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奔出禮堂,我焦急萬分地一口氣衝向了教學樓五樓的高二九班,可是教室裡空空如也完全沒有一丁點邢影的蹤跡。心亂如麻的我又發足狂奔向邢影的家,可是門鈴都要讓我按爛了,仍舊還是不見人來給我開門。我當時心想完蛋了,邢影一定是又接受不了我的濫情,故意躲開了不讓我找到她。

我心中這樣胡亂地想着,可就在我萬念俱灰之際,在回校路上的一個公園裡,我猛然擡頭便是看到了一個蹲坐在開滿鮮花的花園旁,一個手裡拿着白色絨球不斷深嗅並且戴着巨大蝴蝶髮夾的熟悉身影。我驚喜萬分地慌忙跳過公園的柵欄,可是手臂還是不小心被柵欄上的鐵絲網颳了長長的一道血口子,血液登時汩汩地從傷口處不斷外涌。可當下我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三步並兩步地來到了邢影身邊。

“邢影。”來到邢影身邊,我情緒有些激動地叫道。

聽見有人叫自己,邢影猛然轉過頭便是看見了身前一臉汗水的我。眼神有點錯愕地盯着我看了會兒,然後慢慢地從花壇的臺階上走下來,對我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說:“你怎麼也出來啦?比賽結束了嗎?誰得了第一名?是冰……”

“對不起!”我打斷邢影的話,情緒有些激動地握着邢影的手,眼珠顫抖地說。

“對不起?”邢影差異地重複着我的話,顯然有點費解我這句莫名其妙的道歉,“你說什麼呀?什麼對不起呀?”

看着一臉茫然的邢影,我伸開雙臂死死地把她摟進懷中,眼淚不住地從眼眶裡滾落出來,“我以爲你看到我和趙紫菀一起登臺表演節目,你生氣了,所以才故意跑出來躲掉我的。原來你不是,真是太好了。”說着,我的眼淚已然跌落在邢影白色衛衣的後背上,殷出了一朵朵小小的淚花。

邢影擡起手溫柔地拍了拍我的後背,笑了笑說:“你未免也太小瞧你的女朋友了吧?我邢影是那麼小肚雞腸到連自己的男朋友和別的女生合唱一首歌都會吃醋的女生嗎?在你心裡我就真的那麼愛爭風吃醋嗎?我要真是那麼小心眼的話,我看我還是不要放你出來好了,不如把你像財神爺一樣供起來算了,免得你在外面總會碰到這樣那樣的女生,然後發生這樣那樣的事。”

說着,邢影從我的懷抱裡撤出自己的身子,正視着我涕泗橫流的臉,然後擡起手小心翼翼地擦去了我眼角濃濃的淚痕,語氣溫柔地說:“傻瓜,別在哭了,我真的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禮堂裡太悶了出來透透氣罷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看着邢影一臉的真誠,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問:“那你爲什麼不聽完我唱的歌以後再出來,而是中途就莫名其妙地跑出來呢?”

“你以爲你是周杰倫嗎?其實我是真的不敢恭維您老人家的歌喉,簡直……簡直比宮俊殺豬的聲音都要難聽。”邢影吐了吐舌頭,調皮地說道。

“你說什麼?你敢說你老公的唱歌是殺豬,看我今天不把你這頭小肥豬殺了纔怪。”說着,我作勢就要去呵邢影的癢,可是手臂剛大幅度地拉扯一下,剛要凝結的傷口就被重新撕裂了開來。血液急速地從那個傷口處重新汩汩而出,甚至沿着手臂滴落在了乾淨的大理石地面上。

“你的手臂出血啦?怎麼弄的?咱們快去醫院包紮一下吧,別再感染了什麼的就不好了。”邢影滿臉關心之色地看着我受傷的手臂,抓着我手臂的手兀自不住地顫抖不已。

見邢影如此關心我的傷勢,我的眼淚便是再一次不爭氣地從眼睛裡奪眶而出。不顧什麼疼痛,我伸開雙臂再一次緊緊地把邢影擁入了懷中,我的整個身體都激動的有點不成樣子。“謝謝你邢影,在我生命最最狼狽不堪的時候,總是你用一顆溫暖的心將我心裡所有的埋怨和憤怒轉化爲生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謝謝你在我人生最最難過的時候,總是能帶給我意想不到的快樂和幸福。謝謝你在我人生最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是那麼及時地出現在我的身旁,給我希望,給我包容,給我你滿腔熱血裡沉甸甸的愛。真的謝謝你,邢影。”

