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馨那是一個意外,如果想把山豹子從憲兵營裡面救出來,是一次絕對冒險的事情,究竟是救還是不救呢?
雷子明的心裡在做着激烈的鬥爭。
山豹子的心裡很是痛恨自己,鬼子在山外出現的時候,他就得到了報告,並且做好了準備,宋廣山讓他帶着一部分人先從後山逃走,他卻認爲山上的彈藥足夠跟鬼子周旋的了,並且山上的地勢險惡,依靠着有利的地形一定能打敗鬼子的攻擊。
他讓身有殘疾的宋廣山先走,他和其他的弟兄狙擊鬼子,沒有想到,鬼子的炮火會那麼猛烈,很多弟兄不是讓大炮炸死的,而是死於炮火的衝擊波,也就是說,直接炮擊致死的人很少,但是一發炮彈落下來,周圍二十米的地方的人員幾乎沒有活下來的,都被震死了,這是75毫米山炮的威力,比那些見到過的小山炮的威力絕對不一樣,就這樣,在第一輪炮擊之後,大部分的弟兄都死了。
山豹子這才知道,鬼子的強大,政府軍爲什麼會兵敗了,在裝備精良的敵人面前,幾乎連反抗的力量都被打得沒有了。
山豹子急眼了,那麼多的跟他肝膽相照的弟兄都死了,現在他要爲弟兄報仇,爲死去的弟兄討還公道。
經過一天的激烈戰鬥之後,他被鬼子抓住了,看到跟自己同樣命運的弟兄,不由得仰天長嘆,這真是天要滅我啊,沒啥可說的了。
山豹子被關押在憲兵隊的牢房裡面,進來了才知道,這裡簡直就是人間的地獄啊。
裡面有一間間的刑訊室,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刑具,還有正在動刑的人,那種只有從地獄裡發出來的慘叫聲,讓人聽了之後馬上覺得毛骨悚然起來,他擡頭看了一眼,裡面的一個大漢上衣被扒下來,赤-裸的上身上面被一道道的血口子掩蓋了,每一道血口子都有筷子粗,看樣子,流血也要流死了,在大漢的身邊,有兩個拿着皮鞭的同樣赤-裸上身的鬼子兵,手裡拿着皮鞭,打一下,回頭喝一口水,被打的漢子的嘴脣卻已經乾裂的流血了。
另一間刑事裡面受刑的是一個女人,她的身體也是赤-裸的,被綁在一張血紅色的長條凳子上,身邊至少有四個鬼子兵,女人的兩隻手被綁起來,已經有五個手指上插滿了竹籤,指甲被高高頂起,手指是烏黑的顏色,她的眼睛瞪得鼓鼓的,眼睛裡面看不到活人的快樂和生存的慾望,那是一種生不如死的人。
那些押着他們進來的鬼子好像很願意看見這些新進來的人看到這一幕,就是山豹子停下來,他們也不催着繼續走。
山豹子看過了這些之後,長嘆一聲,自己已經是階下囚了,是圓是扁都是由着人家拿捏,區區的酷刑算得上什麼?鬼子這一手,只能恐嚇那些見識不廣,意志不夠堅定的人。
他邁着大步向前走去,身後的那些弟兄也跟着加快了腳步,山上的土匪可不是什麼菜鳥,他們抓到了人質之後,在刑訊方面不比那些鬼子仁慈,有的被綁票的人的下場比這裡的犯人更悽慘。
山豹子自己單獨一個牢室,其餘的土匪都是十個人八個人一間牢房,有的還跟原來關押在這裡的犯人在一起。
這些被俘土匪的身上大部分都帶着傷,當晚,就有四個人因爲傷重而死,被僞軍像是拖一條死狗一樣拖出去。
隔着牢門看到自己的弟兄受到這樣非人的對待,山豹子跪了下來,悲苦地說道:“好兄弟,走好啊,好兄弟,我們下輩子,還做兄弟。”
他在這邊跪下來了,那些小土匪也都跟着跪下來,跟着他叫道:“哥哥,一路走好,我們,會爲你們報仇的。”
看到這幕情景,兩個牢卒把一個小土匪抓出來,在走廊裡拳打腳踢,一直到那個小土匪被活活打死。
山豹子大聲叫道:“有什麼話,你們衝着我說,不要爲難我的弟兄。”不知道那些鬼子聽不懂他的話還是想給他來一個下馬威,就是不理會山豹子的話語,打死了人,揮揮手,來了兩個僞軍,把死人照舊拖了出去。
到了晚上,山豹子的牢門被打開了,進來兩個鬼子,拖了他就走,路過別的牢房,那些小土匪隔着門大聲叫道:“小鬼子,衝爺爺來,不要難爲大哥,來啊,殺了老子。”
“小鬼子,你們來,老子跟你們拼了。”
“……”
不管這些人怎麼叫嚷,那些鬼子就是不管不問,把山豹子拖進其中的一個刑訊室裡面,山豹子看到那個被打的男子已經死了,頭耷拉着,身體已經僵硬了,血水還是沿着腳面流下來,滲進下面的泥土裡面,直到看不見。
行刑室裡面散發着濃濃的血腥氣,山豹子皺了皺鼻子,哼了一聲,肩膀一抖,摔開兩個鬼子,他的力量很大,到底是身有武功的人,即使是肩膀上中了一槍,也比平常人堅強。
