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奇醜巫婆柳身搖

天殘地缺雙怪,像似極端懼怕楊妃姬,天殘叫出:“楊妃姬來了。”地缺立刻顫聲問道:

“老大,咱們兄弟要怎麼辦?”

姚秋寒傾耳細聽着那管絃樂聲,悠悠隨風傳來,參雜在江水浪濤之中,細得幾乎無法耳聞,像似老遠方傳來一般。

姚秋寒心中也一陣激動,不知楊妃姬到底是個什麼人物,竟然使人聞聲喪膽,連這兩個武功卓著的老怪,也懼怕得這般模樣。

天殘老怪道:“老二你先將梅丫頭藏起來。”

地缺手指着姚秋寒道:“那小子呢?”

夭殘老怪突然改用蟻語傳音,道:“咱們不應管他,楊妃姬到來,他哪會有性命留着。”

地缺道:“老大,這小子若向楊妃姬敘述咱們兄弟擒走梅丫頭的經過,那又要怎麼辦?”

天殘老怪道:“屆時隨機應變,老二不必管得這麼多。”

天殘地缺雙怪暗中一商量後,地缺單腳一躍,伸手抱起神案上的梅華君,雙怪同時向後殿閃去。

姚秋寒輕聲喝道:“站住,你們放下梅姑娘……”

喝聲未落,祠堂後殿突然傳出天殘地缺雙怪的怪叫聲,叫聲淒厲刺耳,像似遭受了人家重擊。

姚秋寒閃電流星般躍入後殿,擡頭一看,只見後殿小院中,一個黑髯垂胸的黑衣老人,手持一柄魚腸匕首,正和天殘地缺打得兇險至極。

梅華君這時被摔落在一角,她仍然昏迷不醒。

機警的姚秋寒見了這情形,知道黑髯老人是埋伏在後殿,見雙怪出來,立刻施以偷襲。

但見那黑髯老人手中匕首,招式奇詭,變化萬端,一道白光閃來閃去,他連續刺出十幾招,突然擡首發出一聲洪亮的哈哈長笑,說道:“你這兩個殘廢老兒,謀叛楊妃姬得了孤星令,老夫見者仍然有份。”

地缺呱呱叫道:“柯老匹夫,諒你也不甘心接受楊妃姬號令,擇日背叛她……”

黑髯老人詭聲笑道:“不錯,老夫乃是孤星會中的三朝元老,除了已故的會主之外,誰敢對我發號施令……”

黑髯老人說着話,手中匕首招式不停,翻來翻去,極盡詭奧變化。一道白光竟然將雙怪籠罩着,功夫之高,令人心驚。

姚秋寒聞言知道此老跟天殘地缺雙怪,均是孤星會的人,均同楊妃姬不睦,存心背叛,這時姚秋寒靈機一動,倏地躍到梅華君身側,對她施以推宮過脈手法,解開她被點的穴道。

天殘地缺二怪陰惻惻笑道:“柯星元,楊妃姬快要來了,你要孤星令,咱們總有個妥協餘地?”

黑髯老人呵呵一聲長笑,猛地收起攻出匕首,躍退六七尺,說道:“殘廢老兒,咱們如何妥協法?”

天殘地缺雙怪如釋重務,連續喘了幾口氣,天殘方纔冷冷一笑,道:“柯星元,我問你,憑咱們三人之力,是否能敵得楊妃姬?”

黑髯老人乾咳一聲,道:“勉強可以敵住。”

天殘老怪道:“這樣就是了,咱們何不三人同心協力,謀奪楊妃姬在孤星會中的權威。”

黑髯老人道:“一池已難容兩條龍,何況是三人,除非你們兩兄弟甘心退讓一步,屈就老夫屬下,聽命調度。”

地缺吼叫聲道:“柯星元,你我在孤星會中地位,同屬四君子十二星神的人物,你怎敢獨尊孤星會?”

黑髯老人呵呵輕笑,道:“孤星會,自會主以下,分四君子,十二星神的人物。會主已故,四君子的武磯君子滄海一劍嶽坤玄,已然身亡,老夫乃是四君子之一,你們倆個殘廢老兒,位居十二星神,仍然權次一級,聽老夫指使號令是理所當然。”

姚秋寒聽了這話,心頭一驚,他作夢也想不到滄海一劍嶽坤玄,源出於孤星會中人,職居武磯堡君子。看來嶽坤玄之死,並非參予爭權所致。

天殘地缺笑道:“不錯,四君子在昔日高於十二星神一級,但是四君子之武功,卻無法敵得過全部星神。”

黑髯人哈哈笑道:“老夫不敢自信擋得衆星神,但對賢昆仲,勉強可以勝任,你們願不願妥協,快請決斷,梅丫頭可要醒來了。”

雙怪突然轉首對那正給梅華君推宮活血的姚秋寒望了一眼,沉思良久,才聽天殘陰聲問道:“楊妃姬是否真在附近?”

原來這時那悽悽嫋嫋管絲之聲已杳。

黑髯人拂髯笑道:“賢昆仲一生中顧慮的人,難道除了楊妃姬之外,再也投有別人嗎?

哈哈哈……”

黑髯人長笑一陣後,接下說道:“其實孤星會中,最可怕的人,乃是已故會主千金

南宮琪美。”

地缺轉身哼道:“南宮琪美深居簡出,一個丫頭何足可畏,咱們哥兒兩對你倒是有點心寒。”

黑髯人長聲笑道:“好說好說,你們兄弟太客氣了,老夫在孤星會中職居千歲君子,向來爲人所稱道,不過賢昆仲對老夫有所偏見,亦無可奈何之事。”

天殘陰森森說道:“柯老兒,你倒是會轉彎抹角,楊妃姬到底有沒有在附近?”

黑髯人道:“沒有。但南宮琪美卻在附近,她照常可以威脅賢昆仲生命。”

天殘道:“那麼剛纔管絃樂聲,是由何而來的?”

黑髯道:“耶就是南宮琪美的‘天和絃音’。當今孤星會,自從會主亡故,四君子十二星神流散,太妃君楊妃姬雄心萬丈,問鼎會主,接之獨尊武林。已故會主之女南宮琪美也在會主忠心侍衛煞星三十九醜擁護下,出走西域,來到中原,追索孤星令。賢昆仲當今雖然得到孤星令,但我敢斷定不出十日,你們老命非爲孤星令斷送不可。”

天殘地缺聽絃管樂聲不是楊妃姬駕到,心下稍安,天殘嘿嘿乾笑道:“柯星無,你知道咱們素來不服楊妃姬,多少咱們總有妥協餘地。”

黑髯人微笑截聲說道:“賢昆仲若取出孤星令來,老夫絕不會虧待你們。”

他的語音未落,突聽一縷嬌脆聲音喝道:“且慢!”

