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那邊做事情,總是不到位的,各方面都是這樣的。”令狐楚撇撇嘴,雖然不喜歡喝茶,但是這時候他還是拿起已經涼下去的茶水又飲了一口,緊接着吐回去,也不在乎許宣古怪的表情:“當時將小範圍的聚衆鬧事鎮壓下去之後,官府也淡去了關注,正是在這樣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些事情。參與鎮壓的一些官府要員被接連發現死在家中,並且死法都很難看,離奇得很。”
“離奇?”
“是的,離奇。有的是夜間醉酒回家摔死在自家門前的階梯上,第二日清晨才被家人發現。有的是洗腳的時候,栽倒在洗腳盆裡被洗腳水淹死的。有的是被庭院裡的馬蜂蜇死的。還有的被屋頂落下的瓦片砸中腦袋死去的……值得一提的事情,這些死去的人都是參與過鎮壓的。”
“是巧合?還是人爲?”許宣皺了皺眉頭,這般問了一句。一般來說,偶爾離奇死亡的事情是有的,世界畢竟很大,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時常發生。就比如大明朝早期明成祖朱棣靖難之時,好幾次都已經面臨失敗關頭,按照常理來說橫豎已經難有翻盤的可能了,但是偏偏莫名其妙的颳起大風,而且還是兩次。其中一次甚至還將朱允炆一方的帥氣吹地折斷了——這些歷史上都是有過記載的,雖說這和北方的沙塵天氣有關係,但是無論如何也太巧合的一些。只是這樣的事情並不會隨時能見到,令狐楚所說的巧合在短時間內的很多人的身上出現,這無論如何也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了。
“總之各種各樣的死法,絲毫看不出人爲的痕跡。死的人雖說官職不值一提,但畢竟是蘇州那邊官府和軍中之人,這事情起初是引起了一陣恐慌的。事情發生後的一段時間裡,謠言四起,各種各樣的說法,大抵都是說是鎮壓的過程中得罪了哪路神魔之類的。”令狐楚搖搖頭,似乎是回憶起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來,隨後點點頭:“不過,不管怎麼說,那些人死得確實蠻可憐的。呵。”
“因爲事情鬧到後來有些大了,錦衣衛這邊派了人去查過。當時負責這些事情的是我和穆雲槐。當時接到命令之後,我們馬不停蹄地趕過去,所做的也是隱秘查訪,甚至連官府也不知道。但是奇怪的是,我們到了蘇州之後的一段時間裡,那些離奇死亡的事情就終止了。”
令狐楚的語氣似乎真的像在講故事。這個時候,醞釀了不少時間的雨也落下來了。屋內燈火搖曳如豆點,窗外淅淅瀝瀝地傳來雨落在地上的聲音。雖然是緊閉着窗戶,但是空氣中某些帶着涼意的雨水氣息還是瀰漫開來,屋裡的溫度稍稍降了一些。
“這個……這麼巧?還是,你們被發現了?”
“怪力亂神這種東西,只要有些常識的人自然都不會相信的。因此,最初的時候,我們懷疑自己人裡面出了問題。不然沒法解釋我們一到,事情就陡然息止。”令狐楚說着這些話的時候,手將燈罩取下來,風隨即從窗縫裡滲進來一些,繚繞得燈火微微晃動一下,他纔將燈罩又一次罩上去。
“但是既然決定查了,就沒有半途放棄的道理。隨後我們依舊是在暗中做一些探查,另一方面,也布了幾個局想揪出自己人裡面可能存在的內鬼。不過這般幾次下來,並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後來……”令狐楚說道這裡,聲音止住了。
“怎麼了?”許宣的思路被令狐楚所說的事情帶着,這時候對方陡然間停下來,他疑惑地問了一句。
“嘖……你以爲是茶樓說書啊?有沒有酒?”令狐楚這般說了一句。
隨後房門又被推開,許宣走出去,面帶怨念。那日中秋之夜因爲裴青衣的關係,剩下一罈酒還不曾喝掉。許宣先前整理的時候,將其擱在廚房那邊,後來方元夫找人過來修葺房屋的時候,又動過。這時候他倒是頗爲尋找了一番,花了一些時間,不過最終還是找到了。他抱着酒罈又回到先前屋內,這一番活動,淋了些雨水,一路走過,走廊的檐下底面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許宣才進屋,令狐楚看見他懷中所抱着的東西,眼神登時亮起來,隨後便起身了。他的動作比較迅捷,許宣覺得懷裡突然一輕,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邊令狐楚已經拍去了封泥,仰着脖子長飲起來,酒水順着流到他的脖子上。比之方元夫當初小口小口的喝法,令狐楚如今的舉動顯然要豪邁的多,便有些類似一些話本小說,或是說書人的段子裡俠客們的喝法了。許宣看着有趣,便在一邊坐下來,也不去打斷他。
“二十年的狀元紅,好酒啊!”令狐楚將酒罈放下來,抹了抹嘴角殘留的酒漬,這般評價了一句。
隨後便是言歸正傳,片刻之前斷掉的話題被接續起來。
“在蘇州留了一段時間,一直都很平靜。錦衣衛這邊對一些參與過當時鎮壓事件的很多人都做了重點觀察,並沒有特別的發現。”先前的牛飲過後,令狐楚小口又喝着酒:“不過,這般過了十幾天,又出事情了。這次死的是一個蘇州府一個千戶,他被發現吊死在家中的房樑上面。”
“自盡?”
令狐楚搖搖頭:“後來經過打聽,並沒有發現他有尋死的理由,所以便可以排除自盡的可能。”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又道:“不過這一次之後,有些事情的端倪也被發現了。說起來,錦衣衛畢竟不是吃素的,穆雲槐那廝有些事情我看不上眼,但是他確實心細,這點我還是佩服的。”
“當時的情況比較複雜,如果一一去糾結衆人的死因,肯定沒有頭緒。穆雲槐提出的思路便是可否找出這些人的某些共同之處。這樣的思路開始也沒有走通,直到那個死去的千戶出現,有些事情開始明朗起來了。”
令狐楚說了這麼多,關鍵點終於要到來了,許宣微微提了提精神。
令狐楚將手中的酒罈子搖了搖,酒水撞着壇壁,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要不要喝?”令狐楚朝許宣問道,將他搖搖頭,才又喝了一口,隨後說道:“說到這裡,還記不記得先前和你說過的,這個事件過程中,有一封被人忽略的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