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響起在水面之上,空蕩蕩地迴響着。給力文學網好在這時候水面空闊,附近也見不着船隻,因此這陣很不尋常的聲音也未引起多少關注。
槍口冒着煙,許宣站在那裡,眯起眼睛注視着眼前的人。
先前自身後傳來的聲音帶着幾分戲謔,起初是讓許宣稍微有些意外的。但是也只是片刻的時間,他邊將一些事情在腦海在串了起來,判斷出了說話人的身份。
能夠這時候過來嘲笑他的,自然對事情的整個過程都保持着關注。這邊人跡稀少,不可能突然遇到一個,都是認識他的。
先前一路過來,所爲的便是在白素貞離開之前見上一面。其實他心中也知道,或許很難將對方留下來,也是因此,他並沒有乘船去追。這個過程中,另外的一些事情也就被忽視了,其實說忽視也未必對,只是暫且將之放在一邊。
今日並非所有的事情都是喜事,隱藏在那些喧鬧之下的某些暗流,帶着巨大的惡意,他一直在想着會在什麼時候以一種什麼樣的形式解開。
先前那聲音傳過來,有些推斷也只是下意識做出來,隨後便得出了結論。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頭,然後快速地扣動扳機,待到將這一切做完,才喊出了來人的名字。
事實上,也是對的。
李毅……
此時許宣心情不好,沒心思去繞圈子。一槍打出去之後,是死是活都不準備管了。
他身後的地方,李毅伸手捂着胸口,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痛苦。目光朝許宣看過來,似乎對他的果決有些難以置信。許宣撇撇嘴,這個時候原本實在是不想再理會什麼。但是下一刻,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一些東西,神情才微微變了變。
二人之間的距離不管兩丈,在這樣一個距離之上,遂發槍的威力還是不容忽視的。李毅此時面色微微發白,顯然也是有些痛楚。但是這樣過得片刻,他將捂着胸口的手放下來,那裡原本該流血的地方,此時卻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的殷紅的色彩,只是衣服破了個口子,露出裡面褐色的內衫。隨後,他的面色也稍稍放緩了一些,只是眉頭依舊有些顫抖,複雜地目光看着許宣,半晌之後,搖頭“呵”地笑了起來。
看起來竟是沒什麼事。
許宣低下頭,在不遠處的泥土裡發現了先前打出去的一枚鐵彈,心中稍稍有些明白過來。也就在這過程中,那邊李毅調整好因爲痛苦而有些佝僂的身子,聲音跟着傳過來。
“好厲害的火器……”李毅咧了咧嘴,隨後搖搖頭,伸出右手的食指在自己的胸前點了點:“不過,你可以再來一次。”
許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咧咧嘴,目光朝水面上偏了偏,隨後轉回來:“這麼說,這纔是你的目的?”
似乎完全不去計較他並沒有被遂發槍傷到的事情。
那邊李毅聞言,又是一愣,沉默半晌,才說道:“就算被你猜到……但這時候好像也來不及了。”篤定的聲音裡,又微微有些疑惑:“但你好像並不怎麼意外。”
“不是不意外。”幾乎是在他聲音才落下來,那邊許宣的聲音就壓着過來了,稍稍停了停:“是沒有意外的必要。”
“知道你們那邊有動作之後,我什麼都沒有想……因爲我不需要去知道你們要做什麼,我只要知道你們最後總會出手的,也就夠了。”許宣手中拿着遂發槍,繞着指頭轉了轉,在水邊走了兩步。這時候稍微的活動,可以微微緩解因爲從馬上摔下來帶來的不適。當然,在他做起來這些舉動,也都是努力地傳達出幾許淡然的意味。
水面在後方泛起點點的光斑,一隻水鳥拍着翅膀飛過去。在水面中央的地方抓住一條小魚,那魚掙扎着,在水面上拍出一朵浪花。但是這些掙扎並沒有什麼用,隨後那鳥兒拍着翅膀飛走了。
眼前李毅的突然到來,似乎完全沒有被許宣放在心上。但實際情況是,此時他看似平靜的外表,內裡已經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雖然眼下事情只是稍稍露出一個端倪,但是一葉知秋,以前的經歷讓許宣很多時候都是能從細微之處推斷出許多的東西。先前在許府之前,程子善將事情告訴他之後,已經覺得很有些意外,但此時想來,有些事情,自己考慮的還是簡單了。