原來這時梅華君已在姚秋寒推宮過脈推擎下,穴道活開,她挺身站了起來,冷冷望了雙怪一眼,道:“想不到你們這兩個老怪物,在武磯堡暗算我,哼!你們雙怪已在我師父藥物控制之下,我不信還能作怪。”

梅華君這番話,聽得天殘地缺雙怪,面如死灰,混身打抖。

黑髯人見了這情形,道:“女娃兒,你認識老夫嗎?”

梅華君聲說道:“把伯伯燒作骨灰,侄女也能認得。”

黑髯人道:“你居然出口傷人,爲何不怕老夫辣手毀了你。”

梅華君嫣然一笑道:“您在孤星會中,向來被人所尊敬,家師也無比欽佩,常思念伯伯。”

黑髯人哈哈笑道:“好利口的娃兒,你不必先用話來套住老夫,其實我今日放過你,楊妃姬也不會放你甘休。”

梅華君聽了這句話,突然格格發出一聲嬌笑,但站在她身側的姚秋寒,卻聽得心頭一震,隱約意識到黑髯人語外弦音。

梅華君笑罷,突然轉首對天殘地缺說道:“家師善練百毒,控制手下,凡是存心背叛她的人,沒人能逃得毒發慘死,你們兩人若惜性命的話,最好不要存心背叛。”

天殘地缺陰惻惻笑道:“梅丫頭,咱們兄弟倆當真中了毒嗎?”

黑髯人大聲笑道:“賢昆仲氣機流暢,精神煥發,那裡會身中殘毒。”

梅華君不理黑髯人的話,冷然道:“家師施毒於無影無形,縱然是在說話間,也能施以奇毒,何況你們雙怪心存意念,家師早巳知情,當然她老人家更不會放過你們。今日暗算我之事,只要倆兄弟忠心護送孤星令,小女絕對不會跟家師提起。”

她這番話,聽得天殘地缺雙怪面如死灰,謀反之心也爲之消滅。天殘陰惻側的冷笑道:

“野丫頭,你的嘴真是厲害,其實老夫兄弟非和你過不去,因爲那小子要暗算你,所以將你點了穴道,信不信由你。”

姚秋寒聞言心中暗怒,但他知道這般人個個陰險狠毒,尤其那黑髯人心機可能更加兇毒。

目前梅華君在網羅雙怪,如果雙怪站在梅華君這邊,對於自己安全性較大,如果站到黑髯人那邊,那麼黑髯人定會聯合雙怪之力,剷除自己和梅華君,所以姚秋寒聞聽雙怪誣罪自己,暫時忍聲不作辯解。

黑髯人突然縱聲長笑道:“你們兩個殘廢老兒,大概已經決定站在楊妃姬那邊了。”

天殘地缺陰殘地笑道:“柯星元,你陰險狠毒跟楊妃姬也差不多,咱們兄弟站到哪那邊皆是一樣。”

黑髯人道:“殘、缺二老兒,難道你跟梅丫頭聯手,老夫就無法動你們嗎?”

梅華君搶先說道:“柯伯伯,小女一向視伯伯是咱們孤星會長輩,不願以小犯大,如果伯伯要以大犯小,晚輩只好得罪你老人家了。”

黑髯人拂髯笑道:“鬼丫頭,你有多少道行,儘量施展出來,好讓老夫見識見識楊妃姬教了你些什麼?”

梅華君道:“柯伯伯,你要識相一點,昔日孤星會四君子武功,雖然勝過十二星神,但我如果和天殘地缺雙星聯手,柯伯伯大概不會討到多少好處。”

黑髯人點頭笑道:“好說,那麼你們就走着試試看I。

語音一落,欺身直上,右拳左掌,攻向天殘地缺雙怪,拳掌一出,右腿一招“天河垂鉤”

點掃一側的梅華君。

他欺身攻擊,三招齊出,攻取三人,真似快如閃電,變出倉促,殘缺雙怪差點中了道兒。

梅華君早就料到他會迅速出手,嬌軀輕晃,移躍出四尺。

黑髯人哈哈一聲長笑,道:“殘缺老兒,老夫告訴你們楊妃姬會施毒,但天下間總有人會解毒,楊妃姬早對賢昆仲疑心,遲早合向貴兄弟下毒手……”

說話間,殘缺已經快如鬼魅,由左右兩側攻到。

黑髯人霍地伸手再由懷中取出那柄匕首,左刺右劈,將雙怪攻勢迫住,接下說道:

“……只要賢昆仲對老夫心無異志,柯星元絕不會虧待你們。”

高手過招,勢同流星飛矢,在這說話間,他們已交手七;八招。

黑髯人武功當真詭異難測,手中一柄匕首變幻龍騰魚躍。天殘地缺雙怪武功雖高,卻無法擺脫黑髯人匕首招招進逼。

梅華君這時由懷中取出短劍,靜靜觀看着他們動手相搏,因爲在他們三人快逾電閃雷奔的激鬥中,她也無法插手其間。

姚秋寒目睹他們上了手,猛的心頭一動,暗道:“我現在不走還待何時,這些人,無論誰勝誰敗,對我皆沒有好處……”

念頭一轉,姚秋寒轉頭向祠堂大殿後門走去。

姚秋寒剛走出幾步,紅衣人影驟閃,梅華君手橫短劍擋住去路,叱聲問道:“你要去那裡?”

姚秋寒冷冷道:“梅姑娘,請讓開路,你在嶽宅施惠於我之恩,剛纔我巳救了你一命作報答,此刻我沒有欠誰的情,如你再咄咄逼人,勿怪在下失禮了。”

梅華君哼聲道:“你這人怎麼這般輕易發怒,你知道我擋住你,是幹什麼的嗎?”

姚秋寒一怔道:“姑娘橫劍擋路,意欲何爲?”

