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遇伏

“啊,小姐,他們都走了,我們,我們怎麼辦?”月兒壓低聲音,顫抖着問。

江若蘭搖頭苦笑。倆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被拋在這高大的城牆上,夜沉如水,偏又被一羣奇譎詭異的江湖人士堵住了去路,還能怎麼辦?此時此刻,沒有葉眉兒在身邊,她只能暗自祈禱別被他們給發現就是萬幸了。

然,這世上總是事與願違,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啪地一聲,白衣秀士御風被長鞭橫甩在了城牆上,距江若蘭的藏身之地僅數尺之遙。緊接着紅光一閃,紅衣淺影飛躍而來。她的身後,緊跟着的卻是葉眉兒和葉木兒,再往後,就是邱子墨跟洛無塵了。而公子愛,卻兀立半空,饒有興致地俯瞰着這一切,似乎不準備動手。

“啊”,月兒的尖叫還沒出口,便被江若蘭生生掐滅。倆人苦着一張俏臉,捂住小嘴拼命往樹後縮,那樣子,實在當得起狼狽二字。好在下面人聲嘈雜,月色不明,且有樹影遮掩着,除了葉眉兒,她們的藏身之處暫時還沒有人察覺。

淺影一把抓起御風,一手持鞭,全神貫注地一步步後退。洛陽城牆異常高大堅固,長寬均有數丈。昔日武后定都於此,自是耗費巨資修建了這座宮牆。城牆外邊,是繁密如林的民居建築隱隱綽綽。一旦淺影帶着御風躍下城樓,便如泥牛入海,難以搜尋了。顯然,衆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亦步亦趨地跟着淺影,而洛無塵跟邱子墨則迅速繞到淺影身後,一下子就阻住了她的退路。

前有葉眉兒與葉木兒,後有邱子墨跟洛無塵,上有白衣白髮的公子愛,如此一來,淺影便腹背受敵,無路可退了。此情此景,換做是任何一人,都會產生絕望的情緒。然淺影畢竟是銀狐帝國的公主,以身涉險,卻毫無懼色,就連江若蘭也不得不佩服萬分。這樣的女子,若在現代,必定是個叱吒風雲的鐵腕娘子。

“本公主再說一次,誰敢與我銀狐帝國作對,無異於自尋死路!讓開!”淺影長鞭一甩,啪啪數聲,濺起無數鞭影。

“哼”,葉木兒單手成掌,漫不經心冷哼一聲,爾後擡手往虛空一指,“咻”,一道五彩的絢麗的流光劈開沉沉夜色,在半空轟然爆開,霎時將周圍的景緻映照得纖毫畢現。藉着冷焰的光芒,所有人都看清那些民居屋頂上,正蹲伏着數以百千計的黑衣人,每個人手中都端着一把小巧精緻黑黝黝的弓弩,藍汪汪的箭矢在夜色中閃閃發亮。箭頭對準的方向,正是這一帶的城牆。也就是說,無論誰得到這雲魂丹,無論他背後的勢力多麼強大,也絕對走不出這洛陽城半步。

“信號彈!”衆人無不變色:“有埋伏!”“箭上有毒!”“連弩陣!”“沒錯,是柳葉山莊的連弩陣!”“快閃!”衆語喧譁,人羣大亂。就連一直沉靜如水的公子愛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而紅衣淺影,一張俏臉則變了數變。

江若蘭緊盯着邱子墨,又看看葉眉兒,只覺後背一片冰涼,憂心如焚。看來,今晚出現在這裡的每一個人早都被算計在內了。而她,只不過是一個純粹的意外而已。對於他們精心佈下的陷阱來說,實在無傷大雅,所以葉眉兒沒有殺她,甚至還出手救了她。

