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幾個人趔趔趄趄地從新天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多了。宮俊早已經喝的不省人事了,我們幾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宮俊塞進了出租車裡。冰淼困的眼睛都長長了,身體不住地打晃,南榮哲對我和邢影簡單的告個別後,就伸手攔了輛車,轉眼消失在了流光溢彩的車水馬龍裡。而我正準備打車送邢影回家的時候,邢影攔掉了我伸出去的手。她對我說,我想隨便走走。
剛開始,我和邢影還饒有興致地說了宮俊跳脫衣舞的事,然後又胡亂地聊了一些學校裡的事。可聊着聊着不知怎麼,突然就誰也不說話了。邢影可能是有些說累了,而我是不知道應該繼續說些什麼。
沉默地走了一會兒,我轉過頭看着有點微醺的邢影。她的臉因爲酒精的緣故依然有些潮紅,幾縷頭髮散亂地貼在她的臉上,一陣夜風吹過,她甩了甩頭雙手,抱緊了自己的身體。我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她停下來,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讓我有點錯愕,感覺像她不認識我似的。
“鄴引,你爲什麼和你女朋友分手啊?”走着走着,邢影突然回過頭問我。
“不是我要分手,是她喜歡上了別的人。”我擡起頭,看了一眼月光下有點疲憊但卻異常安靜的邢影,“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隨便問問。”隔了一會兒邢影又接着說道,“那你一定很傷心嘍。”
“剛開始的時候是,現在好多了。”
“哦。那你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算是青梅竹馬吧。”
“那她也一定很優秀吧?”
“還可以吧。”
“你們一個個的可真好,長的好學習也好樣樣都那麼好。”
“你們?誰們啊?”
“你呀,我哥呀,還有冰淼嫂子呀,雖然宮俊不愛學習,但是人家裡條件好呀。你們可真幸福。”
“瞧你說的,好像你不幸福似的。”
“我……我……”說了兩個我字,邢影就沒再接着說下去,而是在我的旁邊哼起了歌。她哼的聲音很低,而且斷斷續續的,像是信號不好時候的收音機。可哼着哼着,邢影不知何時從褲兜裡拿出了一個白色的絨球,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後沒頭沒腦地向我拋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鄴引,你說人爲什麼活着?”
我被這樣的問題一下子問住了。活這麼大,我還真沒想過人爲什麼活着。小時候竟忙着玩,長大了竟忙着學習和談戀愛,到真沒時間好好想想人爲什麼活着。
“往小了說,爲了朋友的深厚情誼,爲了我們虛無縹緲的愛情;往大了說,爲了父母的養育之恩,爲了振興祖國的明天。爲了……反正爲的還真挺多的。”我急中生智地說。
“難道就不能爲了自己嗎?”邢影像是回答我,又像是自言自語地小聲說道。
“爲了自己多狹隘呀!人是不能那麼自私的。”我說。
“自私?”邢影念着這兩個字,嘴角卻揚起了一抹怪異的笑,那抹笑容遠遠看過去,像是一朵開在濃霧裡的黑色曼陀羅。
“你怎麼了?”看着邢影有點怪異的言行,我不無關心地問道。
邢影看看我,瞬間露出了一個彷彿盛放的蝴蝶蘭般的好看笑容,說,“沒事啊,我們回家吧。”說着,他伸手攔了一輛在街邊早就不知按了多少遍喇叭的,亮着空車標誌的出租車。
坐在出租車裡,邢影全程都嘰嘰喳喳地和司機聊着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那股興奮勁感覺像是剛剛吃飽喝足的麻雀。我真懷疑自己剛纔是不是做了個夢。一個人怎麼可以反差這麼大呀?剛纔還憂心忡忡地考慮着人生、命運這樣深刻而厚重的問題,這麼一會兒就沒心沒肺地嘻嘻哈哈,我覺得一定是自己幻覺了。
“明天記得載我去上學哦!鄴司機。”下車的時候邢影調皮地衝我笑着說道。
“我什麼時候答應……”
“拜拜。不見不散哦。”我還沒來得及說完,邢影已經搶白說完了再見,並一溜小跑地奔進了自家的樓道里。
我笑了笑叫司機繼續向前開,可腦袋裡卻不住地回想着剛纔邢影問我的問題——人爲什麼活着呢?或許這根本就是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又或許這真的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