梅華君道:“我是問你要到那裡,是不是要回武磯堡。

姚秋寒道:“不錯,我需要再去一道武磯堡。”

梅華君道:“我告訴你.你去武磯堡對你沒有好處,古蘭香已率正派武林高手到達武磯堡,何況岳雲鳳父親死了,她會懷疑你是毒害他們的人。”

姚秋寒聽了這番話,心頭一寒,驚問道:“你……你早知……”

梅華君不容他說下去,蠍然一笑道:“我早知道你的來歷,你是個武林動亂中的可憐人。”

姚秋寒聞言感慨萬端。不錯,自己是個可憐蟲,正派人要尋我伏以正法,邪派旁道,卻不時作案誣害我,如今梅華君毒害死嶽坤玄、童公冶、諸葛算,在同一室中,他們中毒而死,自己仍然獨存,岳雲鳳怎麼不會疑心自己。……

想到此處,突聽梅華君厲聲說道:“你也中了鶴頂紅香毒,只要你三日不毒發,我會要到解藥療治你。本來我想將你羅致到家師手下,但家師生性猜疑,對人皆施以奇毒控制。因此我打消此念。三日後,你服下解藥後,既然武林中不能容許你生存,你便消聲匿跡江湖,娶妻養子,過人間天倫生活吧。”

她這番話,說得柔和慈愛至極,語音不徐不緩,娓娓動聽,宛如密友知己,互相規勸,聽得使姚秋寒豪志散失,血氣潛消。

他長長嘆息了一聲。喃喃自語道:“我應該潛隱大澤山林,韜光養晦。江湖南林中恩怨仇殺,看得真令人厭倦,唉!姚秋寒走吧!武林中絕非你容足之地……”

正當姚秋寒意志消沉的時候,突然一縷怪嘯破空傳來,驚醒了姚秋寒渙散萎靡的心神。

他擡頭望去,只見院中黑髯人和天殘地缺雙怪,已經鬥到難解難分之處。

殘缺雙怪,這時一個持拐,一個取出黑色鐵爪,兩件外門兵器,配合得天衣無縫,抗拒着黑髯人一柄小匕首。

黑髯人聽了那縷破空傳來的怪嘯,倏地,捏脣同樣發出一聲怪嘯,遙遙互相接應。這一下雙怪和梅華君臉色驟變。

顯然是黑髯人的人手。一個黑髯人雙怪已難抵抗,若再有援手趕到,梅華君和雙怪如何能敵得了。

黑髯人一嘯之後,手中匕首倏地連變,片刻工夫,連變了十一二種不同的匕首法,逼得雙怪只有招架,沒有還手之能。

梅華君輕叱一聲,舉劍正要躍入戰圈,驀地一聲悶哼響起……

地缺左手血光噴涌,三隻手指,被黑髯人鋒利匕首割斷,黑髯長笑一聲,左掌一揮,一道猛掌風,將天殘震退三四步。

就在同時,衣抉飄空聲響,祠堂後院,已經飄落一個身着白袍,體態肥胖,白眉寸長,白鬍尺餘的怪老人。

黑髯人柯星元見了這白鬍老頭,哈哈笑道:“仙翁從何來臨?”

白鬍人道:“主人命你速回。”

柯星元笑道:“麻煩仙翁回去告訴主人,柯星元有事暫時不能回去待命。”

白鬍老聞言自眉倏地一揚,喝道:“柯星元,你敢違抗公主令諭。”

說着,右手一揚,一道強勁掌風,有如突起狂飆,帶起一陣呼嘯之聲,猛惡絕倫,直向柯星元涌擊過來。

場中渚人,日睹白鬍老人輕易動怒,揮手間就擊出這道驚人掌風,不禁暗暗驚駭此老功力。

柯星元微微一笑,輕描淡寫,揮手一掌推出。

兩股掌力一撞,極端詭異的,白鬍老人呼嘯的掌風,立刻化爲烏有。

但聽柯星元哈哈笑道:“隔山呼夭爐火純青。”

白鬍老人氣呼呼的道:“你回不回去覆命?”

柯星元笑邁:“仙翁急什麼,要回去也讓我交待幾句話。”

白鬍老人自從出現都沒有向姚秋寒等人看一眼,這時擡眼一掃,怒道:“有什麼話,限你半刻工夫說清楚。”

柯星元突然轉首望了雙怪一眼道:“賢昆仲若不跟我妥協,不出十日定死於非命,信不信悉聽尊便。”

他簡單地說了這幾句話,收下匕首,轉身躍出院牆,白鬍老人也緊隨而出,兩人轉眼間已消逝麗日之下。

姚秋寒見這兩人絕快的身法,心中激動不已。在這短數日中,他曾遇了不少高於,個個皆是生平僅見的魔頭巨擘。

剎那間姚秋寒覺得武林中,奇人異士,確實多若塵砂,自己若要以微薄武功,爭勝武林,傲視江湖,那還有一段距離,尤其柯星元他們口中的主人,更使姚秋寒感慨萬端。

柯墾元武功已是世所罕見,而他們還是人家使僕,那麼主人功夫之高,可想而知。

突然聽到天殘地缺雙怪同聲叫道:“是不是南宮琪美?”

兩人叫聲中,身子一動,快若幽靈撲出院外。

驀聽梅華君高聲叫道:“殘、缺雙怪聽着,天下沒人能解得家師獨門奇毒……”

她語音未完,天殘地缺已落荒而去。

一時間,詞堂山廟,只餘下姚秋寒和梅華君兩人。

麗陽高空,殘秋陽光,使人並不覺得熬熱,這是已時尾牌時分。

梅華君收下了短劍,望了姚秋寒一眼,道:“後日酉牌時分,刑臺樓之約,你要去嗎?”

姚秋寒淡淡道:“若是不死,當然準備赴約。”

梅華君道:“我勸你最好不要赴約。”

姚秋寒忽然心中一動,問道:“楊公子跟你是不是一道上的人?”

梅華君點頭道:“他是我師兄,武功之高,猶勝過我數倍。”

姚秋寒這時心中一陣激動,問道:“你真的知道我來歷嗎?”

梅華君嬌聲笑道:“你對岳雲鳳說的話,我都偷聽了。

你姓姚,名秋寒,是中原一劍秦嶺一劍翁嘯蒼的弟子,是江湖道上傳說的,害死中原七劍的元兇……”

姚秋寒苦笑道:“中原七劍之死因,諒姑娘比我更清楚吧?”

梅華君眨了眨那雙大眼睛,說道:“我不知道。”

姚秋寒嘆聲說道:“我會調查清楚,謀害七劍的兇手到底是誰?姚秋寒有生之年,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梅華君冷冷道:“你身遭鶴頂紅奇毒,如沒服下解藥,就休想活過一年半載。”

姚秋寒慘然笑道:“梅姑娘,你要知道你施毒害死三位武林高手,我輕然放你,不加追究。無非是要你改過行善。”

梅華君冷澀澀的截聲說道:“姚相公,我自出世以來,從未對人這般仁慈過,我勸你退出武林,完全是爲你着想,如不領受我的好意,日後慘死,便後悔不及了。”

姚秋寒道:“姑娘好意我心領了,姚秋寒就是面臨慘死,也不會退出江湖武林,現在你請了。”說罷,拱手抱拳,轉身就走。

但聽梅華君叱聲喝道:“站住!”