她簡直不敢想象這些人被箭射成刺蝟後的樣子,是多麼可怕!更可怕的是,那箭淬有劇毒!射中必死無疑!而自己,居然還跟柳葉山莊的葉眉兒葉木兒一起呆了半晌。其間,他們至少有一百種秒殺她的方法。也就是說,若是他們想動手,自己已經死了不下幾百回了。江湖太深,人心難測。江若蘭第一次生出這樣悲涼無奈的感覺。

“柳葉山莊這麼多年秘而不出,原來是在韜光養晦,一鳴驚人!”紅衣淺影自我解嘲地搖搖頭。“父王還是低估了你們。早該想到你們不會獨善其身,有所動作的。只是沒想到,場面竟如此之大。看來,你們這次是下了血本了。”

“不錯。”黑衣黑巾的葉木兒身形略瘦,峭拔俊逸,彷彿一尊凜凜的殺神,渾身上下隱射出森冷肅殺的氣息。而葉眉兒白衣白裙,白紗覆面,彷彿不染纖塵的世外飛仙。無論如何,江若蘭也無法將她與邪魔歪道混爲一談。

“爲了這顆雲魂丹,我柳葉山莊隱忍了數十年。其間冷暖,唯有自知。所以,擋我者,死!”葉木兒死字出口,埋伏在四周圍的黑衣人突然振臂齊呼“死!死!死!”聲震如雷,駭人耳目。饒是衆人藝高膽大,也不由得暗暗心驚。若不是月兒扯得快,江若蘭險些就從樹枝上失足跌下了來。即便如此,懷裡的墨弦還是直接掉了下去。

江若蘭大驚,伸手去撈已經來不及,只得眼睜睜看着那團墨黑的身影絨球樣滾了下去。這樹枝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墨弦這一跌,只怕又會震裂傷口,很長時間都難以痊癒了。雖說相處不過數日,但這隻小黑狐卻是江若蘭親手救治回來的,而且,是第一個以異類身份來無條件相信她的,所以,墨弦之於她,不亞於最親密的友人,有着絕對的信賴和忠誠。

但願墨弦那一身柔軟蓬鬆的皮毛可以保它無恙。江若蘭在心裡暗自祈禱。人類從來都自詡高貴,凌於一切動物之上,想來不會對一隻小狐狸痛下殺手。這話不假。江若蘭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慮的。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也許墨弦原本就不僅僅只是隻小黑狐?就像下跌的這一刻,墨弦已靈猿樣的將四肢舒展開來,化爲一道淡若輕痕的黑影,悄無聲息地落了地時,江若蘭還以爲是自己看花了眼。

“小,小姐。”月兒趴在江若蘭耳邊,指着長髮如墨,一襲青衫,兀立在紅衣淺影身邊的墨弦,結結巴巴地說:“小姐,你,你看,你快看。”其實江若蘭的震撼絕對不亞於月兒。雖然有時候她也覺得這墨弦有問題,但從來都沒有想過,他竟真的是隻狐妖。從捕頭簫遠仔仔細細的問詢和告誡,到那晚紅衣淺影的莫名追殺,再到墨弦眼中那一抹令人費解的精芒,她都有過深深的疑問。只是絕沒料到,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變化來得如此之快,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難怪,他能聽懂她說的話。難怪,那日淺影拼了命地要從她手上奪回他。也難怪那日江鳳鳴伯父在救治他之前曾鄭重低問:“若是日後這黑狐會爲你帶來無盡禍端,你是否還願意救他?”看來,伯父早就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他們之間必有糾葛。只是他原本是隻狐妖,爲何要選擇相信她?又爲何還放任自己帶他回家?天!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難道,這一切,果真是冥冥之中早有註定?

“墨弦,是你?你怎麼來了?”淺影又驚又喜的聲音真真切切地傳來,把她最後的一絲猶疑也徹底擊碎。墨弦,墨弦,他果然就是她口中所說的墨弦,也是她之前不惜一切代價要置自己於死地的墨弦。想起之前淺影顯露紅狐真身時的那份殘忍和猙獰,江若蘭就覺一陣後怕。如果墨弦也跟她一樣,江若蘭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當場嚇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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