力從這麼高的地方竄上去,他最後望一眼枝子,忍着身體被摔的痛疼,打開門跑了出去,這裡是後面的大街,當初買下來,本來就是爲了逃跑的時候用的,想不到真的會派上用場,還是在這種要命的時候。
雷子明的心裡很是後悔,明明在山上聽到山豹子投靠了日本人,爲什麼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呢?結果,還是山豹子帶着人來的,問題是,山豹子被抓這麼久了,怎麼才帶着人來抓他啊?
雷子明不知道,山豹子當初被抓的時候身上帶着傷的,他一直養好了傷才帶着人來抓雷子明,他也沒想着當真抓住雷子明,他的手下一個沒帶,帶着人全是日本兵,因爲雷子明也是山寨的大哥,山豹子怕抓住雷子明會在山上的弟兄裡面引起不好的議論,畢竟,山豹子是一個講義氣的人,兄弟之間的感情一向是維繫山寨的紐帶,壞了義氣的人不得好死,這也是他們一起盟誓的時候說起的話,山豹子的心裡面還是忌諱的,當初殺了一個弟兄立威,就讓山裡面的弟兄寒心了,這一次,他真的不敢帶着山上的弟兄來抓雷子明。
山豹子這麼久沒來抓捕雷子明,也是想給雷子明一個機會,讓他逃走算了,沒想到雷子明還對他抱着一絲幻想,沒想到山豹子當真會趕盡殺絕。
這也是給雷子明一個重重的教訓,幹潛伏工作一絲一毫馬虎不得,稍有差池就會陷入敵人的包圍之中,他並不是正規科班出身的特工,做事還有很多的漏洞,但是在枝子的掩護下還是有模有樣的,沒有出現太大的差錯。
事實上,當時的時間十分緊迫,不容他多想,急匆匆把槍藏好,大搖大擺走到街對面,買了一頂禮帽,遮住了半張臉。
回頭再看樓上,槍聲還在繼續,然後,讓雷子明驚訝的一幕出現了,他大聲喊了一句:“不要。”
樓上的枝子好像聽到了他的呼喊,舉着兩個手雷的手依然伸向前,還回頭看了這邊一眼。
雷子明閉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枝子被炸得身體破碎的情景,下一刻,轟轟兩聲,整座樓都坍塌了,火焰燃燒起來,到處是瀰漫的灰塵硝煙,大街上開始更加混亂起來,事實上,就在槍響的時候,街上的人表情已經不一樣了,但是槍聲距離這邊還遠,大街上的秩序沒有被破壞掉,炸彈爆炸之後就開始混亂起來,到處是跑動的人羣,呼喊親人的名字的聲音。
他儘量跟在人羣的後面機械地走着,雷子明來到王可馨的家裡,敲了敲門,是劉嫂來開的門,見到是他,連忙把門打開,雷子明的眼睛發直,一步一步走到屋子裡,剛剛邁過門檻,嘴裡噴出一口鮮血,身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聞聲出來的王可馨見到他這樣,嚇壞了,她想把雷子明搬到牀上,卻搬不動男人沉重的身體,劉嫂也過來了,幫忙把雷子明擡到王可馨的牀上。
劉嫂說道:“哎呀,雷先生這是怎麼啦?送到醫院裡面吧。”
王可馨擺擺手說道:“劉嫂,你先出去吧,到大門口看着門外,有什麼人過來了,提前告訴我一聲啊。”
“好吧,大姑娘,我可告訴你啊,男人吐血,不是啥好事。”劉嫂臨走之前叮囑了一句才離開。
劉嫂剛剛走開,王可馨就把手伸到雷子明的後腰,拽出了兩把盒子炮。
王可馨對雷子明還是很瞭解的,知道他一向都是槍不離身的習慣,王可馨急急忙忙把槍藏在牀鋪的下面,心裡面這才鬆了口氣,剛纔之所以不把雷子明送進醫院,怕的就是這個。
時間不長,雷子明悠悠醒轉,睜開了眼睛,看到王可馨,嘴巴動了動,小聲說道:“你枝子姐,死了。”
“啊?”王可馨沒有想到,那個日本的女人會死了,難怪雷子明會這麼傷心了,當初,王可馨被雷子明救起來之後,枝子爲她療傷,沒有麻藥,直接用手術器械挖掉王可馨身上腐爛的肌肉,讓她痛得死去活來,當時還怪枝子心狠,跟日本兵一個樣,不過,傷口痊癒之後,王可馨還是十分感激枝子的,可惜,這個日本的女人只對雷子明一個人好,對其他人都是不冷不熱的,想不到竟然死了。
雷子明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昏迷了過去,王可馨不懂得急救之法,走了出去,看到劉嫂趴在大門上向外面看,問道:“外面怎麼啦?”
“戒嚴啦,到處都是偵緝隊和日本兵。”
王可馨說道:“劉嫂,你跟我來。”
“哦。”劉嫂一步一回頭,還是擔心外面,跟在王可馨的後面來到屋子裡。
王可馨說道:“你幫我把雷大哥擡到地窖裡面去。”
“啊?好的,好的。”劉嫂來了這麼長的時間,並不知道家裡面還有一個地窖。
王可馨挪開堂屋裡的八仙桌,掀開地板,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她先下去,點亮了兩根蠟燭,這才和劉嫂兩個人把雷子明送到下面去。
然後王可馨上去,把幾把槍收拾了,來到地窖裡面,對劉嫂說道:“我在下面,不上去了,這下面有吃的,你留在家裡,一旦日本人來了,只說這裡是你一個人住着好了。”
“啊?好,好,我明白了。”劉嫂走了上去,心說,這都是什麼事啊,難道,日本兵來了,就是爲了雷先生來的?真是的,還別說,這家裡有一個地窖,我還不知道呢。
先不說劉嫂的滿腹腹誹,王可馨在下面,看着雷子明蠟黃蠟黃的臉,心裡面是滿腹的愁苦。
過了半個小時以後,雷子明才悠悠醒轉,看着王可馨,說道:“這裡安全嗎?”
“安全。”王可馨的心裡也沒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安全,不過,現在看起來還是安全的。
再說在憲兵司令部裡面,野島獨夫看着眼前這個頭和臉都纏着綁帶的山豹子,大聲罵道:“爲什麼事先不跟我說有一個女人在哪裡?”
“我,我以爲那個女人,不重要。”山豹子也很委屈,本來是一次很順利的抓捕,沒想到那個日本的女人很厲害,不但打死了十幾個日本兵,最後還拿出手雷跟他們同歸於盡,若不是他見勢不妙,跑得快,這個時候就跟那些日本兵一樣長眠了,他能逃出來,也是僥倖而已。
野島獨夫聽到他的回答,心中大怒,上前噼噼啪啪打了他十幾個耳光,山豹子不敢反抗,被打的頭一陣陣暈眩。
只聽到野島獨夫罵道:“放屁,那個女人最是重要了,比我還重要,你的,明白嗎?”
山豹子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現在,明白了。”
“滾。”野島獨夫指着門狂怒地喊道。
山豹子走了出去,野島獨夫打開裡面的那扇門,是臉色蒼白的千葉滕秀,他劈手給了野島獨夫一個耳光,罵道:“八格牙路。”
“是。”野島獨夫的官銜雖然比千葉滕秀高了很多,卻不敢反抗。
千葉滕秀的眼睛無神,看着那個張貼在中間的大大的“武”字說道:“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我回家如何跟伯父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