姚秋寒停步回頭望去。

只見梅華君滿面寒霜,眉露殺機,一步步走過來。

姚秋寒心頭一驚,忖道:“這少女年紀輕輕,卻陰狠兇的險得很,日後長大定是一位殺人不眨眼的魔女,不知要荼毒到多少生靈,如我狠心將她殺了,不是可以造福人羣,替天行道……”於是,已將一口真氣,暗暗提到飽和狀態。

但他心念一轉,擡眼望去,不知何時梅華君已抽出短劍,戮在自己胸口,這一下姚秋寒驚駭不已,剛纔她空手走來,怎麼抽劍出招點在胸口,自己卻毫無感覺。

“但聽梅花君冷道:“截心素手劍法,從無人能敵得,我只要輕輕往前一送,劍入血濺。

姚秋寒聽聞“截心素手劍”腦海靈光一閃,憶起嶽坤玄臨死前那些活……

“陶老弟劍術終然博學天下各派精奧,但卻無法剋制楊妃姬的‘伏魔血影手’和‘截心素手劍’……”

本來姚秋寒對於嶽坤玄的話,有種危言聳聽之感,但此時想來,楊妃姬的武學,確是使人心寒。

想到此處,姚秋寒覺得梅華君武功,足可殺害自己,但她不殺我,真的是一片好意嗎?

突然聽到梅華君幽幽嘆息了一聲,收回抵在姚秋寒胸口的短劍,退了半步。

姚秋寒問道:“姑娘怎麼不運劍刺入”

梅華君道:“自從你到武磯堡,我巳放過七次殺你的機會,當然我更不會現在殺你了。

爲什麼不殺你,這其中原因,我也不知道,但這情景若被家師知道,我非受酷刑處罰不可。”

姚秋寒聽了這幾句話,本已凝聚的真氣,倏地消散,他如何忍心這般一掌擊死她呢?

唉……

姚秋寒長長仰天一嘆,暗暗說道:“姑娘,你是善良的,你是個無知少女,是個被人炫惑、欺騙的可憐女孩,罪惡魁首是那楊妃姬,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梅華君杏目泛出一絲迷茫的秋水,斜掃了他一眼,出聲說道:“你要聽從我的勸導,不要赴後日刑臺樓之約了。”

姚秋寒淒涼一笑,道:“梅姑娘真的這般關心我嗎?”

梅華君倏地泛起一片紅暈,豔陽光下,顯得是那般嬌紅欲滴,她很美,但可惜還有一絲童稚之氣未除。

姚秋寒當然不會想到這個剛十七歲的少女,對他已有一種男女間微妙情感,雖然這絲奇妙的情愫,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但總有一日待他們發現時,就已經太晚了。

“姚相公,你就在這祠堂等我,最遲後日酉牌時分之前,拿解藥來給你。”

人類愛惜生命,是正常的。

姚秋寒點頭道:“我等你,但時間不在酉牌時分,而在午牌時分。”

梅華君道:“好吧,那麼我也得走了。”

她走了數步,猛又回頭說道:“姚相公,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我毒殺武磯堡主嶽坤玄是不得已的,日後我再告訴你詳情。”

說罷,一式燕子剪水,嬌軀輕晃已出院牆。

那知梅華君身子一落院外後,猛又飛身進入後院,姚秋寒不知她爲何又回頭,正待相問,驀聽她低聲說道:“不要出聲,祠堂有人來了。”

她伸手拉着姚秋寒,晃身轉到前院左側一個大供臺之後,擡頭向外一看,眼光可觸及丘下江流沿岸半里。

但見西南方向半里之外江岸,停泊着一艘三桅巨船,那船外形十分奇特。

姚秋寒怔了一怔,道:“沒有人嗎?”

梅華君低聲道:“人在後頭墓陵上,他們向這邊行來了。”

語音剛落,姚秋寒耳際隱約聽到一陣步履踏草聲,向這邊慢慢走來。

姚秋寒暗暗想道:“這種荒涼墓地有人來,大概是擇地喪葬的。”但又想:“梅華君這般慌張幹什麼?……”

一念未完,對面角落走出七個面貌奇醜,腰配長劍的大漢,看他們的敏捷的行動,顯然輕功火候極深。

接着,金蓮步搖踱出一個女人。

這女人手腳上各帶一個小金鈴,走動之間,鈴聲轉動,悅耳巳極。

她一面走一面跟一個全身白麻衣的老儒生談論着。

驀聽那女的叫道:“醜鬼停步!”聲音尖刺淒厲。

七個走在前面的配劍醜大漢,齊齊停步恭候。

這時那配鈴的女人,搖步走到石階前。

那白麻衣老儒士恭恭敬敬的站立一側。

此刻,姚秋寒和梅華君方纔看清了這女人的容貌。

這女人相貌較之七個大漢更醜,只見她面色青黑,客眉、鼠眼,雙手指甲如鉤,那形態奇醜無比。

姚秋寒暗暗忖道:“這羣人單由貌相看來,使人望而生畏了。”想着轉頭望了梅華君一眼。

只見她這時臉上露出一絲恐怖、緊張、沉重之神色。

姚秋寒暗暗驚異,又無法出聲相詢,於是凝神注視他們的動靜。

但聽奇醜巫婆,又發着那如鬼啾魂叫的聲音,說道:“鬼儒士有把握嗎?”

白衣老儒士恭聲說道:“稟告公主,老儒向來精於風水地罡,此地風水,恰好能容納咱們九個‘還魂人’。”

姚秋寒聽得暗暗驚奇,忖道:“這巫婆長得奇醜,年紀看去也不大,老儒士稱呼她爲公主。”

奇醜巫婆點頭道:“好!明日子夜,趕屍前來這裡,事前預先安排好。”

白麻衣老儒生頷首稱:“是!”然後發聲問道:“請問公主,滄海一劍嶽坤玄的屍體,派誰去負責調換?”

這句話,聽得姚秋寒和梅華君同時一驚,暗暗忖道:“他們在搗什麼鬼玩意,調換嶽坤玄屍體幹什麼……”

念頭未完,猛聽奇醜公主怪聲怪氣說道:“嶽坤玄今夜入棺,三更天后,派人去換屍,本公主不在時,指揮號令全由鬼儒士代理,你派誰去,還用間我嗎?”

