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按照您的吩咐,這幾天陸續進來十餘輛廂式運輸車,已經開始安排轉運水泥、鋼筋、木材、機械設備等工程物料,翻斗車輛基本上嚴控進場施工,只有一輛日野牌翻斗車,兩輛黃河牌翻斗車,都是市區相關部門的硬關係,是否允許進場?還請您定奪。”
工地指揮長杜博絮絮叨叨的彙報瑣事,不時的拿着自己的小本子看了一下,防止忘記了什麼。
“這些車況怎麼樣?”
“日野牌翻斗車有11年了,不過車況很好,兩輛黃河牌翻斗車都是八成新的,出廠不超過三年,吳大富隊長仔細檢查過了,比我們車隊九成的車況都好。”
“那就安排進場吧,相關部門的關係要照顧到,別忘了場面話一定要說的漂亮,免得這些人得了實惠忘了娘,咱們不能做那種虧本事兒。”
“知道了,您放心吧,老闆。”
“噢!對了,這些關係車你在臺薄上梳理一下,背後的相關關係記清楚了,神州是人情的社會,以後公司發展,各部門打交道難免要用到,不管哪一個部門,以後難免還要打交道,有熟人好辦事兒。”
“這個工作由範科長專門負責,我會重點跟進的。”
“好。”
這時候
從工地門口先後衝進來四輛翻斗車,狂野的一路疾馳毫不減速,你爭我奪的一路狂奔,鋼製的車廂欄板在崎嶇的道路上撞擊的“哐當”作響,帶起了大片的煙塵。
王耀城臉色一沉,手上拿着大哥大霸氣的一指;“這特麼是哪個車隊的車?到了門口也不減速,把我這裡當成賽車場啦,你這個工地怎麼管理的?”
杜博連忙搭眼一看,整個臉都黑了,心裡面不由得罵道;
老混蛋郭天,你這不是在老闆面前跟我上眼藥嗎?
行了,死道友不死貧道,我也沒辦法幫你遮掩。
“老闆,這是郭天隊長的車,我已經強調過無數次工地紀律,他們依然執行的不好,我今後會狠抓工地紀律。”
“哼!光憑嘴說有個屁用,還要落實到行動上,現在就通知郭天隊長這幾輛車,全特麼給我停了,每個人發個小旗子,給我在工地門口,還有基坑指揮交通。”
王耀城手一揮,決定了從重處罰,工地指揮長杜博和範慶雲互相看了下,無奈的點點頭。
老闆現在正在火頭上,準備殺雞儆猴,這時候說情,怎麼都不合適。
運送土方的翻斗車按照趟數算錢,多跑一趟就是多一份的錢,古蘭都工程這個大活兒,不怕你吃的多,就怕你吃不下。
100多臺車互相之間也有個攀比,人家一個月幹了七八萬,自己一個月幹兩三萬,這個差距太大啦。
那些老牛一樣的黃河柴油車,一趟能拉40來噸,比解放、東風車強了一大截,除去油費和修理費是大頭,以及微不足道的人工費,伙食費,剩下的全部都是淨利潤,一個月最起碼也有五萬多。
什麼概念?
這可是九一年的四五萬塊錢,一個月紮紮實實的可以在省城買套房,還是八、九十平方3室1廳位置不錯的,別的人怎麼可能不眼紅?
拉土方是硬碰硬的槓,來不得半點虛假。
黃河柴油車“吭哧、吭哧”的一天二十四小時,歇人不歇車,每天能拉到二十多趟,在工地的崎嶇道路上耐造還又不容易壞。
那些國產的東風牌、解放牌汽油車就沒有這麼耐造了,不是水箱幹漏了,就是油底殼幹漏了,要不就是高溫衝了氣缸墊,離合器片燒壞了,反正到處都是毛病。
統算下來基本上幹幾天要歇小半天,拉的沒有別人多,更沒有別人快,自然工程量小上許多,賺的錢天差地別。
這種競爭的氛圍下,就造成了土方車你追我趕的局面,全都卯足勁的幹,在赤果果的金錢面前,什麼工地紀律全都忘到腦後了。
嚴厲處罰郭天隊長自己的車,就是殺雞儆猴的狠招。
三番五次的強調你不遵守,那你就給我停下別幹了,拿着小旗子去指揮交通,看你這個老臉是不是能掛的住,羞也不羞。
過了一會兒
王耀城安排夏淑貞進入財務科,跟着身寬體胖的財務科長柯梅學習財會知識,夏淑貞乖乖的沒有反對,更沒有提只是來玩幾天這茬兒,老老實實的跟着柯梅走了。
至於老同學史學義,則安排到了鄭富山的綜合科打下手,先適應幾天再說。
兩個小表弟安排到範慶雲的物資科鍛鍊,立馬就被指使出去幹活,之後王耀城連着兩三天都沒看到人影,忙到飛起。
日方工程項目部裡
王耀城帶着杜博等人與渡邊申二經理談判,商討後續的工程物資轉運合同,拉鋸談判一直進行到黃昏時分,才最終敲定下來。
根據雙方簽訂的合同規定;
古蘭都工程項目由太平洋公司獨家承接物資轉運,包括所需的機械設備、水泥、鋼筋、石子、木材、模具模板以及建築廢渣等。
運輸合同具有排它獨佔性,運費按照0.5元/噸公里計算,具體情況上下浮動10%。
