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生子,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但在許宣這裡,卻顯得有些複雜。當他從吳嬸家裡出來的時候,望着天上璀璨的星斗,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難以處理的多角關係倒在其次,眼下最關鍵的,是找不到一個好媒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話並不是說說而已的。在眼下的時代,都是必須要遵守的規矩。如果沒有三媒六娉,就如同後世不曾領證便非法同居一般。
“宣哥兒,此事老身是不答應的。先前已經替你聯繫了人家,白大夫哪點不好了,還是神醫,人家也同意了,你居然看不上……看不上這個也由得你,但是……商賈之家的‘女’子……老身並不是偏見,只是畢竟被人從杭州休回來。”
“你不要解釋了,是不是良家‘女’子這個暫且不論,但是若真的沒有問題,也不至於被休回來……流言蜚語之類的,即便老身也有過耳聞。你是有前程的,不能在這種事情上自誤……總之,此事老身不會去做。”
對方的苦口婆心,其實也很好理解。原本的許宣自幼失去父母,這些年就在吳嬸眼皮底下長大,已經被當做子侄來看待,眼她以半個長輩的身份自居,話說的也比較嚴厲。許宣有些話就不好再說出來了,比如……
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懷了我的骨‘肉’?
嘖……真是麻煩的時代,戀愛自由都沒有。
他所認識的其他人,大都是一些商賈,或者如方元夫、范陽這樣的讀書人也有一些,但是提親這種事情,他們自然也幫不上什麼忙。
不過也不是真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媒人在眼下算是一項職業,當然,替人做媒,賺些外快,也多是兼職。若是誠心要找的話,總歸是有的。
……
黃府之中,許宣還是第一次過來。許家已經很不錯了,但是相較於黃家的財大氣粗,自然還是有很大差距。鹽商是徽州府行業裡最富的,黃家業鹽兩淮,眼下南方的市場機會被壟斷掉了,所獲得的東西總要體現出來。裝點‘門’面,肯定是必須的。
連燈籠都比一般的要大上一倍……真是。
表明了身份之後,黃家下人客客氣氣地將他安置好,隨後過去通報。許宣喝着茶,隨後黃於升一溜小跑着進來,遠遠的先傳過來的是他驚喜的聲音。
“漢文吶,漢文……嘿嘿。”
許宣笑着站起來同他拱拱手,黃於升看了他一眼隨後說道:“這樣客氣,不像你啊。你直說吧,有什麼事?如果是要借錢修樓的話,那肯定不是問題。”對方大概認爲他是爲臨仙樓的事情而來,因此搶先將話說出來。
“倒不是因爲此事……”許宣‘摸’了‘摸’鼻子,擡眼看了一下廳堂之內的小人,隨後說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黃於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說道:“好。”
黃於升有一間獨立的宅院,隨後便帶着許宣到了他的書房的方向。遠遠地能夠見到書房裡已經有人在了,燈火將人的影子映在窗紙上——是個‘女’子的身影。
他看了許宣一眼,隨後急急的過去將‘門’推開,板着臉衝屋裡的‘女’子說道:“你怎在這裡?”
“呃,三哥……”那邊燈火之中的少‘女’大概在找尋什麼東西,將他的書房翻地很‘亂’,聞言轉過頭問道:“你之前那本書呢?怎麼找不到了?”
黃於升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什麼書?我爲何不知道?”
“就是那本啊,你之前藏掖着的……”
“不知道、不知道……你快出去,有客人。”黃於升雙手慌‘亂’地擺着,隨後將人朝外趕,當然也不免介紹一句:“這是許宣許公子,你見過的。”
少‘女’擡眼看了看許宣,很久之前的見面,意識其實已經模糊了。但是對於這個喜歡男子裝扮出行的少‘女’,許宣還有着比較深的印象。黃櫻。
“哎,是你啊……”正準備同許宣打招呼,黃於升的聲音急不可耐地響起來。
“出去、出去……”黃於升將她趕到‘門’外,“嘭”的一聲關上‘門’,隨後肩頭稍稍沉了沉,顯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什麼書?”許宣好奇的問了一句。
黃於升看了看他,臉上表情古怪,想來也不是好東西。隨後,將他自己的來意說明清楚。
夜空之中起了雲,慢慢地將月‘色’掩蓋過去,世界黯淡下來,城市燈火顯得更加璀璨了幾分。
“去許家提親?”