白麻衣老儒生聞言,連連點首稱“是”。

奇醜女人說罷,站起身子,蓮步搖搖欲墜,一副弱不禁風之態,搖曳生姿,向山崗丘下走去。

那七個配劍醜大漢,仍舊走在前頭,白麻老儒生殿後。

姚秋寒這時雙眼呆直望着奇醜巫婆,那出人意外的走路風姿,柳線搖風,步姿楚楚。

姚秋寒輕嘆一聲,道:“怪了。”

梅華君突然一手抓住姚秋寒,急聲道:“姚相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姚秋寒尚未答話,梅華君已經拉着他繞行過後院,翻牆向墓地深處,急馳而去。

兩人一口氣,奔過一里深淺的墓地後,梅華君方纔深深呼了幾口氣,嬌聲叫道,“好險!”

姚秋寒愕然問道:“梅姑娘,認識他們嗎?”

梅華君搖頭道:“不認識,卻聽家師談說過,那七個配劍醜大漢,是孤星會已故會主護法煞手三十九醜的其中幾人。白麻衣儒士,大概是傳說中的古墓門掌教醜儒土……”

姚秋寒間道:“那醜婆婆呢?”

梅華君眨了一下大眼睛,道:“聽鬼儒士稱他爲公主,以及衆人對她恭敬如王妃情形看來,她定是已故孤星會主千金南宮琪美。”

姚秋寒聞言倏地醒悟起來,在自己對梅華君推宮活穴之時,曾經聽黑髯人柯星元,對雙怪提出過南宮琪美名字,以及天殘地缺雙叫出:“南宮琪美”四字離去的情形。

不過,姚秋寒暗感奇異,本想這“南宮琪美”想見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那知竟是一位奇醜的巫婆,連她聲音,也如同猿啼鳥鳴、鬼叫。

姚秋寒又問道:“梅姑娘,你們所談的,是什麼意思?”

什麼還魂人?趕屍啦?……難道他們明日子夜時分,真的要趕殭屍前來那片墓地嗎?更使人驚奇的,他們調換嶽坤玄屍體作什麼?

梅華君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她簡單地答着話,自己卻凝首沉思,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梅華君俏眸望了姚秋寒一眼,嫣然笑道:“姚相公,你喜歡我嗎?”

姚秋寒聞言一怔,暗道:“她問這個做什麼?女人心,真使人捉摸不定……”

梅華君目睹姚秋寒久久不答話,突然幽幽嘆息了一聲,緩緩轉過身子,眼望夭際變幻的彩雲。

微風輕吹,長髮微飄,紅衣雪膚,容色如花。

姚秋寒突然發覺她背影流現出無比嫺靜,她的嘆息聲,充滿了一絲無窮哀怨,悽愴……

梅華君這時好象想起一段回憶,杏目淚水潸潸,姚秋寒嚯地感到她是位可憐的女孩子,她需要大人的照顧、安慰。

“梅姑娘,梅姑娘……”

姚秋寒低聲叫了兩聲,梅華君嗯了一聲,緩緩轉過身來,說道:“姚相公,我告訴你一件駭人秘密……”

姚秋寒心頭一震道:“什麼秘密?”

梅華君咽聲道:“武磯堡主嶽坤玄是我的生父!”

姚秋寒聽得嘴巴張得大大的,問道:“什麼?你說什麼?”

梅華君杏目淚水如珠,滾滾落下,道:“滄海一劍嶽坤玄是我父親。”

姚秋寒微微一笑,道:“梅姑娘,你毒害嶽堡主我不會怪你,但姑娘可不要說笑了。”

梅姑娘突然厲聲叫道:“他害我母親極慘,我毒殺他是替母報仇雪恨……”

姚秋寒呆了一呆,問道:“你的話,是真的嗎?”

梅華君珠淚滿面說道:“真的!嶽坤玄是我生父。”

姚秋寒驚異道:“那麼岳雲鳳姑娘是你的姊姊了?”

梅華君搖頭道:“不是,她不是我的姊姊。”

這一下姚秋寒迷糊了,他認爲梅華君這些話,是說笑的,但由她臉上各種神情看來,根本不像在說笑,而是確實的事。

但這怎麼可能呢?她是滄海一劍嶽坤玄的女兒,而岳雲鳳卻不是她的姊姊?

怪了,自從在九官山遇難以來,到處所見的,皆是如夢般的怪事。

“梅姑娘,我真不懂你的話,嶽坤玄若是你父親的話,岳雲鳳應該是你的姊姊,爲何你說不是呢?”

梅華君混身一陣顫抖,道:“她……她是我母親拾到的一個棄嬰。嶽坤玄自幼撫養她,也將她誤認爲是我母親的。”

姚秋寒問道:“不知令慈是誰?是否還在人世?”

梅華君咽聲道:“我母親叫梅雪花,江湖中人稱她老人家爲紅娘子,母親在十年前離開人世。”

寒聞言一驚,紅娘子梅雪花這個名字,曾經聽師父提起過,乃是一位半正半邪的江湖女盜。

姚秋寒道:“令慈死前,囑你報仇,所以你毒殺了嶽坤玄老前輩是吧?”

“沒有,我母親死前只告訴我生父是嶽坤玄,並沒有叫我殺死他。”

姚秋寒悽聲嘆道:“梅姑娘,你錯了,不論令尊如何對待你母親,但你總是嶽老前輩的女兒,生身之父,於情於理,就不該斬惰殺父。”

梅華君突然臉色一變,厲聲說道:“他對待母親不仁不義,殘酷無情。而且見利忘義在華山松鶴巖,暗下毒手,殘害情同骨肉的結義兄弟姊妹……這種無人性的人,叫我如何敬重他。”

姚秋寒呆了一呆,道:“嶽坤玄老前輩一生作爲,素爲人所尊重,至於他做錯了什麼事,我一概不知。梅姑娘那邊有座桃樹林,我們在那邊納涼一會,順便聽你將這段複雜的內情詳述一下。”

梅華君冷聲笑道:“殺是已經殺了,人死無見證,我說他如何險惡,你也不會相信。”

姚秋寒暗自語道:“不錯。嶽坤玄已死,她這時說他是她生父,我如何要相信她的話呢?

