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迷離。
燈火輝煌的淺水灣豪宅,嘉賓雲集,這是一場港島頂尖富豪圈聚會,由著名企業家吳光振先生親自招集(船王包玉剛二女婿,九龍倉集團主席)。
由於邀請了聲名赫赫的大佬王耀城及太平洋控股集團一干高層,港島頂級富豪家族趨之若鶩,一輛接一輛的豪華轎車駛入淺水灣。
一時間,向來深居簡出的華人大咖雲集,演變成規模空前的年度盛會。
夜幕降臨之後,李家誠,郭炳鄉,李照基,鄭裕洪等頂尖富豪齊聚,蔚爲壯觀。
八點正
一行四輛奔馳轎車駛入淺水灣豪宅,車輛停在主樓門口,從車上下來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目光炯炯有神的看過去。
“哎呀!耀城大駕光臨,光振喜不自勝吶!”
“哈哈哈,光振兄太客氣了,耀城來遲誠惶誠恐,還請多多包涵。”
王耀城表現的謙恭有禮,收起了尖銳的棱角,看起來就是一個溫和有禮的青年,面對久歷商海的前輩老大哥十分尊重。
吳光振先生絕不會因此小看他,千萬不能把慵懶的老虎當成貓,那樣必然會死的很慘。
“冒昧喊一聲耀城老弟,這次聚會有幾位商界老前輩已經到了,我們是不是進去敘談一番,他們對你都極爲看好,很希望能夠認識你這位新晉崛起的大水喉啊……哈哈哈!”
“是耀城失禮了,應該早一點來拜見,還請光振兄代爲引薦,希望老前輩不要怪罪纔好。”
“哪裡、哪裡,裡邊請。”
王耀城對着莫玉軒,杜海,餘承德等人揮揮手,聽憑他們自便,與吳光振先生並肩而行,神情顯得落落大方,不見氣勢遜色半點兒。
華裔富豪最講規矩,手下的這幫職業經理人地位再高,也只能在外堂聚會交往。
能夠進入後宅深院的必然是幕後老闆,否則,沒有資格踏入一步。
在身着高訂西裝助手殷勤帶領下,穿過燈火輝煌的大堂,一路行來的兩人頻頻對四周嘉賓頜首回禮,在女人低聲驚呼中來到後堂。
順着純中式的迴廊,幾經曲折來到一處格調典雅的明堂。
小葉紫檀質地的明代古董圈椅,茶几,就像普通傢俱一樣陳設在內,一縷淡淡琴音迴響在庭院裡,於平凡中彰顯格調。
明堂內,幾位英華內斂的大佬或坐或站,正在低聲交談。
房間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龍涎香,絲絲縷縷泌人肺腑,帶來清新香甜的美好感覺。
“諸位……”
“噢,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王耀城嗎?你在米國和內地可是創下了好大的名頭,年少有爲青春得意,真正是讓人羨慕,呵呵呵,幸會……幸會啊。”
吳光振先生話未說完,郭炳鄉上前一步緊緊握着王耀城的手,熱情洋溢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這次可是讓我們這些老傢伙大跌眼鏡啊!,一開場就出手大殺四方,港島震動,南亞震動,連帶着日韓等國的大佬紛紛來電詢問,經營百年的施懷雅家族被連根拔起來,果真是好有氣魄,令人欽佩呀!”
“慚愧,耀城懵懂無知,讓各位商界前輩見笑了。”王耀城不卑不亢的抱拳施禮。
李家誠目光與鄭裕洪無聲的一碰,暗自讚歎一聲;
王耀城言行舉止果然不同凡響,正是這一份謙恭有禮,而不是肆意張狂的態度,方令人高看一眼。
相比較港島年屆中年大亨劉鑾雄,王耀城年紀更輕,事業版圖更爲壯麗,資本實力更雄厚,爲人更加內斂而不張狂,這一點尤爲難得。
“小友不必太謙,長江後浪推前浪,看到你這些日子的傑作,我們感覺到自己都老了。”李家誠溫和的笑了笑;“如果有機會,還希望大家坐下來仔細探討一下,是不是有攜手合作的可能。”
“是啊,三個臭皮匠湊個諸葛亮,合作當然比對抗好。”
“我們華裔商人要團結,共同應對世界性競爭,可不能眼睛只盯着港島這個小池塘。”
衆人紛紛附和,一派祥和的氣氛。
王耀城心中瞬間明白了,今天的主題是合作,他微微鞠躬行禮;“長者有言,耀城敢不從命。”
“哈哈哈……年輕人溫文有禮,太難得了。”李照基(四叔)已經六十有五,比王耀城父親還大19歲,這一句年輕人當然能稱呼的。
“謝謝四叔誇獎。”
王耀城對四叔的印象很好,相比較李家誠,鄭裕洪沒有那麼多爾虞我詐,更似溫和長者,樂於提攜年輕人,骨子裡面性格偏向老派。
凡事以信爲基,以誠待人。
“嘿嘿,只怕有些人並不像表面上說的,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現在人心不古,做生意沒有誰尊敬老人家。”身材矮胖的米高·嘉道理寒着臉走過來,一口流利的粵語講的十分溜;“來到港島也不晉見老前輩,動手就殺的屍橫遍野,不給人留一點活路,簡直讓人心寒。”
誰沒注意把丫這貨漏出來了,以爲自己是包青天嗎?