這個價格相當不錯,比市場行情普遍高百分之二十五,多出來的部分全部都是太平洋公司的純利潤,總額計算起來,可就十分龐大了,金額數以千萬計。
可以想象一下,30多層高的五星級酒店大樓,所需要的建築材料全都一點一滴地從四面八方彙集起來,共同鑄就這座宏偉建築,所需要的各種材料是以10萬噸計的,運輸費用自然龐大。
至於太平洋公司十幾個人的運轉費用,還有稅收等等,運輸車輛費用再壓個幾個點,就什麼都有了。
隨後
王耀城帶着日方項目部十幾個大小頭頭,到附近的江海大酒店大肆慶賀,然後又是縱情k歌,一直玩到凌晨時分。
現在正是卡拉OK風靡全國的時候,這種從扶桑傳播來的娛樂項目,八十年代末進入神州之後,便迅速風行起來,成爲潮流界的時尚。
扶桑小本子們也十分喜歡這種娛樂活動,在VIP套間裡狂歌亂跳,抱着舞廳的小姐上下其手,動作十分不堪。
王耀城頭痛萬分,活動進行一半便借酒醉退場了,留下杜博幾人陪着這些狂亂的小本子胡天胡地。
“啊!外面的空氣多麼香甜。”
沐浴着夜晚的涼風,王耀城貪婪呼吸着芬芳的空氣,VIP套間裡污濁的氣息爲之一空,讓他的頭腦格外清醒起來。
幸虧自己有預見,沒有帶小白兔一樣的夏淑貞一起來,喝過酒的扶桑小本子們羣魔亂舞,猥瑣勁頭兒好像與生俱來似的。
麻蛋,真是污染眼球。
偉大舵手曾經說過;改革開放就像打開窗戶,定會有幾隻蒼蠅隨着春風一起飛進來。
雖然不待見他們,但是王耀城對鈔票沒有反感,不論是人民幣還是美元日元,他都願意笑納。
總不能因爲厭惡這些小本子,連鈔票一起倒掉,在這一點上他還是拎得清的。
嘿嘿!
不知道家裡的小白兔睡了沒有。
趁着酒意回到太平洋公司的駐地三層小樓,王耀城站在樓下向上看,心裡面禁不住“咯噔”一下,一股小火苗瞬間蔓延開來。
三層小樓上夏淑貞宿舍的位置,一盞昏黃的牀頭燈,在夜色中是這麼的引人注目。
“嘭嘭……”
王耀城裝模作樣的理了理衣服,輕輕的敲了兩下門,敲門聲在寂靜的樓道里迴響,彷彿就是他“乒乓”的心跳聲音,其聲如鼓。
王耀城清了清喉嚨;“淑貞,你睡了嗎?”
半晌沒有聲音,王耀城正拿不定主意呢,屋裡面傳來夏淑貞怯生生的聲音。
“是誰啊?”
“我,王耀城,我看你的牀頭燈沒關,擔心你到新地方睡不着覺,特意過來看一看。”
“哦,沒事兒,我已經睡了。”夏淑貞聲音不高,帶着一絲猶豫。
“一個人在外面不習慣吧?要不我陪你說說話,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清茶一杯,談一談風花雪月的事情,豈不美哉?”
美哉你個鬼喲,這個小男生滑頭點子蠻多,壞的狠咧。
夏淑貞斜靠在枕頭上,神情並不像語氣表現出來的怯生生,而是忍着捂住嘴想笑,心裡面又帶着一絲絲傲嬌的感覺。
老孃在外地上大學四年,在校園裡和社會上見過的冒失鬼不知道有多少,也不差你這一個。
至於說是不是得給他佔便宜,還要看看再說,畢竟容易得到的就不會珍惜。
夏淑貞心裡清楚,王耀城娶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她比王耀城足足大六歲,在這個觀念依然保守的時代,很難徵得家人的同意。
“對不起,我已經睡下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淑貞,其實我有心裡話想對你說。”門外的王耀城依然沒有放棄,做着最後的努力。
“呵呵,既然你這麼有精神,我給你唱首歌吧。”
夏淑貞輕輕地哼起了耳熟能詳的歌曲;
愁啊愁,愁就白了頭
自從我與你呀分別後
我就住進監獄的樓
眼淚呀止不住的流
止不住的往下流
二尺八的牌子我脖子上掛呀
大街小巷把我遊
手裡呀捧着窩窩頭
菜裡沒有一滴油
……
王耀城感覺兜頭一盆冷水,將熊熊燃燒的火氣徹底澆滅,猛然間清醒過來,略有些尷尬的說;
“咳咳,天不早了,那就早點睡吧,明天還一大堆事兒呢。”
然後,他就聽到一陣壓抑不住“嘻嘻”的笑聲,讓他覺得心思被看穿了,有些悻悻的撂下一句話;“哼!本來風花雪月的雅事,你都想到哪裡去了?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走了,回去挺屍。”
門裡傳來一聲清脆的話語;“信你纔有個鬼喲。”
王耀城好懸一個跟頭絆倒,恨恨地想着;
好你個小娘皮,看我過兩天給你放大招,就問你吃得消還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