此女子生性狡繪,是不是在向自己虛編捏造故事……”

想罷,輕輕嘆了一聲,道:“梅姑娘,嶽前輩既然被你毒殺了,人死不能復生,此刻議論這事,總是使人傷感的。”

梅華君眨着眼睛,道:“我跟你說這些事情,不過是向你說,嶽坤玄是死有餘辜的。”

姚秋寒搖頭嘆道:“子女不論父過,姑娘這般批評令尊,早已落不孝之名。”

梅華君聞言嬌軀一陣顫抖,轉過身去不敢看姚秋寒的臉。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她冷冷說道:“姚相公,我對你說話,已嫌太多了,你走吧!後日午時以前,我取到解藥自會送去給你。”

姚秋寒淒涼一笑,道:“姑娘珍重了,咱們後會有期。”

說罷,姚秋寒微拱手,轉身就走。

他感到梅華君是個滿口說謊的小孩,既然自己不忍心向她下辣手.那就不必跟她多說廢話。

姚秋寒辨別了一下方向,直向武磯堡行去,因爲剛纔聽那奇醜公主說,今夜三更要去偷盜嶽坤玄屍體,自己閒着無事,不妨去一觀究競。

行約一個時辰,來到一座市鎮,姚秋寒纔想起肌腸轆轆,已半日沒吃飯了。

於是,入鎮尋找酒樓。這集鎮,雖然不像城市那麼熱鬧,街道寬闊,樓閣樹立,行人車馬還算不少。

正行間,後面道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蹄聲,姚秋寒轉頭瞥去,四匹快騎如飛而過,直向鎮西而去。

這四騎士,身上包袍鼓起,竟是帶有兵器的江湖中人,姚秋寒不以爲意的繼續沿街而行,倏地身後又起了一陣轔轔車聲。

姚秋寒閃身到路旁,只見七匹黃色高大蒙古雄駿,護送着一輛四匹白馬轎車緩緩前進,轎車窗簾垂遮,不見車內坐着什麼人物,但那護衛騎士,是七個腰懸長劍的綵衣大漢,一瞥之下,姚秋寒心頭大驚,那綵衣大漢,不就是護送奇醜公主的醜大漢嗎?

轔轔車聲,緩緩向西而去,轉眼間,已轉彎而逝。

姚秋寒突然腦際閃起一道靈光,暗暗想道:“怎麼這般湊巧,那羣人也到了鎮內,……”

思念剛起,道上又急傳來一陣蹄聲,三匹快騎,風馳電掣而過。

他擡頭望去,只見三位騎士背影,仍是頭結髮髻的道士,這下姚秋寒敏感的意識到這些武林中之人,集中此鎮,有些不尋常。

此念一起,姚秋寒稍微留神注意路上行人,驀然發現身後好象有人跟着自己。

他呆了一呆,暗道:“有誰要跟蹤我?”

姚秋寒急中生智,故意停步蹲了下去,眼睛由腳後跟看去!

一聲冷嗤寒笑,但見青衣人影一閃,那跟蹤的人,很快的避入另一條街道轉彎不見。

姚秋寒站起身子,雙眼凝注街角良久,想不出自己被跟蹤原因,轆轆飢腸使他暫時忘汜了這件事。

集鎮中,就只有三間臨江而建的大酒樓。雖然午時已過,但這條西街集市,仍然行人擁擠,車馬停滿廣場柳陰下。

姚秋寒略爲察視柳蔭下車馬,驀然停着那輛麗白色轎車,顯然所見那行人,是在三間酒樓中吃飯休息。

好奇心起,姚秋寒存着探察究竟心理,急步向第一間酒樓門口行去。

門口很快迎出一個夥計,滿陪笑臉說道:“客官,樓上樓下全滿了,要吃飯請到第二家。”

姚秋寒茫然的擡頭望了酒樓一眼,走到第二家,果然又迎出一個店小二,說道:“爺,敢是武磯堡中嶽家的朋友?”

姚秋寒心頭一驚,暗道:“奇了,這店小二怎麼問我是武磯堡岳家的朋友……”

店小二見姚秋寒不答話,趕忙又陪笑道:“對不起客官,本酒樓同前家.都被岳家包下了,客官若不是岳家的朋友,請到第三家狀元樓。”

姚秋寒聞言,倏地醒悟過來。

“原來剛纔街道上現出不少江湖武林人物,竟是由各地來的正派武林高手,他們若非拜祭嶽坤玄而來,就是聚集酒樓議論嶽坤玄之死因……”

婉秋寒本想舉步進去,但腦海裡突然想起梅華君對自己警告的話,說:岳雲風等人會懷疑自己是殺害嶽坤玄的兇手……

念頭一轉,姚秋寒獨自行到第三家酒樓。

這間“狀元樓”,裡面鬧烘烘的,跑堂忙個不停,姚秋寒好不容易揀了一空桌,叫了四色小菜,一盤牛肉,半斤陳年老灑,獨自斟酌起來,腦海裡一面想着今日所見發生的怪事際遇……以及九宮山遇難以來,自己所蒙受的沉冤……

酒入愁腸,愁更愁。他怨恨武林中人,對他的仇視。

他暗暗叫道:“不要想它吧,管它天塌下來,地沉下去都不關我的事……”

酒一杯一杯的下肚,姚秋寒腦智更迷糊,心志愈消沉。

“喂!跑堂的替少爺添酒菜。”

姚秋寒這時酒萊已空,閉着眼睛大聲急叫,這時他已有三分醉意,這聲叫唱,如同雷霆。

那知他等了半刻,不見有人來招呼,未見有人應聲,酒助怒意,姚秋寒驀的連忙向桌上一擊,喝道:“掌櫃的,你們全死光了嗎?……”

那塊桌子,雖然是檀木製成,但如何經得起姚秋寒這一掌,嘩啦啦啦一陣大響,桌碎碟飛,亂響聲中,他還是喃喃喝道:“……你們快替小爺添酒萊來,怠慢了,若得少爺心頭火起,毀你整個狀元樓。”

語音一落,驀聽一縷嬌脆,宛似黃鶯出谷的聲音,說道“樓下是誰在吵?”

娥秋寒眯着一雙醉眼,喝道;“是你爹爹在吵,不服氣下樓來!”

一聲嬌柔清脆的聲音,再度由樓上傳下來道:“你們哪一個人去教訓他。”

語音一落,咚咚咚……傳來一陣下樓聲。

姚秋寒哈哈一陣洪亮大笑,聲震禮堂,笑聲中,姚秋寒猛地張開迷濛的醉眼。

他眼睛一張開之後,突然呆呆愕在那裡……

原來這時候酒樓裡一片清清的,偌大的樓下酒廳,不見一個跑堂,剛纔鬧烘烘的酒客,不知何時都離開了。

這下姚秋寒醉意清醒了大半,舉手一扳腦袋,擡目再望了四周一眼,果然樓下七八個店小二,已不剩一個。剛纔七八十個酒客,走得只剩下靠窗一張小桌上,獨坐一位青色長衫人。

他背向姚秋寒,面對窗外江水,所以無法看清他的臉容,那青衣人還獨自小酌着,好像對酒樓巨大變化,絲毫不曉得一般。

咚咚……下樓梯聲已斂絕,姚秋寒擡頭望去。

下樓來的,是位腰懸長劍,身着綵衣的奇醜大漢。

奇醜綵衣大漢,似乎想到樓下有兩個人,他那雙冷寒電眸迅速的掃過青衣人,停在姚秋寒身上,沒聲沒氣的問道:“是那一位口出不遜的?”