王耀城內心不快,慢悠悠的轉過臉看着這個高鼻深目的矮胖子,略有些詫異的問;“你是???”
“米高·嘉道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嘉道理家族,還是說裝作不知道,在座各位商界老前輩都在場,我只想求一個公道。”米高·嘉道理很不高興的回答。
四周無人應話,多少存着一份看熱鬧的心思。
王耀城可不是善茬,更不會聽憑人嘲諷不做反擊,那不是他的性格。
他冷笑一聲;“看來,米高·嘉道理先生與施懷雅家族過從甚密,覺得他吃了虧,現在要爲施約翰先生還討一個公道了,我這麼理解應該沒錯吧?”
“公道自在人心,做生意也是要講規矩的。”米高·嘉道理有點蹬鼻子上臉的味道。
王耀城心中一股怒氣竄上臉門,聲音冰冷的問;“你這是在教訓我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記得吳老先生的九龍倉,李先生的和記黃埔都是從英資財團手上搶來的,按照你的道理,這些商界前輩也不講規矩嘍,我們華裔商人就要乖乖的聽憑英資財團收割,反收購就是沒規矩,這是你嘉道理家族的理由嗎?簡直荒唐。”
這話把在座所有人都囊括進去了,哪一家華裔財團的發展不是從英資財團手上搶來資源,或收購,或入股,或兼併排擠,各種商業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不如此,怎能夠在英資財團佔據香港島所有資源的市場上,分得一杯羹。
“你……”米高·嘉道理被噎的理窮詞盡,禁不住氣哼哼的說;“哼,強詞奪理。”
四叔李照基看見兩人嗆聲起來,不禁皺了下眉頭,他不是怕王耀城吃虧,這個年輕人綿裡藏針隱隱已露鋒芒,搞不好要發飆。 Wωω ¤тт kǎn ¤¢ ○
李照基是擔心米高·嘉道理吃虧,王耀城明顯是個吃人的老虎,兩人一旦對碰起來,嘉道理家族這百十億港幣的財產遠不夠看。
1993年的香港財閥格局,英資財團以匯豐銀行和太古集團兩家爲首,米高·嘉道理與其過從甚密,是世代交好的傳統關係,自然會有兔死狐悲的感覺。
更何況,米高·嘉道理是上市公司港機工程股東,董事會常任董事之一,看着太平洋控股公司在港機工程搞風搞雨,計劃引進外資稀釋原股東股份,心裡不快也是有的。
米高·嘉道理性格有些莽撞,瞧見王耀城壓不住心中的火氣,說話硬邦邦的直接就噴了出來。
“好了,意見不合都是常事,這裡是吳先生召集的聚會,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家都各退一步吧。”
四叔李照基出來做和事佬,王耀城壓下心頭的火氣,拱手說:“讓四叔見笑了,些許口舌之爭而已,我不會與他一般見識的。”
“不和我一般見識!”米高·嘉道理怒極反笑;“哼哼,我早看清了你和大劉一樣都是野蠻人,甚至比大劉和斜眼羅都不如,表面上裝的正人君子,其實內心如蛇蠍……”
“米高,你太過分了,這裡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來人,請米高先生到靜室去休息。”
一直沒說話的吳光振先生拍案而起,米高·嘉道理在他的聚會上挑事,完全就是不給自己這個主人面子,如何能夠忍得了這個惡氣?
