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明對寧玲說道:“你不要騙我,趕緊跟我說實話,你們究竟是不是一家人?”
寧玲看着雷子明忽然變得很可怕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說道:“他,就是我認識的一個流浪的孩子,我這樣做,可以要到食物,我不是故意的,大哥哥,請你相信我。”
雷子明的眼睛始終盯着寧玲的眼睛這一次,他相信寧玲沒有欺騙自己,寧玲的眼睛裡透着清澈的純真,雷子明的心中震驚了,是一個什麼樣的目的驅使讓這個小姑娘編造出這樣的一個理由來增加自己討飯的籌碼,在她小小的年紀裡,顯露出跟她的年紀極不相符的成熟。
想了一下,雷子明問道:“當你討到食物的時候,會分給寧青山一些嗎?”他不知道寧青山的真正姓名,只能暫時按照寧玲提供的名字來說明。
寧玲回答說道:“他也不會說話,也不會想主意,我只能分給他一少半的食物吧。”
聽到這話之後,一個念頭在雷子明的大腦裡一閃而過,眼前的這個寧玲是一個膽子夠大,心夠細,也有平常的孩子不具備的機靈勁,說不定可以幫到自己的,現在,身邊真的缺少一個好幫手,於是說道:“我可以給你們找吃的食物,可是,你們必須聽我的話,好不好?”
寧玲看着他說道:“你要我們做什麼啊?大哥哥。”
“這你就不要管了,只要聽我的話就成,我不會害你的,你相信我嗎?”
寧玲當初找到雷子明討飯,就是看中了雷子明是一個殘疾人的外表,在她的印象裡,這樣的人會有同情心,那些四肢完好的人相反,不會理解別人的痛苦,她很清楚這一點。寧玲發現,自己完全看錯了雷子明這個人,他絕對不是普通人,在雷子明的身上,寧玲感受到了懼怕的信息,她不敢反抗雷子明的命令,她儘管也是心腸夠硬也夠冷,跟雷子明這樣的在戰場上殺人無數的人比起來,她還是差了很多。
事實證明,寧玲的想法是對的,雷子明果真有着悲天憫人的性格,他天生慈悲的一面被寧玲打動了,決心要照顧好寧玲和寧青山兩個人,這兩個孩子都太可憐了,竟然爲了一點食物處心積慮地想那麼多,人可以被殺死,可以被疾病奪去生命,唯獨不應該被餓死,這樣的死法太殘忍了,簡直是天底下最殘酷的死法。
寧玲和寧青山在客店裡面養了幾天之後,臉色大有好轉,雷子明帶着他們出了城,在距離馬鞍山不遠的地方買了一個房子,這是一個名字叫做洋河村的地方,是一個只有五十幾戶人家的村子,雷子明看中的這個房子有五間青瓦房,還有一個高高的院牆,原來是一個有錢人家的房子,這一家人現在已經逃難去了,生死未卜,委託村子裡的一位族弟照看房子,這個族弟的家境不太好,窮困潦倒的,就擅自做主把房子賣掉了,房主的地契房證正好放在他的手邊,雷子明只花了不多的錢就把這裡買了下來,他從馬鞍山鎮內買了一些日用品和糧食,就在這裡暫時安身下來,趁着一個黑夜,雷子明把埋着的武器金條等見不得人的東西取了回來,埋在這個房子的屋裡,暫時隱藏了起來,這些東西都是見不得光的,被人看見了,就是要殺頭的罪名。
就這樣,雷子明暫時在淪陷區一個陌生的地方安頓下來,這裡沒人知道他的來歷,正是一個隱居的最好地方,當寧玲看到雷子明的手裡有槍的時候,也被嚇了一大跳,不過,她還不怎麼恐懼,以前,看到城裡的偵緝隊的人和警察拿着這樣的槍支,很威風很煞氣的,心裡也曾有過羨慕的感覺,雷子明教她站樁打拳,練習槍法,即使不能真刀真槍進行實彈射擊,也掌握了射擊的要領,就連寧青山也跟着寧玲一起練習這樣防身保命的絕技。三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又是一年的春天來了,這是1943年的春天,距離抗日已經過去了五年半的時間。
江南的春天是陰雨連綿的,不像北方那麼寒冷,有一首詩歌說的就是江南的春天:“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還有一首詩詞說的也是江南的風景:“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當雷子明回憶起這些詩詞的時候,不覺有些癡呆了,想起家鄉的好處來,已經有六年沒有回家看看母親了,小侄子也該長大了吧?不知道他們在淪陷區過得好不好,是否平安。他望着北方,心中的思念和渴望日漸強烈起來。
雷子明把寧玲和寧青山叫到面前,說道:“我的家在北方了,我要回去,寧玲,你跟我走,青山,你留在這裡好了。”
寧青山的眼睛裡露出不捨的表情,依偎在他的身邊,抱着他的腰,他不會說話,卻能用肢體語言表達自己的感情,寧玲說道:“哥哥,你家在哪裡啊?”
