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島獨夫站在死去的巡邏士兵的旁邊,最近他的心情十分糟糕,隨着在中國土地上經歷初期勝利之後的得意,來自民間的反抗愈演愈烈。
國民政府軍隊節節敗退,刺殺和襲擊日軍的情況卻頻頻發生,殺了一百個中國人,就需要付出十個日軍的生命,而中國人自來是人數衆多的,如此下去,征服者的腳步終有一天會慢下來,到了那時,這個被稱之爲沉睡的雄獅的國度是不是還那麼軟弱可欺呢?
野島獨夫第一次感到渾身無力,空空如也的街道上,每一個房子裡好像都有一雙冷笑的眼睛在暗中窺視着他的一舉一動,甚至在嘲笑他逐漸膨脹的野心。
一個佩戴着大尉軍銜標誌的軍官跑過來,喊道:“報告少佐,商會會長李萬豪一家被殺。”
“哦?在哪裡?”
“就在前面200米的他的家裡。”
“走,去看看。”
野島獨夫看過了李萬豪家裡的現場之後,對身邊的幾個軍官問道:“你們怎麼看的?”
一個少尉說道:“兇手熟悉李萬豪家中的情況,在殺死了外面的狼狗和兩個保鏢之後,叫開房門,李萬豪陪着客人來到二樓,兇手忽然暴起殺人,把所有的人殺了之後,捲走了李萬豪的財產,在大街上跟巡邏的士兵遭遇,兇手搶先下手,殺了我們的士兵。”
野島獨夫的臉色木然,說道:“還有誰要補充的嗎?”
一箇中尉說道:“兇手是兩個人,翻牆而入的,其中一個身體笨拙,另外一個幾乎很少留下痕跡,可見,一個人擅長躥房越脊的本事,一個人很沉穩,另外一個是新手,看到殺人之後,到樓下嘔吐了出來,從嘔吐物看來,他們的生活應該很好,其中一個對保險櫃瞭解很少,企圖用暴力的方式打開保險櫃,後來,那個新手從樓下上來,幫助上面的人打開了保險櫃。”
野島獨夫說道:“不錯,江川遠藤中尉對現場的推斷還是比較符合案發時的真實情景的,我給你們幾個建議,第一,兇手的槍法很準,我們巡邏的士兵幾乎每一發子彈都被擊中了要害部位,這個人,顯然對我們的大日本皇軍不滿,很可能是抗日分子‘第二,這個人在縣城裡面居住,說不定還是一個上流社會的人,從他們的飲食上可以看得出來;第三,兇手是一男一女。”
說完了之後,野島獨夫看到有人表情疑惑不相信的樣子,他指了指李萬豪家裡二樓靠外的窗戶,那裡有一個迷迷糊糊的印記,野島獨夫接着說道:“這就是證據,那個女人的輕功很好,能夠從樓下一躍而上,在窗戶旁停留了一會兒,現在是冬季,窗戶上有寒霜的,以至於留下此人的身體輪廓,你們看,男人的身體會如此纖細嗎?我敢說,樓上這些人都是這個女人殺的,她殺完了人之後,身體不適應,這才下樓嘔吐,被她打開門放進來的男人在打不開保險櫃的時候,那個女人聽到樓上的聲音,心裡不安,這才協助男人用技術手段打開了保險櫃的,從這一點上看,他們彼此之間認識的時間不長,說不定還不互相很瞭解,否則,那個男子大可不必在女人不在的時候用暴力摔打保險櫃,女人在男子面前露了這一手之後,一定會讓那個男人刮目相看的,於是,他用包包之類的東西,裝走了李萬豪家中的財物,你們看,從現場依然遺留的幾十張散亂的鈔票看,那個男子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當時那個女人一定在經過嘔吐之後心情不好,忘記了這一點,要不,這幾張鈔票也不會被遺留在現場了,還有,那個男子就是開槍擊斃我們士兵的人,男子,纔是一個最危險的槍手。”
野島獨夫說完之後,得意洋洋地看着手下這些軍官,說道:“命令,江川遠藤中尉負責偵破此案,緝拿兇手,還我們大日本皇軍的威嚴,懲治兇徒,其他各部,均有義務協助江川中尉的工作,此案無論涉及到什麼人,什麼背景,一律要追查到底,尤其是嚴查從南京政府那邊派遣來的軍統和中統的間諜人員。”
“是。”江川遠藤接受了命令,他召集屬下開始收集證物,全力偵破案件。
回到家裡之後,雷子明等人從廢棄不住人的小院子溜到茶樓的樓下,從墜下的繩子上爬到樓上,幾個人也不敢點燈,摸着黑回到臥室裡面,大街上腳步踏踏,車子的引擎聲音隆隆響個不停。
雷子明睡得比較安穩,裝滿了鈔票的旅行包就扔在兩間臥室的客廳地板上。
跟枝子在一個牀上睡覺的梅子卻沒他那麼大氣,能看得開,她翻來覆去睡不着覺,並且唉聲嘆氣的,枝子覺察到她的異常,問道:“你怎麼啦?”
