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在臨仙樓裡從容喝茶,樣子讓一旁已經劃過重點,正接着冬日陽光埋頭苦看的黃於升有些不滿。他將書頁翻動得嘩嘩作響,終於還是猛地合起來,擡手指着對面正喝茶喝得痛快的許宣:“你這個樣子,你家裡人知道麼?”
許宣望着黃於升,有些無辜地攤了攤手。
黃於升沉默了一陣,隨後表情複雜地說到:“那些菜,真的能吃死人麼?”
“當然不可能……不過食補方子,若是配料比例‘弄’錯,會補得過頭一些。這樣子,人的身子難免會出現一些狀況……其實問題是不大的,只要停止食用。吃上一些時日的粗茶淡飯,也就恢復過來了。”許宣拿起茶杯,這般說到:“這樣的道理,眼下很多人自然還不知道,所以要往大里鬧。只要事情鬧大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效果就都會有了……”許宣說到這裡,臉上的笑容變得濃郁起來:“黃兄,這事兒還得靠你了。”
“呃……”
……
隨後,一些消息自從不同的角落裡傳出來,待到正式進入人們的耳中,被人們所重視之時,已經是幾日之後的事情。局面鬧得沸沸揚揚的,開始變得不好收拾起來。特別是這其間出了一件許宣事先不曾料到的事情,讓事情徹底脫離了控制。
……
‘玉’屏樓裡,丁正望着眼前的人流,捋了捋鬍鬚。‘玉’屏樓是丁家祖上就在做的產業,到得他這一代,正式發揚光大,做到了徽州酒樓餐飲業最頂端的位置。當然,放眼大明,比‘玉’屏樓好的酒樓肯定有,但是丁正心中自信,即便是放在京城,‘玉’屏樓也一定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不斷響起來的吆喝聲音,或是杯盤碰撞發出的脆響,小孩們在樓裡追逐打鬧,都使得眼下的‘玉’屏樓裡比以往時候都要熱鬧上不少。丁正隨意看了幾眼,然後從管事手裡接過賬冊面無表情地翻動起來。賬冊上記載的都是‘玉’屏樓一個月以來的盈餘,這當然是好聽的說法了,其實自從接手了那個叫李賢的書生資金投入之後,‘玉’屏樓在表面上的收入就根本沒有,大多數的收入還是來自那個叫李賢的書生。
雖然每個月有將近萬兩的資金注入,但這樣做生意的方式,卻是丁正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這哪裡能叫做生意呢?
錢幾乎如流水一般地‘花’出去,隨後根本沒有進賬,雖然這並非‘玉’屏樓原本的錢財,但是即使是看着也覺得頗有些可惜。眼下這些吃客,打扮體面地有,但衣衫襤褸的也有很多,都是窮苦人家的。若是放在以往,路過‘玉’屏樓甚至連朝內看的勇氣和資格都沒有,但是眼下吃吃喝喝倒是不亦樂乎。
整個巖鎮的酒樓餐飲行業,因爲兩個書生的鬥法,被牽扯入十分古怪的局面裡。雖然熱鬧是熱鬧了,但是這樣的局面到底要如何收場纔好呢?無論勝利或者失敗,有些錢財終究還是‘浪’費掉了。
不過,這些事情同丁正關係不大,那個叫李賢的書生已經給出了足夠令人心動的籌碼,而且‘玉’屏樓眼下的人來人往熱鬧場面不管是不是虛假繁榮,都是橫豎看得見的實在情景。而到底最後會鬧到哪一步,當然也是看誰的錢先耗乾淨爲止了。
這般想着,丁正也會疑‘惑’於臨仙樓背後的財力——居然多到能和李賢分庭抗禮不落下風的程度。隨着時間過去,臨仙樓頹勢漸顯,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但在這之前它確實是狠狠的熱鬧過一陣的。
金錢攻略所帶來的虛假繁榮,到的臨仙樓開始顯出頹勢的時候,很多掌櫃的都認爲勝負即將分曉了。對於這樣集合整個酒樓行業的影響力,以及各種上得檯面或是上不得檯面的手法獲得的勝利,很多掌櫃們心情都有些複雜。
丁正便是其中之一了。
這幾日,‘玉’屏樓的賬面上每日都會有一大筆收入,隨後這筆收入中會‘抽’出一部分來維持着類似臨仙樓自助餐的經營。雖然是從臨仙樓學來的東西,但也不會全盤照抄。大家都不愚蠢,臨仙樓的自助餐,抓住基本思想也就可以了。
因此臨仙樓的套路在很多酒樓那裡發揚光大,除了一些幾乎就是免費供應的餐食之外,也推出一些生辰宴、娶親宴、喪事宴……當然也幾乎是不收錢的,因此,巖鎮這幾日過生日、以及迎娶的人家多了起來,更詭異的事情,便是死人的人家似乎較以往時候也多了不少。這個時候,不得不覺得民以食爲天果然是一句真理。爲了這樣的“天”什麼事情都是做得出來的。
丁正看了一番賬冊,目光在支出一項上多停留了片刻,隨後合起來‘交’予一旁的管事,低聲又吩咐了幾句,隨後便要離開了。
“歡迎客官……”
‘玉’屏樓之外傳來小二迎客的聲音,但此時話說到一半,陡然變成了:“哎,客官你爲何打人?”
“打的便是你們,‘玉’屏樓的……”
有吵鬧地聲音從‘玉’屏樓外傳過來,‘玉’屏樓的小二在外面被人打得叫嚷着朝樓裡躲避,隨後見到丁正,帶着驚喜地呼道:“掌櫃救我!”
丁正皺了皺眉頭,先前‘玉’屏樓裡掌櫃被打的一幕便是在他眼前發生,但他同樣搞不清楚情況。來人不只一人,三五成羣顯然也是事先約好過來鬧事的。因此心中的第一反應便是臨仙樓在搞鬼,但隨後覺得似乎不太對。那邊幾個人,都是‘玉’屏樓一貫的熟客,按理來說,不至於被臨仙樓利用纔對。
這時候容不得他再多想,只是短暫地調整了一下情緒,丁正的臉上掛滿了濃得彷彿要流出來一般的笑容,隨後朝外面拱拱手:“幾位客人因何動怒?可是本店招待不週?若是哪位不知輕重的下人得罪了幾位,那是一定要好好教訓一番,給幾位賠不是的。”
丁正做了大半輩子的餐飲,這些與人打‘交’道的事情再熟悉不過了。見到幾人臉上不愉的神情,雖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先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這樣一準沒有錯。
“嘿,賠不是……嘖嘖。”當前一人冷冷地重複了一遍丁正的話,隨後說到:“‘玉’屏樓害人‘性’命,這樣的事情,你要如何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