在港島這一畝三分地上,在座的四大華裔財閥話事人沒有發聲,執掌九龍倉董事會吳光振先生沒有發聲,還有很多的大佬實力強勁,底蘊深厚。
在前十位財閥裡,怎麼也輪不到嘉道理家族。
何況作爲東道主,於情於理都不能看着自己的貴賓王耀城受辱,那是真正的削自己的面子。
幾位侍者團團圍住米高·嘉道理,小聲地請他離開,客氣的語氣中蘊含堅決,簇擁着他逐漸遠去。
米高·嘉道理不時的回過頭,看着若有所思站在一邊的王耀城,兀自大喊道;“王耀城,我會拆穿你這個小人的假面目,是的,我一定會的……”
見此情景,鄭裕洪苦笑着走過來;“賢侄莫要生氣,米高從小接受貴族化教育驕縱慣了,更何況先後擊退大劉和羅英石之子羅旭瑞的兩次敵意收購,被譽爲港島年輕一輩的商業驕子,一向的心高氣傲,心直口快,賢侄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啊!呵呵,畢竟港島只有這麼點兒大,擡頭不見低頭見,鬧得太僵就難堪了。”
四叔李照基嘆了口氣,無聲的坐下來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視線又落到王耀城身上。
在座的都是老謀深算的玩家,鄭裕洪看似勸和的話裡又挑又拉,很有禍水東移的暗着,能挑起兩家懟起來最好。
若是王耀城能忍下這口氣,面子是落下了,可在場的老狐狸們警惕性必然要升高一層。
能狠又能忍,跟這些老貨的道行差不多了。
若是王耀城忍不下這口氣,如願以償的挑動兩家鬥起來,來勢洶洶的王耀城財團資金實力大大消耗,對其他人麾下企業自然再無威脅。
王耀城財團手握巨資,狙擊太古集團一戰並沒有用光,自然成爲衆人頭頂上懸掛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一日不除,總歸是隱患。
稍微費點口舌,再搭上點好印象,一石兩鳥怎麼都不會虧?
王耀城又不是傻的,瞬間計議已定,臉上浮現一絲微笑;“耀城初登港島猶如飄萍沒有跟腳,憑空卻遭歹人污衊,這番遭遇讓人感慨良多,真是再也想不到。
不談這令人敗興的事了,幾位商界前輩所說的合作,耀城倒是很感興趣,有機會可以探討一下。”
啥意思?
在座的幾位老狐狸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下目光,心中凜然;
王耀城這番話聽起來好像有點兒怨尤,仔細想一下純粹是廢話,輕飄飄的就放過了,看來老傢伙真遇見新問題了,必須得重新審視王耀城財團。
挾巨資登陸港島,這就是原罪。
稍微有些兒理智的財閥家族話事人誰不擔心?
沒準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旗下企業,這麼多錢放在銀行裡吃利息生灰,說出去都沒人信,騙鬼呢!
除非那些沒心沒肺的蠢貨,就比如米高·嘉道理,比如施懷雅家族嫡系後裔施納貝,永遠不要高估這些蠢貨的狂妄自大和可憐的智商。
他們的行爲無異於站在馬路中間,對着大炮口挑釁說;操,老子還不信了呢,來打我啊!
結果是被轟殺至渣,中道崩徂……
明堂之上
一番虛情假意的客套後坐下來飲茶,說了會兒沒營養的廢話,王耀城率先告辭離開。
明堂再次沉寂下來,沒人說話。
片刻之後
鄭裕洪一臉別人欠了三百貫似的,再也沒有先前的和藹長者風範,沉吟下問;
“你們怎麼看?”
在港島這一畝三分地上打拼幾十年,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四大家族相互間維持着不錯的表面關係,自然用不着再裝了。
“冷靜,果決,有主見,當下手時能下狠手,當忍時能忍,不好對付啊!”李家誠將自己的判斷說了出來。
鄭裕洪不滿的看了眼李家誠;“這個大家都看出來了,以李兄高見,他會不會對嘉道理家族出手?”
“呵呵,難判斷,估計應該在六四之間。”
這話雖然講的沒頭沒尾,但在座各位老貨全都心中瞭然,細思一下,得出差不多的結論。
這是一個局。
從邀請王耀城到米高·嘉道理半道上撞進來,一步步都經過精心策劃,可憐米高·嘉道理被人當槍使尚不自知,還認爲自己很彪,露了個大臉。
這種人是最愚蠢的,至於爲什麼選他?
答案只有一個;
合適。
因爲米高·嘉道理這個人夠狂妄,夠無知,脾氣足夠火爆稍微一點就着,更因爲嘉道理家族旗下企業體量,控股權各方面都合適。
加之嘉道理家族是伊拉克籍猶太人,與華人圈又隔着一層,從各方面來看,真是完美的禍水東移目標。
不選他扛黑鍋,呵呵!簡直天理難容。
死道友不死貧道,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