鬼子也沒爲難他,山豹子自顧自地坐在椅子裡,他的身上沒有綁繩,也沒帶手銬腳鐐那些東西,山豹子不知道鬼子是啥意思。他也沒有逃跑的打算。
土匪跟社會上的其他組織不太一樣,它是一種用義氣和共同的利益綁在一起的組織,裡面的人上下級之間都叫大哥,叫小弟,大家是兄弟,相對來說彼此之間的依附的味道更濃,要說真的有親兄弟那樣的感情可能是吹噓了一點,彼此之間的感情沒那麼濃厚,比正規軍的上下級之間的關係更加牢靠一些,這是一個沒有上下級,卻有上下級之間的從屬關係的組織,即使是大哥死了,還會推舉出另外的大哥來,可以說直到殺掉最後一個人,這個匪窩纔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被消滅,要不然,只要還有活着的土匪,那麼這個組織就依然存在。
山豹子知道,這是進了憲兵營啦,跑是跑不掉的啦,只能死在這裡面了,臨死之前,也會被扒層皮,能死得英勇一些,給這個地方的人們留下一個關於山豹子的傳說,讓人們說他是一個大英雄,那就是最好的歸宿了。
刑訊室的門打開了,屋子裡的鬼子兵一起低着頭行禮,表示恭敬,山豹子沒理會他們,瞪着眼睛看着來人。
這是一個沒有穿軍裝的男子,只有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臉皮很白,個頭是一米七多一點,不算是很高的個頭,眼睛很犀利,鷹視虎步,看上去就是一個軍人,略顯瘦削的臉上帶着說不出來的陰鷙,身上穿着鑲花邊的灰色和服,腳上蹬着木屐,一副跟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的樣子。
山豹子不認識野島獨夫,看他的架子不小,知道是說了算的鬼子,冷眼看着野島獨夫。
野島獨夫也看着山豹子,距離他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在這個距離上,山豹子有把握把野島獨夫抓起來當爲人質,他的心裡不止一次有過這樣的想法,卻遲遲沒有動手,他知道,哪怕真的能把野島獨夫抓過來,走掉的也只有自己,那些跟他一起被俘的兄弟只有死路一條,而且,個個都會受盡百般折磨而死,他不想因爲自己的獨生而害了這些弟兄。
野島獨夫看着山豹子,足足過去五分鐘才笑道:“少噶,你的是山豹子?”
山豹子點點頭,哼了一聲,說道:“就是你家爺爺,小鬼子,你有屁就放出來吧,省着憋得難受。”
野島獨夫冷冷地笑了,揮揮手,從門外被推進一個人來,山豹子看了之後大吃一驚,被抓進來的卻是他的媽媽,山豹子對着老母親普通一下跪倒了,叫道:“娘。”
山豹子心裡卻是奇怪,自己已經讓宋廣山帶着二十個人先走,還帶走了一部分彈藥輜重,有山裡的一部分土匪的家屬,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媽媽,沒想到,現在連老孃也被抓了進來,他一下子變得很絕望,如果鬼子嚴刑拷打自己,那還好說,自己怎麼也還能堅持下來,挺過去,如果拷打自己的老孃,怎麼辦?
這種事情,兇殘的鬼子不是想不到,也完全能夠做到。
山豹子的老孃說道:“是個男人的,是我的兒子的,你不要哭,也不要跟這些畜生祈求什麼,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難道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沒活夠嗎?我就先走一步找你爸爸去了。”
山豹子的親人只有老孃一個人,他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是老孃把他養大的,後來,山豹子當了土匪,老孃把他大罵了一頓之後,在百般勸說軟硬兼施下才上了山,山豹子很孝順,平時不敢惹老孃生氣,有的時候,老孃說要積德,做善人,放一批人質,他也照着老孃的意思做,不忍違抗。
野島獨夫看着山豹子抱着媽媽痛苦,眼睛裡露着戲謔的味道,想不到中國的土匪裡面還有這樣的人,屠刀和子彈不能讓他屈服,一個老太太卻讓他哭了出來,跪倒在地,當然,這個老太太的確是他的親人,不過,真的爲了理想的話,爲了自由的話,即使是親人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