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歲纔開始上學,當時家裡做生意,忙的一塌糊塗,根本無暇顧及我,弟弟也寄託給了姥姥姥爺看着。
母親從大舅家叫來了二姐來輔導我的作業,主要也是做口飯吃。
父母拼了命的努力,而當時的我太叛逆根本不懂他們,不明白他們,不理解他們。
我從小性子就太倔,骨子裡有一股狠勁。我做人有原則,有底線,不會爲了什麼而失去什麼,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
我人雖然窮,但我出手闊氣,在我的意識裡金錢概念不強,永遠以朋友爲先,沒錢了,用着,花着,從不找他們要。
我對朋友過於真誠,他們對我好一倍,我對他們好十倍,甚至百倍。我對朋友從來都是掏心掏肺,而他們卻對我……
我很記仇,卻苦於無能爲力,只能讓有些事藏在心裡……
從一年級到二年級的時候,有幾個同學打過我。我當時還打不過,他們見我還手,打的更加的狠,咬着牙任由他們對我拳打腳踢,我從不把這類事告訴家人,每次母親看見我鼻青臉腫的,我總說是摔的。
直到我二舅從部隊退伍回家,我一直求着讓他教我武術。那一個暑假每天除了跑步外就是練習擒拿做一些力量訓練,雖然只學了個皮毛,可我在同齡人當中也算是厲害的,我學這些就爲打架,把曾經欺負過我的人打到他們不敢再來找事。
有了一點身手,漸漸的越來越目中無人。二年級第二學期剛開學,我就把他們在教室裡打了一頓,我下手狠毒,報復心極強,把其中一個人一板凳砸在腿上,其餘兩個人站在旁邊不敢在動手了,就那樣靜靜的看着……我當時就總結出經驗,以少打多,就得先立威,殺雞給猴看……
這件事當時在學校傳了個遍,老師把母親爲了這件事也叫到了學校,讓我寫了檢討,在週一升國旗的時候讀給全校師生,我當時面對全校師生,手持喇叭,我竟不知羞恥,經常還引以爲傲。最後給人家賠了錢,事情纔算罷休。
我十一歲的時候升到了小學三年級,從這一次開始我的世界裡出現了幾個不一樣的人。我出手闊氣,爲人仗義,交了很多的狐朋狗友,我們一起抽菸,打架……
有錢了一起花,沒錢就半路劫道其他學生,逼迫他們從家裡帶錢來,無惡不作,令人厭惡,噁心。
母親爲很多事打過我無數次,我就是死性不改,甚至從害怕轉變成恨,怨恨越來越深。
直到……
有一次放學看見莊裡有個拉着沙的拖拉機,我就扒在了後面,剛好被母親瞧見了,進門後就從大掃帚抽下來一根細竹子對我就是一頓,當時是夏天,我穿着短袖短褲,被打的皮開肉綻。
母親對我的教育都是從老一輩身上學的,不聽話就打,做錯就打,甚至有時候沒有做錯都會打,她也說過棍棒底下出孝子,我是那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種,母親對我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而我不但不改反而更加的叛逆處處逆着來,根本無可救藥……
兔子都不吃窩邊草,我那時候連家裡面都偷了,剛開始害怕家裡人發現,十塊,二十的偷,見他們竟然毫無察覺,膽子便越來越大,十塊,二十的根本滿足不了我的野心。
有一次母親把買院的錢從存摺取出來,放到了立櫃中的一個軍用大手套中,然後鎖住後把鑰匙隨手丟到了桌子上。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我看母親出去後,打開櫃子,拿出
手套,大概裡面有三四萬塊錢,我抽了一張一百的,想了一下,又抽出了三張一百的,然後裝回原來的樣子,鎖上櫃子,把鑰匙和原來擺放的一模一樣。
然後跟母親說我去上課去了。
母親從廚房探出頭,關切的問:“這麼早去幹啥,飯都不吃嗎?”
我說了聲我飽着呢,不吃了,轉身就走了!
出門後,到小賣部買了一包三塊錢的海洋菸,點燃後得意洋洋的去了曹保宏家,叫他一起去下館子,然後去網吧,下午的課都沒去上。
直到下午我按着放學的點回到家,家裡大門敞開,母親坐在炕頭,陰沉着臉,父親靠在桌子旁,就這樣一直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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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隱約感覺到事情敗露了,卻強裝鎮定。快步走了過去,叫了聲爸媽,然後隨手把書包放在了椅子上,準備掏課本裝模作樣。
母親這時候從炕頭下來,拿起一根已經準備好的皮帶輪了過來,打在了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我還問母親怎麼了,怎麼了,爲什麼打我。
父親一言不發,木納的看着母親。母親止不住的落淚,聲音極其的大:“學什麼不好,學三隻手,打死你,叫你偷,叫你偷。”說話間手不停歇着打着,我痛的失聲痛哭。我沒有擋,沒有躲,沒有跑,就那樣站着,讓她打,因爲這件事情我真的做錯了。
終於母親打斷了那根皮帶,又去大門口拿了一根捅爐子用的鐵棍,衝了進來。我滿臉淚痕,我已經哭不出眼淚了,就那樣靜靜的看着,看着那鐵棍一上一下威武的落在我的腰上、腿上、屁股上。
母親累了,坐在了炕頭,滿臉淚痕的臉,眼睛佈滿了血絲,問我還剩多少錢?