姚秋寒這時被驟然變化,搗得頭昏腦脹,奇醜綵衣大漢問話,他一時便沒有答覆,青衣人更是恍如未聞。

奇醜綵衣大漢,霍地雙眸暴出一股冷寒煞光,呵哈…….由喉嚨底層進出一陣冷若陰風的笑聲,道:“不管你們兩個是那一人口出不遜的,今日都休想活着走出門口一步了。”

說話中,奇醜綵衣大漢,突然緩緩舉步對窗口青衣人走去。

“站住!”

姚秋寒大喝一聲,由椅上站了起來。

奇醜綵衣大漢被如雷貫耳的一喝,怔了一怔,停步回頭。

姚秋寒向前走了半步,冷冷說道:“吵鬧的是我,跟那人毫不相關,有事尋我來。”

姚秋寒說着,偷偷望了青衣人一眼。奇怪的,青衣人仍然恍若未聞一般,依舊面對窗口江水。

他怔了怔暗道:“那人如果不是耳聾,就是白癡……”

奇醜綵衣大漢,皮笑肉不笑的冷哼兩聲,道:“閣下好大的膽子呀!”

他簡單地說出這句話,轉身回頭對姚秋寒走來。

姚秋寒朗聲說道:“閣下且慢動手,先聽我幾句話,剛纔在下因酒亂性……”

奇醜大漢冷冷截聲道:“不用說了,反正沒離開酒樓的人,就難逃一死。”

他一步一步向姚秋寒逼近,眨眼間已到面前三尺。

“嗨!”一聲怪厲呼嘯。

一道白虹劍光,隨着大漢右肩搖動,疾若流星劃過。

“嘶!”一聲衣衫破裂聲響,人影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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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秋寒已經退到七尺開外,低頭看看胸腹間白衫一片破裂,他作夢也沒有想到奇醜綵衣大漢,拔劍出擊的速度,這般迅速。

剛纔若非身隨劍光飄然身退,就是有十條命,也要喪命幾條在他這一劍之下。想到這裡,背脊不禁冷汗直流,三分醉意完全清醒。

奇醜綵衣大漢,更是驚奇的望着姚秋寒出神,良久之後才道:“閣下能夠平安閃過,‘斂手閃電’一劍,涼非無名小卒,報名來。”

這奇醜綵衣大漢的煞氣,似未消滅,語氣之冷寒、狂傲,卻令人心頭大怒。

姚秋寒驀然仰首發出一聲龍吟長嘯……笑聲鏗鏘如同龍吟虎嘯,聲震屋瓦,直衝雲霄。

笑罷,姚秋寒臉色變得冷漠的可怕,緩緩說道:“閣下還有幾手煞手閃電劍,不妨再施展出來。”

雖然姚秋寒在奇醜綵衣大漢拔劍一招已動了真怒,他正準備一招之下,重創對方。

就在這個時候,樓上重又傳下那縷清脆,婉轉的聲音,叫道:“醜鬼,你已不是他對手,快退下。”

姚秋寒聞聲一驚,暗道:“那女人是誰,這聲音根本不是墓地上奇醜公主的聲音……”

原來姚秋寒此刻認定樓上的人,就是那墓地奇醜公主。

正自無比驚愕的當兒……姚秋寒一眼看到青衣人,不知何時已走到自己左側身後。機警的他.趕忙飄身向右疾移三尺,然後疾轉回頭。

猛地,青衣人左手一揚,一張字條,疾若飛劍,直取姚秋寒面門。

姚秋寒大驚之下.呼的一掌,往飛來的紙條拍去。

這一同時,一聲慘厲呼號,疾傳而起。

奇醜綵衣大漢,雙手抱住臉面,鮮血由他指縫間,涔涔摘落。

青衣人卻身若行雲流水,走出門口,一閃而逝。

姚秋寒這一驚非同小可,手掌輕翻抓住那片紙條,翻身躍出門外,只見青衣人已在七八丈外。

在他飛身躍出的同時,姚秋寒迅快張開紙條,但見上面寫道:“落日餘輝,鎮西入口決生死。”

下面沒有姓名,只單這十一字,但字意,卻深深顯示出和姚秋寒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非動干戈,決一生死不可。

姚秋寒拿着宇條,展開身形,快逾蒼鷹飛隼撲追出去。

口中卻喝道:“閣下止步。”

但這時青衣人身影,已消逝另一條街道。

姚秋寒知道無法追上,只得停下來,擡頭一望,猛地又使他呆在那兒。

原來是行人頻繁的街道,此刻竟然人影絕跡,就是兩旁店鋪,都緊緊閉上了門戶。

姚秋寒擡頭看了一下天色,不過是未申初時分。自己出鎮是未時頭,難道在這短短一個時辰工夫,整座鎮集變化這麼大?

他想不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獨自徘徊街頭,踽蹈行着。

到處一片冷清、淒涼,家家戶戶關門大吉,偌大市鎮街道,就只有姚秋寒一人,和一些蜷伏樹蔭下的吠犬。這種現象雖然是在大白日,但使人也有一種不安,恐懼之感。

姚秋寒愈走愈心寒,難道自己走進了鬼鎮嗎?

他想起鄉下老人曾經講給小孩聽的鬼魂故事……愈使姚秋寒相信自己是走進陰森冥府地獄,或是到達鬼鎮集。

不過理智上的推斷,這些現象仍是事實,此鎮乃是武磯堡東鄰鎮市。他想盡速離開這種鬼氣森森的地方。

走了幾步,倏地回頭,正想,那鎮西臨江酒樓,不是還有人嗎?我何不回頭去問個究竟……

想到此處,姚秋寒轉頭走過一條小巷,驀地由巷角轉出三個紅衣蒙面人,渾身鮮紅長袍,面罩一片腥紅面巾,只單露出一雙森寒眼睛,手上各自舉着一根二尺長狼牙棒,這種打扮,以及在此時此地出現,更加使人有種陰森恐怖感覺。

姚秋寒大聲叱喝着,但對方三人沒哼出半聲,依然向他進逼。

突然姚秋寒冷笑一聲,易客爲主,身若靈猿欺進撲身,右手揮擊出一股狂勁,直朝三人卷掃而至。

一招出手,狂飄呼嘯,席地捲起。

三個紅衣罩麪人,似未想到姚秋寒,欺身攻擊這般迅快,動若浪涌,他們招架不及,紅影飄飛,齊齊閃退開去。

但居中一人退得稍慢,被姚秋寒凌厲掌風掃中左胸悶哼一聲,張口吐一口鮮血,蹌踉後退三四步,跌坐了下來。

姚秋寒這時證實對方是人,不是鬼魅,膽子一壯,叱聲喝道:“光天化日,裝鬼嚇人,豈是英雄行徑,看掌!”