雷子明說道:“在河南,距離這裡很遠,我們需要走很久的時間,也許會遭遇到危險,你怕嗎?”
寧玲搖搖頭說道:“玲玲不怕,只要有哥哥在身邊,玲玲就不會害怕的。”
“真是好孩子。”雷子明拿出身上的鈔票對寧青山說道:“這些錢,足夠你在這裡的生活了,平時去鎮子上買一些東西吃就成,平時在家裡不要出去,我再留下一些金條給你,這些金條可以在鈔票不好使的時候拿出來兌換鈔票的,你不要整根拿出去兌換,把金條切成一段一段的,這樣就不會引人注意了。”平日裡,雷子明也跟寧青山說起社會上的一些事,寧青山都記着呢,別看他是一個啞巴,卻很聰明,在這樣的亂世裡面,應該有自保的能力,雷子明把繳獲的兩把槍和那把戰刀留給了寧青山,南部十四式裡面還有一個壓滿子彈的彈夾,盒子炮裡面卻只有一發子彈了。
把寧青山的生活簡單安排了一下之後,雷子明帶着寧玲上路了,他的身邊需要這樣的一個人來照顧生活,一條手臂很不方便的。
寧玲穿着寬大的男孩子的衣服,她的身體已經發育成熟了,今年已經十七歲了,身材凸凹有致,有了大姑娘的青春驕傲的身體,只能把她的臉蛋塗上一些泥土,掩蓋靚麗的容顏,雷子明穿成破爛不堪的農民樣子,只帶着那把枝子留下的匕首和五根金條,這些東西都藏在寧玲挎着的露底的竹籃裡面,兩條買來的鯽魚肚子裡,這樣就能避開鬼子的檢查。
雷子明和寧玲與當天傍晚的時分來到了大橋上面,那個時候的大橋跟今天相比還是一個簡易的大橋,夏天江水大漲的時候就會漫過橋面,中間還有一個一里地長的讓輪船自由通行的活動浮橋,江南江北,有了一個讓人無法跨越的天塹。
到了橋面上,寧玲跟在雷子明的身後,她的個頭比較高,只比雷子明矮了一個頭,身體像是燕子一樣輕盈,前面就是關卡,兩個人正要過橋,忽然僞軍用障礙物把橋面封上了,嘴裡叫嚷着:“不能過橋了,今天的開放時間到了,明天再來吧。”
雷子明急忙上前,說道:“老總,行行好,我們的家人來電話,家裡有病人的,要着急回去。”說着話,把一卷鈔票遞過去。
那個僞軍迅速把鈔票藏起來,說道:“好,只有你們兩個能過去啊,照顧你家裡的病人,讓你們回去見上最後一面好了。”
雷子明臉上帶着笑,心裡卻罵道,讓你跟你的家裡人見上最後一面纔好呢。
他帶着寧玲正要過去,忽然從旁邊轉出一個人來,說道:“皇軍不是說了不許過去的嗎?”
那個接受了賄賂的僞軍急忙說道:“長官,他的家裡有病人,網開一面好了。”
那個軍官看了看手下,說道:“你有了人家的好處了吧?”
僞軍急忙附在軍官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兩個人嘰嘰咕咕說着話,雷子明拉着寧玲的手走過去,很快到了橋中間的時候,那個軍官忽然喝道:“等一下。”
雷子明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站住了,回身,聲音平靜地說道:“你還有事嗎?老總。”
“你們別想騙我了,什麼家裡有病人,分明就是藉口,我要搜查,看看你們是不是帶着違禁品。”
雷子明的眼睛很平靜地看着那個軍官,說道:“好吧,我們讓你檢查。”低聲對寧玲說道:“準備動手,你保護好籃子裡的兩條魚。”
“嗯,你放心吧,哥哥,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寧玲跟着雷子明學了幾個月的武功之後,始終想試一試自己的身手到底如何了,心裡面也不是很害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