李毅出現在這裡,是針對着他而來的,那麼是不是代表他原本的目的就是在這裡。至於許府那邊,不過是一個幌子。
這樣的可能並不是沒有。但是……這般想着,面色依舊是波瀾不驚的。以前也是經歷過事情的人,即便此時心中想法很多,但也不至於讓人看出端倪來。
同李毅的接觸,很早之前就有了。嚴格算起來,雙方互有勝負,總體的許宣贏面多一些。對方利用着嚴知禮的資源,這一次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嚴知禮的意思。
許府那邊,針對他的人手應該已經佈置好了。在那樣的環境里布置的人手,一旦動起來,那麼隨後會帶來的風波都是可以想見的。至少對於嚴知禮而言,這些人手是肯定會折損掉了。整個許府眼下聚集的人,很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若是出了事情,這些人第一個就不肯,必然會讓嚴知禮給一個交代。這股力量,即便身爲知縣的他,也根本沒有辦法抗衡。比較都是有身份的人,也有足夠的力量,若是真的怒了,完全可以繞過嚴知禮來查這些事情。到時候若是有端倪指向他,那麼後果就很嚴重了。因此一旦事發,棄車保帥幾乎就是嚴知禮唯一的選擇。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樣的風險太大了,嚴知禮沒有這樣做的理由。但此時也有些意識到,或許這件事原本就同嚴知禮關係不大。
以前倒是有些小看他的了。李毅這樣做,看起來像是坑了嚴知禮一把,事後所要承受的嚴知禮的怒火,可想而知。但是隻要他這邊能夠把事情做成,那麼同樣也就能將風險減到最弱。
“看起來,你很喜歡玩心跳……”許宣想了想,這般說道:“老實說,你能將我算計進去,很讓人意外。想必嚴知禮那邊也會很意外。不過,這樣真的好麼?”說着,聳了聳肩。
李毅在那邊伸手揉着心口,藉機緩解一番先前許宣的一槍帶來的影響,聞言只是輕描淡寫地笑了笑:“不過是想你能夠心服口服,順便辦點其他的事情。”
“好,我服了。”許宣點點頭,語氣誠懇,隨後又問道:“然後呢?”
畢竟能夠算準他來這裡,不管是專程過來等他,還是一路追過來。都說明對方對於事情的發展有着整體性的把握。
李毅當然無法左右白素貞的言行,但是他卻能夠預料得到。這背後的工作不是一點半點,要通過人物日常的行爲舉止分析出性格,然後再通過這些性格因素反推人物在特定局面裡的舉止——根據這種推理出來的東西進行佈局。
李毅聞言,輕描淡寫地臉色猛的一僵,他原本就對前幾次在許宣手上吃癟極爲不服氣,這一次便是想來一次逆襲,但是不曾料到,對方居然是這般態度。
“豈能如此!”
“但是……在下真的服了啊,心服口服……對了李兄,你一個人過來的?”
說道到這裡,許宣左右看了看,此時倒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彷彿李毅真的是一個人過來的。
那邊李毅神色複雜了一陣,隨後也很快調整了過來了。目光望着許宣手裡耳朵遂發槍,微微抿了抿嘴:“如果是一般的皮甲,還真是無法應付……還好我特地多做了些準備。”言語的交鋒沒有實際的意義,但是卻能讓人在氣勢上分出一個高下,此時李毅當然不想被許宣牽着鼻子走,偏偏頭又補充了一句:“下一次……記得打頭。”
許宣聞言看了看李毅,隨後咧嘴笑起來,乾脆利落地說道:“好!”
他說完之後,飛速地將一顆鐵彈推入線膛,朝李毅舉起了手。
“呼”的風聲響起來,那邊李毅飛速的朝他衝過來。動作之間,驚人的敏捷。不消片刻,身影壓過來時,許宣也只是堪堪舉起了槍口,自然連瞄準都無法做到。隨後二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火器這種東西,原本就是用作遠程攻擊的手段。這時候被人傾身之後,能起到的作用就有限了。
李毅抓住許宣持槍的右手,將那要指向他腦袋的槍口微微挪開。許宣也同時施力,試圖要將槍口壓回去。
雙方便這樣僵持下來。
局面怪異而安靜,四周流水聲還是從容不迫的流淌,夏日的陽光照在上面。
原本看起來都是像是書生的兩個人,這時候陡然撕破了溫有禮的面紗,所露出的一幕猙獰地可怕。身處其間的兩人,心中都有些莫名的驚駭。原本都以爲對方不過是羸弱的書生,但是此時發現,在這表象背後,都還隱藏了一些東西。“怎麼力氣這般大?”這樣的疑惑幾乎同時響起在二人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