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愚公移山的話,動靜會很大啊。”許宣咂‘摸’這嘴巴,彷彿是提建議似的說了一句:“真的不要緊麼?”
令狐楚望着他笑了笑,隨後將身子壓低,頭靠過來,聲音也低沉下去:“如果不被‘逼’到那一步,我大概也不會選擇這麼做的。從盒內的財物來看,五峰遺寶的事情大概是真的。這麼一大筆財物,說不心動是假的,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很清楚,無非是想着將自己知道的東西藏掖着,好從中漁利。恐怕若不是臨仙樓的事情,你連這點消息恐怕都不會抖出來。”他說着直起身子,朝臨仙樓的窗子望過去。
那邊趙大宗偶爾從窗前經過,見到令狐楚正望着他笑着,微微有些疑‘惑’,隨後便又走開去忙活了。
令狐楚收回目光,望着許宣笑道:“那盒子,是他的吧?”
許宣皺了皺眉頭,小聲地說了一句:“這些事情,我希望不要牽連更多的人進來。”
“那便要看你怎麼選擇了。”
許宣聞言也只是淡淡地點點頭,其實自令狐楚初來之時,對方的目的他便在心中有了一些估計。當日臨仙樓,因爲鮑家以及於賁的關係,導致李笑顏意外身死。許宣通過短暫的思考,便將一些趙大宗家所見的事情,以及關於“五峰遺寶”的猜測告知了令狐楚和劉守義,從而換取了他們對自己在鮑家事情上的支持立場。後來劉守義和令狐楚分別派人對事情做了暗地裡的調查,這樣的調查雖然並沒有特別的收穫,但也證明了許宣所說的事情確實存在,另外,給五峰遺寶的調查也提供了一個新的方向。
“我暫時拿你沒辦法。嘖,也不知你是何處來的運氣,眼下徽州府這邊官面上有劉守義關照,‘私’底和一些商賈關係密切,暗地裡還有羅長生照拂……你也並沒有做過什麼大事情吧,唔,這麼說也不對,臨仙樓的事情大概算一件……”
許宣張了張嘴,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同臨仙樓連着的一道‘門’被推開。有年輕小二的身影進來,手中拿着一壺茶水,推了‘門’走入後院之後過了一段,才突然見到院中的二人,微微愣了愣,隨後連忙躬下身子,連連道歉:“小的打擾二位公子了,小的告退。”
令狐楚朝他看了一眼,並沒有理會。許宣將原先想說的話收了回去。晴朗的天空之中,一派碧藍,日光緩緩,那小二連聲告饒的聲音響了一陣,見眼前二人並不是很願意搭理自己。他目光在令狐楚和許宣的臉上停留了一些時間,隨後退出去了。
後‘門’重新被關上,隔着窗戶的鏤空‘花’紋,還可以看見小二提着手中的茶會進了臨仙樓的身影。他邊走邊同身邊的一些同行打着招呼,偶爾也給做工的工匠們添些茶水。一番動作中,目光會朝後院的方向遠遠的眺一下。隔着鏤空的窗格子,他發現許宣的目光似乎扔盯在他的身上。於是又微微伏下來施禮,隨後朝着臨仙樓的正堂方向過去。
臨仙樓裡吵吵鬧鬧的場面,衆人的吆喝聲時時傳來,到得院落二人耳中的時候,其實已經不甚強烈了。令狐楚將口中叼着的野草葉子吐出來,伸出腳尖在上面碾動片刻,隨後朝許宣道:“剛纔你想要說什……嗯?”