“枝子姐姐,你殺過人嗎?”梅子小聲問道。
“沒有,怎麼?你今晚殺人了?”
梅子深深嘆息說道:“如果,殺的是李萬豪,我還不後悔,我殺了他的老婆和四個孩子,到現在爲止,心裡還是不得勁,大腦裡總是浮現出他們臨死前的絕望和哀求的聲音。”
枝子摟住梅子,把她的頭埋進自己的懷裡,說道:“不要胡思亂想了,這些,都是被戰爭害的,如果,沒有戰爭,我們都是無憂無慮的,說不定,還陪着心愛的人在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呢,有了戰爭之後,一切都變了,人的心也變了。”
梅子繼續問道:“枝子姐姐,你還沒回答過我呢,你殺過人嗎?”
枝子說道:“殺過,我殺過人。”
“啊?殺人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枝子慢慢回憶道:“那一年,我只有八歲,那一天,我在院子裡坐着,忽然,一個人從後面抱住了我,沒有猶豫,我手裡的刀子扎進了那個人的肚子,刀子從前面進去,後面出來,看到噴濺到我全身都是的鮮血,嚇壞了我,大聲喊,不停地喊叫,家裡的人都被驚動了,原來,那個人是我家裡的一個客人,不知道爲什麼會從身後抱住我,也許,他是想開一個善意的玩笑吧,那一刀,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真相是誰也不知道的了,我爸爸說,這個人心懷歹意,企圖侮辱我,殺了正好,我卻不覺得是那樣,因爲,事後想起來,那個人抱着我的手臂力量並不大,要不,我的刀子也不會有力量扎進他的身體裡面,你應該知道,當力量下的人的雙臂被抱住之後,是動也不能動的,我斷定,那個人對我沒用惡意,可能,他只是想跟我開一個玩笑,而我,卻因此殺死了他。”
梅子同情地說道:“你,後悔了嗎?”
枝子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後悔過,那是一個愚蠢的人,他並不瞭解我。”原來,當時的情況是,枝子正在練習一刀流的家傳武功,精神力高度集中,身體上下蓄滿了力量,在遭遇到外界侵襲的情況下,當然會全力以赴殺掉騷擾的人,完全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只能說,那個人很倒黴,不知道枝子練武的時候不能去打擾的事實。
梅子苦惱地說道:“你殺人,那是因爲他有被殺之處,我殺人,卻是因爲錢財。”
枝子的眼睛在黑夜裡閃閃發亮,說道:“雷君不是說他背叛了你們的民族嗎?那是你們民族的罪人,殺了也沒啥可惜的。”說完,馬上想到,自己也是自己那個民族的罪人,是不是每一個背叛了自己民族的人都是該死的呢?
枝子只能給梅子一些安慰,讓她的心理負擔減輕一些,梅子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朦朦朧朧睡着了。
雷子明醒來之後,懶洋洋地起來洗漱,從樓上的窗戶看到兩個穿着便衣掛着盒子炮的偵緝隊的人在茶樓的門口跟周保真說話,幾個人的聲音不大,看到周保真總是點頭,還指了指自己這邊的樓上位置。
雷子明不由得吃了一驚,急忙來到枝子的房間,看到梅子還在熟睡,枝子坐在梳妝鏡前梳理頭髮。
雷子明問道:“我們提回來的旅行袋子呢?”
“在你的牀下,我剛纔放進去的,怎麼啦?”
雷子明說道:“剛纔偵緝隊的人在外面跟周保真說話,我看到周保真還指着咱們這邊呢。”
枝子說道:“咱們的事情,周保真並不知道啊。”
雷子明煩躁地說道:“周喜瑤會不會跟她爸爸說起梅子有槍的事情?”
枝子說道:“有槍怕啥?我是日本的僑民,允許帶着槍的,你放心吧,他們來檢查詢問,我來應付好了。”
讓雷子明意外的是,那些偵緝隊的人卻沒上來檢查,事後,雷子明找到六子,問道:“周經理跟偵緝隊的人在說啥?”
六子說道:“我聽見了,偵緝隊的人問周經理家裡住着什麼人,最近有沒有一男一女來住着,後來,周經理說,沒有一男一女來住着,只不過這家茶樓是日本僑民開的,最近來了一個女客,那個女客不經常來。就這樣,那兩個偵緝隊的人走了,我囑咐過周經理了,儘量不要跟外人說起咱們的行蹤和人員來往的情況,周經理已經答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