我沮喪看了一眼父親,希望父親能幫忙說句好話。而父親雙手抱臂,依然靠在桌子旁看着我,一言不發。
我把口袋中剩下的三百六十多塊錢全拿了出來放在了炕頭。
母親拿過錢,隨意撥弄了幾下問道:“其餘的錢呢。”
“花…了。”我抽泣的連話都說不利落。
“花什麼了,你到底花什麼了。”說話間母親又輪起鐵棍朝我的腿上一下,自己的眼淚也頓時失控。
我猝不及防,一下摔倒在地失聲痛哭。
“上網了,我上網了。”
那天晚上母親氣的連飯都沒有做,把我趕出家門。
當時纔是農曆的二月份左右,天還很冷,夜晚的風更加的冷,好幾次把我凍醒。我沒有跑到任何地方,就蹲在門口一直靜靜的等着,也許在等母親的原諒吧,或許在爲我的行爲贖罪吧!而那扇大門卻始終緊閉着,紋絲不動。
這件事過後依然如此,只是家裡的錢再也不敢動了,而在學校裡我更加的瘋狂了。
我從三年級開始,幾乎每個學期都闖一次特別大的禍,經常叫家長,這種事好似命中註定,我擺脫不了,我也控制不了。我的名字幾乎整個學校沒有人不知道,大都是厭惡我的,當面不會說什麼,背後議論我的種種事情。我很清楚我的行爲,我也清楚我的這些個狐朋狗友,嘴上仗義,不幹實事。在這個學校裡面我沒有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
在我上四年級的時候,發生過這樣一件事。當時在課間十分鐘的時候,同學們都出去玩,我也準備出去在陽臺上曬曬太陽,卻突然看見了二十塊錢,我沒有猶豫,立馬撿起來塞進口袋繼續曬太陽。
上課的鈴聲像催命的符咒,召喚着這些還未在人間遊蕩舒暢的惡鬼。
剛坐好,班主任王老
師夾着課本大踏步走了進來。
班長帶頭喊了一聲:“起立。”
頓時同學們一約而同:“老師好。”
“同學們好,請坐。”
“今天呢,在上課前我要問個事,你們都帶了試卷錢嗎?”
“帶了。”大家七嘴八舌的喊了起來。
“好好好,安靜,安靜。”王老師重重的拍了拍講桌。
“你們誰把楊一明的錢偷了,我希望他能主動站起來,”王老師不怒自威的說着。
教室裡鴉雀無聲,充滿了火藥味,感覺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沒人站起來是嗎?我再問最後一遍,誰偷了楊一明的錢。”說話間王老師的目光在全班同學身上游蕩,看誰都像賊。突然她的眼神停留在了我的眼睛上,我們四目相對。
我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自己真特麼幼稚。
我像個傻逼一樣,直直的站了起來,因爲單人凳子離我太近,在猛然站起來的一瞬間,不小心碰倒了。聲音在死寂般的教室中,哐哐哐的響了好幾下。同學們的目光像看個真賊一樣齊刷刷的望向我,我環視了一圈,抵不過那麼多懷疑的目光,頓時低下頭,當時那個尷尬,我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發燙,我想我的臉應該特別的紅,紅的像猴子的屁股。
王老師大步流星走到我旁邊,舉起手朝着我的後腦勺就是兩巴掌,拍的我有點發暈。
“還回去,”王老師怒聲吼道,那聲音尖銳到了極點,像一個罵街的潑婦。
在我往楊一明座位旁走的時候,王老師依然在說着:“看看,都看看,我竟然能教出來這樣的學生,這種人真的是道德有問題,還要我問幾遍才承認,我的臉都丟完了。”
我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真是奇恥大辱。
我走到了楊一明的身邊,把錢從兜裡面拿了出來,拍在了他的桌子上。
盯住了他的那張被豬蹄踩過一般的臉,“告訴她,我是怎麼偷你錢的。”我頭也不回指着還站在最後一排的王老師。
話音剛落,王老師那潑婦般嗓門又吼了起來:“張恆,你還敢威脅人,怎麼你不服嗎,不服過來打我來?”
我剛要說,楊一明突然站起身,回頭看着王老師說:“應該是掉了,我跟你說了以後才注意到這個兜破了。”說着他把運動褲右面的一個兜的裡子翻了出來,給王老師看。我在旁邊很清楚的看到,一個雞蛋大的洞。
教室裡鴉雀無聲,大家目光集聚在王老師身上,等着她的下文,她有點下不來臺,向楊一明快步走了過來。
“你們兩個出來一下。”王老師快步在我們倆旁邊說了一句,沒有任何的停留,徑直朝教室門快步走去,我們尾隨其後,出門後,我們都站在了陽臺上。
四月的風格外的涼爽,吹亂了王老師的頭髮,她用小拇指輕輕的撩起一縷發搭在耳朵上,朝我尷尬的咧了咧嘴,像是苦笑似的,使那張肥碩而並不好看的臉更加的讓人噁心。
“張恆啊,剛纔那幾句話我確實說的有點重了,不好意思啊!”
“楊一明,快道個歉,這個事就當沒發生過,”說話間她朝旁邊的楊一明推了推。
楊一明看了一眼王老師,又看向對面的我,說了一句對不起。
一胖一瘦,一老一少,兩張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的臉,着實滑稽。
牆頭草,順風倒,佔理時咄咄逼人,不分青紅皁白,無理時就像這般有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