令狐楚看着許宣的表情怔了怔,那小二已經離去一些時間了,身影也已經不見。只是許宣的目光依舊死死盯在那個方向……
這彷彿要看穿一些東西的眼神。令狐楚皺了皺眉頭,似乎意識到什麼。他轉過頭,朝臨仙樓的方向看了看,隨後猛然轉頭。
“不對勁。”便是在同一時刻,許宣同令狐楚不約而同地將這句話說出來,聲音都有些驚疑不定。
……
臨仙樓裡忙忙碌碌的衆人來來往往,有工匠吆喝着同伴將工具遞過來。或是一道工序之後,進行相互之間的‘交’接。趙四在一旁進行着一些指導,偶爾也親自上陣做些示範。便在這時候,‘門’陡然間被推開了,衆人睜眼看着身形魁梧的漢子衝進來,而聲音比他的身形更快一些。
“你媽的,剛纔那個王八蛋,去了何處?!”令狐楚吼叫着拎起近旁一個工匠的衣領子,將他提起來,衝他吼了幾嗓子。那工匠被這陡然的變故驚得有些呆然,一時間木木的,不知如何是好。
令狐楚的吼聲令衆人微微愕然了片刻,一時都有些不明其意。隨後進來的許宣,‘揉’着眉頭解釋了一句:“就是剛纔給諸位送水的小二……”
“哦~~”人羣中有人反映過來:“他啊,朝那邊過去了。”一個工匠衝臨仙樓的正‘門’指了指,日光這是很正斜斜地照下來,絡繹不絕的人羣自街上過去。令狐楚將被他捏住衣領的工匠一把推在地上,隨後大步過去。許宣緊跟其後走過去的時候,只見到石階上的一隻空空的銅壺。正是先前那小二手中的那隻,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奶’‘奶’的!”令狐楚又低聲喝罵了一句,衝到臨仙樓前的街道上,前前後後都看了看,甚至爲了更加仔細地確定某些事情,他還跑了一段路。眼下正是繁忙的時候,街上行人不少,男‘女’老少都有。令狐楚在人羣中,飛速跑至街道口的地方,搜尋了一番,還是未曾見到人。有個人背影大概有些相似,他衝過去拽過對方的時候,才發現找錯了人。隨後便氣惱地一腳將身前一個小販的攤位踹翻。隨後一些被他在跑動中撞着的人準備過來責問他,也被他踹在地上。
“你媽的!”令狐楚朝地上狠狠啜了口唾沫,表情變得很難看。
而在臨仙樓裡,有些問話也在發生着。許宣將附近的一些小二和工匠叫到跟前,問着一些問題。
“方纔那倒水的小二,你們有誰認識?”
“呃、他麼?沒有見過啊,先前見他過來倒水,還以爲是新來的。”一個小二疑‘惑’的說道。
“我也以爲是啊,我還對他道了聲謝,怎麼了?許公子,可是有什麼問題麼?”近旁的工匠也‘插’嘴。
衆人嘰嘰喳喳地說着一番,趙四和趙大宗在一旁站着,臉上也都是疑‘惑’的神情。
這般問了片刻,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許宣朝他們揮揮手,打發他們幹各自的事情去了。隨後見到‘陰’沉着臉走過來的令狐楚,想了想,便走過去。
“他媽的,是個練家子!”身旁有新立起來的木柱,令狐楚狠狠地在上面砸了一圈,頂端一些剛裝修上,還來不及加固的木料紛紛落下來,有塊木料砸在一個工匠頭上,那邊隨後捂着腦袋頓下去,周圍衆人連忙圍過去查看情況。
“我見人幾乎是過目不忘的,因爲先前準備進行一些上崗培訓,臨仙樓的小二們全都聚集起來,讓我見了一面。但是這個人,卻從未見過。當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許宣走過去,將阻擋在腳前的木料稍稍踢在一邊,眉頭緊緊地皺起來:“先前我們驅趕人出院子的時候,他並不在,按常理說應該不至於一見之下便想着打擾到我們,要告退。另外他的眼神也很不對勁,我看他進來之後同其他小二們打招呼,衆人都有些意外的神情,剛纔又確定了一下,這個人小二們的確平素從未見過。”
令狐楚深吸了口氣,隨後呼吸平復下來,他看了一眼許宣,說道:“我是注意到其他的地方,那小二行走之間底盤極穩,同其他小二們虛浮的腳步明顯不同。當然,這些都是事後回憶才發現的,當時不曾注意。其他的東西能掩飾,但是這個行走之間的習慣,一時間是很難改的。另外,那水壺並不輕,一般人都會選擇用兩手來提,但他只用一隻手,居然毫不費力的樣子,破綻便在這裡,臨仙樓的一個小二,如何能有這般本事?是我大意了……”
“那是何人?”
“我怎麼知道!!”
“你不是帶頭大哥麼,那麼多小弟遍佈徽州府,趕緊查啊!”
“你媽的!人海茫茫,你倒是說說怎麼查……”
“到底誰是錦衣衛啊?”
“你媽的!”
衆人見着許宣同令狐楚的一些對話,有些擔心許宣的身子下一刻會被令狐楚拍碎。但是二人說了片刻,除了令狐楚越來越急躁之外,衆人所擔心的血腥場景並沒有發生。
隨後許宣和令狐楚沉默着不再說話,都各自想着心事。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來人極有可能是過來對許宣同令狐楚的接觸做一些確定的。
那麼,他是誰?
是劉守義派來的麼?因爲臨仙樓的事情,劉守義已經知道許宣同令狐楚的關係,這個大概沒有必要。另外,劉守義身邊的高手只有那位老長隨,剛纔的小二十分年輕。
“我覺得,咳,說了你不要生氣。你在徽州府這邊做的事情,很可能都被人看在眼裡了。”過得片刻,因爲想到了某種可能,許宣突然的開口打破了沉默。
令狐楚聞言看了他一眼,隨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