燈火映照在窗紙紙上,房間裡有人驚訝的聲音傳出來。
“許安綺啊,這個姑娘不錯,早就該如此了……此事包在我身上。不過有沒有算過生辰八字?這個是要算的啊……我娘同我爹當年就是沒算,八字不合……”碎碎地說些東西,看來對於許宣的決定,黃於升是蠻支持的。
“是許安錦。”
“我知道啊,是……呃,你說誰?”
……
從黃家出來,許宣覺得心頭稍稍放鬆了些。黃於升既然答應替他找個好媒人,那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剩下的就是準備彩禮了,考慮到許安錦的身份問題,畢竟是被休過一次的人,因此要把握個度,不能‘弄’得太過張揚。還有就是許安綺那邊的想法……
真是麻煩,怎麼就不能都娶回來呢?呃,貌似……也是可以的。
有些事情壓在心頭,一夜都沒有睡好。第二日晨起的時候,用涼水洗了臉,情緒有些萎靡。天上沒有日光,有些‘陰’沉沉的,出‘門’的時候感覺‘挺’不吉利。當然這個是‘迷’信的想法了。
按照原本的規則,應該是媒人先上‘門’去說,等待對方點頭答應了,隨後準備好三媒六聘的彩禮。有些事情才能夠敲定下來。但是這個時候想着快點將這糟心的事情結束掉,也等不急這些了,乾脆自己就帶着東西在外面候着。
好在年過到這個時候,店鋪也已經開‘門’了。在首飾店裡買了首飾,金銀‘玉’器之類的,前世玩收藏之時的眼光派上了用場。拿了東西之後,就基本能估出大概大價格,隨後一番討價還價。
小二將他送出去的是,臉上的表情都要哭出來了。有些搞不懂眼前的書生到底是要結婚,還是同他有仇……
按理說,婚姻這種大事,也沒有必要計較一些小錢。但天知道這個時候他是什麼樣的心態呢。
煩躁的很。
並不是不喜歡許安錦,但是有時候,人難免會不知足,特別是在他而言,事情的發展若是不能按照原本的設想進行,就是一件很失敗的事了。前世在婚姻這種事情上就已經很失敗了的,眼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改觀。
金銀‘玉’器買了很多,如果單純用作彩禮,已經超出了很多。趙大宗那邊,訂購的傢俱也已經準備好了。
都是按照後世流行的風格做出來的東西,在趙氏父子那裡又同眼下的時代做了一些結合,但是也只是前期的實驗‘性’質的,還並沒有作爲正式的產品對外推出。昨日見到的時候,就一併買了過來。
結婚當然需要房子了,前世今生這個都是不會變的。這個時候倒是有些慶幸先前在江面上狠狠的敲了李賢一筆,那樣一棟臨水的豪宅用作婚房的話,自己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麼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但是心情卻不見得好。
看看天‘色’,同黃於升約定的時間約莫還有一個時辰,於是就朝許家那邊慢慢走去。在最後一個轉角處稍稍徘徊了一陣,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一些。
過的片刻,黛兒從那邊急急地過來。隨後見到許宣,臉‘色’怔了怔,隨後欣喜地同他打了個招呼。
“許公子哥哥,你怎麼在?”
“呵,就是在啊……”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隨後注意到黛兒形‘色’匆匆的,好奇地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黛兒聞言:“找大夫啊。”
“嗯,怎麼,誰病了麼?”
小丫鬟的臉上‘露’出幾分糾結的‘色’彩,作爲一個誠實的小‘侍’‘女’,有些時候說謊是一件很勉強的事情,即便昨日答應了許宣砸某些事情上的說謊,其實也沒做好,但眼是許宣在問,又不忍心隱瞞,頗爲躊躇了片刻,才小聲的說道:“黛兒同你說了,可不能告訴別人哦……”她說着,下意識的四下看看,隨後說道:“大小姐,肚子疼的厲害。”
“肚子疼?爲什麼?”許宣聞言臉‘色’微微怔了怔,心中想着即便真的懷孕,也不應該這個時候就有反應了吧。
“‘女’人的事情麼……每月總有的。”黛兒一臉感同身受的表情,隨後意識到自己的說的東西,小臉上‘露’出一抹害羞的神‘色’。
許宣聞言,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驚訝的表情停在臉上,過了半晌纔有些遲疑地問道:“你是指……月信?”
黛兒將腦袋垂下來,小幅度地點點頭,隨後意識到眼下要做的事情,才連忙對着許宣揮揮手:“黛兒要趕緊去了,許公子哥哥再見。”說完之後,小跑了兩步,又響起來什麼轉過身又問了一句:“對了,許公子哥哥是要來做什麼?”
“哦,沒、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