聽到我如此發自肺腑感人至深的真情流露,邢影也一時忘了我受傷的事,擡起雙手輕輕握着我後背上的蝴蝶骨,把頭輕輕貼近我的心口小聲囁嚅地說:“其實真正該說謝謝的人是我。謝謝你在我人生跌入萬丈深淵的時候陪我度過那段蒼白而又黑暗的生病歲月。謝謝你從未嫌棄我並不乾淨的身體和過往,還心甘情願信誓旦旦地說要和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地走完我們剩下的人生。謝謝你包容我的任性,我的無知,和我毫無徵兆的無理取鬧。我心裡知道,其實自己是配不上你的,你的學業那麼優秀,你完全可以找一個像趙紫菀一樣和你同樣優秀而完美的人陪你共同譜寫你們幸福愛情的完美篇章。而我或許似乎從來就不應該出現在你的生命裡,給你帶來無盡的煩惱和憂愁,讓你完美的人生畫卷上憑空多了我這麼不完美的一道瑕疵。或許是不是我們都錯了,錯在我們傻傻地以爲堅持到底就會擁有意料之中的幸福與美滿,錯在我們癡癡地相信什麼狗屁愛情真的會偉大到可以橫掃一切生活中的阻礙與荊棘。錯在了我們的堅守,錯在了我們的執着,鄴引,你說我們錯了嗎?”

其實在聽到邢影小聲提到趙紫菀名字的時候,我就大概猜到了他後面想說的所有話。趙紫菀的學習,趙紫菀的才藝,趙紫菀天生高貴而優雅的氣質無不時時刻刻讓自卑的邢影感到自己的卑微渺小與自嘆不如。或許,如果不是趙紫菀的出現,一向樂天知命愛瘋愛鬧的邢影根本不會想到什麼和我在一起後的委屈和後怕,她也絕對不會那麼悲天憫人地把自己貶低的一錢不值。

把身子輕輕撤出,我重新正視着邢影溢滿悲傷的臉,一臉心疼地擦去她臉上不知何時弄髒了淡淡妝容的淚痕,語氣溫柔而堅定地說:“傻瓜,你怎麼又有這樣的想法了呢?我們的結合真的是上天最最正確的安排了,真的不是什麼錯誤。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是,我也承認趙紫菀在學業和才藝上可能真的比你有天賦,但是你的開朗你的活潑也是她萬萬不及你的其一的呀。你不要把自己貶低的好像一錢不值似的,在我心裡你就是全世界最最珍貴的寶貝,就算別人拿一個億來和我換,我都會堅定而決絕地拒絕的。”

“那要是兩個億呢?”邢影見我信誓旦旦的樣子,心中歡喜,馬上破涕爲笑地和我開起了玩笑道。

“啊?!”我一時沒從邢影風雲突變的情緒裡轉換過來,表情一時間顯得有些傻乎乎的。其實我應該習慣的,因爲邢影就是這樣一個會忽喜忽憂忽陰忽晴的人,一會兒可能還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比我的前女友差好多,可一會兒又會和我開如別人掏兩個億買她我會不會賣這種荒誕而無稽的玩笑,一如我們初見的那個夜晚的那個她。

或許邢影這樣性格的女生不見得能夠得到所有人的喜歡,但是在我的心裡,我確是深愛不已的。或許正如那句話所說的一樣,有些人或許你也不知道她到底好在哪裡,可是在你的心裡就是誰也替代不了。而邢影或許就是我生命中那個誰也替代不了的那個她。

見邢影心情大好,我故意砸了砸嘴,也開玩笑地說:“兩個億嗎?讓我想想啊。買輛保時捷幾千萬,買個豪華別墅怎麼也得一億多,在買塊全球限量版的勞力士……嗯,算來算去好像也不夠的樣子誒。那就三個億吧,三個億我就把我心愛的邢影寶貝賣出去,你看怎麼樣,邢小姐?”

