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朝東巷的方向過去了,紫霞樓的生意沒有談成,但是嚴格說起來其實也是許宣根本未曾用心去談的緣故。他說“三百兩”雖是帶着些玩笑的,但是無論如何,那紫霞樓也確實不值六百兩。紫霞樓連小二也沒有,想來也是因爲本身盈利太少,或是客源不足的緣故,掌櫃的一人便可以應付,並不需要打雜的人。
反正還有選擇,他也並不急,準備等去另一個酒樓看了再做計較。另外還有一些事情,趁這個當兒便可以一道做了。
在東巷的地方,離許宣買下的酒坊不遠,記得是有一個做木匠夥計的,是個年過古稀的老者。姓趙,附近的人叫他趙四,據說做了一輩子的木匠活,手上功夫比較過硬。釀酒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眼下需要去做一些設備出來。雖然他準備準備依照後世的釀酒方法來做,但是因爲不需要那麼高的要求,因此,用木器也就可以了。
許宣過去的時候,走過自己的酒坊,原先的主人已經離去了,他自己換了一把鎖,路過的時候,心中忍不住又開了門進去看一看。
以前的主人走時,將一些釀酒的器具也一併留下來了。許宣在格局不大的小作坊裡來回看了看,這些東西大抵都是這個時代釀酒所需要的必須品了,但是對他似乎用處不大。回頭可以找人處理掉,換點錢來,蚊子腿雖然小,但畢竟也是肉。
嗯,以艱苦奮鬥爲榮,以驕奢淫逸爲恥,他這般想着。
在不大的酒坊裡逗留了一會兒,腦海中勾勒着未來的日子裡這個名義上屬於自己的酒坊該有怎樣的格局。比如這裡比較寬敞,以後可以擺上一隻蒸餾鍋;那裡比較擠,就只能擺些冷凝設備了。他並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很快回過神來,鎖好門後又推了推,嶄新的鎖撞在古舊的木板上,發出聲音來。
叫趙四的老木匠家比較好找,問了路人,都說往前走看到有片菜園子,再走幾步就可以找到。這邊因爲比較偏僻的緣故,附近居民將一些空地利用起來,開墾了一些土地,又運來豬糞之類肥土,種上些瓜果蔬菜。畢竟是沒有城管和拆遷隊的年代,這些事情很少有人會來管的。一園子的蔬菜瓜果被籬笆圈起來,大概是爲防止被雞犬之類的破壞。眼下是豐收時節,許宣走過的時候,見到滿園都是收穫的氣息。
開門的是一個老嫗,大概是趙四的妻子,許宣同她說明了來意,那邊依舊懵懵懂懂的樣子,似是不曾聽清楚。許宣於是又說了一遍,這次她聽清了,許宣才知道趙四不在家,據老嫗說是替城東的劉老爺修繕東西去了。老嫗將他請進門去,院落裡,有年輕人叮叮咚咚在敲打東西,見了許宣進去,那人便站起身來招呼。
“宗子,這位公子尋你爹做些木匠活。”老嫗朝那年輕人說了句,隨後轉身過來問許宣:“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呵呵,許宣。”
“原來是許公子。”那邊年輕人約莫三十左右,手裡敲敲打打的,似乎也再做這些木匠活。許宣稍稍留意了一下,地上橫七豎八地擺了很多散亂的零件。對木匠許宣不在行,因此反覆看了看,也沒有研究出到底是什麼東西。
天氣並不熱,但因爲勞動量比較大的緣故,又是在自己家,那年輕人**着上身,汗津津的樣子。大概是注意到許宣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呵,小孩子的玩物……許公子見笑了。”說着手在褲子上左右拍了拍:“不知許公子需要做什麼,家父最近比較忙,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到可以試試。哦,我叫趙大宗。”
老嫗進了門,隨後“叮叮咚咚”的有茶盞碰撞的瓷器音傳出來,大概是在準備接待客人了。許宣連忙朝裡面喊了一句“不用麻煩”,但是並沒有迴應。
“家母耳背。”趙大宗朝許宣笑着解釋道:“進門即使客,公子無須客氣。家裡無甚好東西,但是一杯茶水還是有的。來,公子這邊請罷。”趙大宗引許宣進了門,又朝門外喚道:“阿囡,取我的外衫取過來。”
許宣隨着年輕男子進了裡屋坐下來,很快外面顛顛的跑過來一個小女童。手中抱着一件衣衫,小女童太小了,才四五歲大,寬大的衣服將她的半個身子包裹住,袖子的地方還在地上拖着。遠遠看着,還以爲是一堆衣物自己過來了。衣服遮住了她的臉,走得急了,在門檻的地方稍稍絆了一下,許宣離得近,順手將她扶住:“小心啊。”
女童扎着可愛的鞭子,聞聲將頭從衣衫底下探出來,等看清了許宣之後,瓷娃娃一般的小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咦,你是誰啊?”
“囡囡,不可無禮,這是許公子。”趙大宗在旁邊說道。
“哦~~許公子啊。”小女童重複了一遍,隨後捧着衣服踮起腳尖朝年輕男子一遞:“爹爹,衣服。”
趙大宗接過衣服,誇獎了小女童兩句,一邊穿着衣服一邊朝許宣介紹:“許公子,這是小女。”
許宣朝小女童笑了笑:“阿囡?今年幾歲啦?”
對於許宣的問題,小女童先是愣了愣,隨後低下可愛的腦袋,將小手伸出來:“一、二、三、四……”這樣掰着手指數了數,期間數錯了一次,等到第二次的時候才確定來:“唔,四歲了。”
“呵呵。”許宣笑着誇了她幾句,趙大宗讓她到一邊玩耍,隨後和許宣說着話。
“是這樣的,我有些東西,圖紙已經有了,想要做出來。你看看……”許宣說着從懷裡掏出來幾張摺疊好的紙頁,在桌上攤開:“這些,關鍵的地方我都標出來了,你看看能不能做。不要求一模一樣,但是儘量做得像一些。”許宣一邊攤開圖紙,一邊對趙大宗做些解釋。
趙大宗穿好衣服,隨意地朝許宣的圖紙撇了撇。來家中找做器物的人不是隻有許宣一個,有一些人也會提供一些圖畫做參考,這樣的事情他見的多了,倒也沒有覺得奇怪。
趙大宗看了一眼之後,又低下頭將衣服的扣子繫上。從下往上動作,第一顆釦子很快繫上,緊接着系第二顆的時候,動作便有些放慢起來,待到系第三顆的時候,他的動作便止住了。大概是有些東西經過這短暫的間隔終於反應過來了,他猛然擡頭朝桌面上攤着地圖紙望過去。
氣氛似乎沉了沉,趙大宗目光死死地鎖在紙頁上,雙手依舊保持系鈕釦的姿態一動不動。這般沉默了半晌,才擡頭看了看許宣,聲音有些遲疑。
“許公子,這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