聽了我說的話,邢影一張小臉登時氣的通紅,嘴上佯裝忿忿地道:“好你個沒良心的鄴引,本姑娘花容月貌地把大好的青春和身子都給了你,你見錢眼開就把本姑娘給賣了,看我今天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然後送到菜市場當豬肉給賣了纔怪。”說着,邢影抓住我的手臂就要呵我腋下的癢。

我胡亂地撤出手臂,壞壞地笑了笑說:“怎麼?是不是嫌三個億少呀?那四個億,四個億總行了吧?”

聽我嘴上還在胡說八道,邢影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死死地拽住我的手臂就要打我的胸膛。我就勢向前一拉,把邢影再一次死死地抱在懷裡。邢影掙扎了幾下便不再動彈,而是任由我霸道地環抱住她的纖纖細腰。可是就在我深情款款地看着嬌媚無限的邢影,準備一親芳澤地把我濃郁的男性荷爾蒙氣息通過人工呼吸的方式傳進她泛着櫻花氣息的柔軟身體裡的時候,邢影卻大煞風景地說了一句讓我頓時興致全無地“金玉良言”。

“你刷牙了嗎?”邢影眨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佯裝認真的表情。

被邢影冷不丁的一句問話讓我頓時沒了親下已經近在咫尺的櫻脣。無奈地笑笑,我掃興地撤回我抱着邢影纖腰的手,凝神看向我手臂上仍舊兀自不斷流血的長長傷痕。

見我失落的樣子,邢影笑了下,踮起腳尖輕輕在我的嘴脣上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一下,然後笑靨如花地說:“老公,我們走吧。”

“去哪兒?”從邢影主動親我的小小幸福中回過神來,我條件反射似的問道。

“當然是去醫院啦,不然你以爲去哪?”邢影對我這個傻不拉唧的問題顯得很是不屑一顧,像是我問了她一個類似於“你也是用嘴吃飯嗎?”之類的傻帽問題。

“我還以爲會去你家牀……”我小聲地在嘴裡嘀咕道,但是再後面的話我卻沒敢說出來。

但顯然邢影的耳朵是順風牌的,即使我彷彿蒼蠅一樣慎之又慎地只是翕動了下嘴脣,邢影也立刻聽到了打斷我說:“都受傷了還色心不死,男人哪男人。”

見邢影一副看破世俗紅塵立地成佛的超脫樣子,我不無揶揄地說道:“唉!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身子’相許。女人哪女人。”

聽我故意模仿自己,還把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中的生死改成了身子,邢影登時想起了我們第一次鬧分手後那瘋狂而激烈的一夜纏綿,臉上登時一紅道:“不許你胡說八道,再說我以後就不跟你玩了。”

“不跟我玩什麼呀?”本來一句模仿小孩說話的天真玩笑,可是內心邪惡的我卻總能聽出一些齷齪而不乾淨的東西,看來邢影說的真對,男人哪男人。

“你太壞了,不理你了。”見我總是往那方面想,邢影有些生氣地別過臉就朝着公園的大門獨自走去。

見邢影真的生氣了,當下我整理了一下有些過於興奮的情緒,忙跑過去追上邢影並在她臉頰上輕輕吻了下。然後我就牽着開始不願讓我牽,後來又主動牽我手的邢影的手,緩緩朝醫院的方向慢慢走去。

路上,我一直看着前方的路卻沒敢再和邢影開任何的玩笑,我甚至都沒敢再正視她的臉一下。我只是單純地感覺到握在手心裡的邢影的手有些冰冷,有些悸動,可我還是一直緊緊地握着那雙可能隨時都會因爲莫名其妙的自卑和難過,而想要放開我的手的她的手。

我一路上都沒看邢影一眼,其實如果當時我轉過頭哪怕看她一眼,我也一定會看到其實邢影拿着絨球擋住面龐的背後,其實是一雙盈滿了晶瑩的淚眼。只是當時的我太傻太天真,完全沒有參透出上帝給我一個人出的無字真言。而當往事隨風塵埃落定的多年以後,我一切都明白了的時候,一切的一切卻都已經爲時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