右掌連揮,二道勁風疾涌而出。

那兩個紅衣蒙面人,不敢接住銳鋒.他們扶着受傷的人,跳出七八尺,轉身向來路奔走。

姚秋寒似未料到,他們會飛身而遁,怔了怔,方纔喝道:“鼠輩不要走!”

躍身疾追過去,那知追到轉角,冷冷清清的街巷,已人影杏然無蹤,不知去向。

姚秋寒心頭一震,暗道:“好快的身法,怎麼一下子跑得無影無蹤?”

正自沉思,姚秋寒突然發覺有人碎步行來,右掌護胸很快側身看去。南面巷角一端,蓮步姍姍,走來一個肩插雙劍,全身黑衣的女子-.姚秋寒心頭一震,覺得這女子身材極熱悉。眨眼間,黑衣女已來到面前丈外停住,只見她面如芍藥,清麗絕倫,嫺靜莊淑,尤其是一雙星目秋水,泛出一縷幽怨,悽絕,凝注在姚秋寒臉上。

“岳雲鳳?”姚秋寒低聲暗叫道,這帶孝少女,果然正是岳雲鳳。

她和他都沒出聲,當四目相對剎那,姚秋寒已看出她芳心中痛恨着自己。

最後還是姚秋寒打破沉寂,輕輕嘆口氣,道:“嶽小姐,令尊何時下葬?”

岳雲鳳嬌軀一陣顫抖,道:“相公,兇手是不是你?”

姚秋寒臉色一變,喟然道:“唉!小姐果然懷疑我。”

岳雲鳳神色悽然,道:“古蘭香姊姊等武林高手,都來過武磯堡,她說家父等是中鶴頂紅香毒而亡。此毒劇烈無比,既然同室,相公沒有獨存的道理,除非事先服下解藥。

但我向來不會懷疑相公是壞人……”

岳雲鳳說話的時候,神情悲慼,娓娓訴來,似乎沒有半絲怨恨姚秋寒之色。

姚秋寒浩聲嘆道:“嶽小姐,我可以對天立誓絕非兇手,古蘭香等正派高手懷疑我,我已無法挺身辯解,總之,姚秋寒若是不死,終有一日會水落石出的。”

岳雲鳳幽幽說道:“我相信相公的話,-衆武林高手不信任你,包括我大師兄程虎威在內,剛纔古蘭香姊姊已傳下武林箭書,緝捕相公。剛纔我見相公由狀元樓出來,驚鴻一瞥,很快地認出是相公,於是追蹤而來,特此相告,相公儘速遠避。”

姚秋寒激動的說道:“嶽小姐對於在下思深如海,姚秋寒何日始能相報。”

岳雲鳳道:“相公不必擔誤時刻了,這鎮集內已潛隱了一絲恐怖殺機,相公若非敵人幫兇,請速離鎮,免得捲入這場殺劫。”

姚秋寒搖頭苦笑道:“本來我要聽從小姐之言,遠走高飛,隱居深山大澤,但這樣一來,無異承認了弒師罪名。”

語聲一頓後,接道:“小姐所說不錯,不但此鎮彌滿了一層殺機,就是整個武林,也面臨一層恐怖的末日命運,這些動亂根源,好象是長年日月積累而形成……”

岳雲鳳滿驚異的說道:“姚相公……你說的話,怎麼跟古蘭香姊姊所說一樣。她說:我父親之死,以及成羣武林高手神秘慘死,有牽帶個人恩怨。”

姚秋寒點頭道:“令尊死前對我說過一些話,由他老人家話意聽來,這些事實關係着華山松鶴巖論劍……動亂禍源主兇,似那楊妃姬。可是最近我看到一些跡象,華山松鶴巖論劍,好象是隻單爲一個門派之爭,即是:孤星會。

“因爲令尊嶽坤玄乃是孤星會的人,身居孤星會四君子之一:武磯君。現在我有事請姑娘轉告古蘭香武林盟主,叫她調查,中原七劍,以及她父親河漢魔簫,是不是孤星會的人?”

原來姚秋寒當今意識到昔年松鶴巖華山論劍,可能有着重大秘密,由嶽坤玄話中,得知他跟楊妃姬有段隱情,如果中原七劍和漢魔簫古虛飄,同是孤星會的人,那麼師父等人被殺原因就明朗了。

目前姚秋寒查得中原七劍等高手被害,兇手大概就是楊妃姬,但自從墓地祠堂所遇所見一些怪事後,案事令他更感迷糊。

岳雲鳳睜着眼睛,問道:“姚相公,你知道的事好像不少,古蘭香姊姊和中原九大派的高手,也都談論過了。他們證實我父親確是孤星會的人,其餘的人至今尚未察清楚。”

姚秋寒聞言微然笑道:“古蘭香的確是一個人間仙風,但願中原武林道在她領導之下,能夠消彌這場滔天浩劫。”

岳雲鳳嬌聲說道:“姚相公,古姊姊曾經暗中告訴我說,她有些不相信你是九宮山一役的兇手,不過九大門派中人都指說你是弒師叛徒,尤其是你在廬山擊斃崆峒派幾個弟子,引起九大派中誓跟你爲仇不可。”

姚秋寒慘然笑道:“嶽姑娘,我給你的自述以及那七篇武功經文,古蘭香盟主是不是都知道了。”

岳雲鳳點頭說道:“嗯!蘭香姊姊都看過了。請相公恕我譭棄約言。”

姚秋寒輕嘆一聲,道:“沒關係,反正你們在廬山救我之事,傳揚出去,古蘭香等人就知我的來歷。嶽姑娘,如果沒有事情,在下也得告辭了。”

岳雲鳳突然目含淚光,悽聲道:“姚相公,你……你要去那裡?”

姚秋寒嘆聲道:“本來我想在武林走動,但當今中原九大門派,既然有一位絕世奇才武林盟主領導,師父等武林羣豪血海深仇,總有一日能得水落石出,於是我打消了逐鹿武林意志,想尋一處僻靜所在安息。”

岳雲鳳道:“相公去處是否能相告,待家父遺體安葬後?守孝三月,我想退出武林……”

姚秋寒聞言猛然心頭一動:“嶽姑娘,我有一事相告。”

岳雲鳳道:“什麼事?”

姚秋寒道:“今夜有人要盜竊令尊屍體。”

岳雲鳳吃驚道:“什麼?誰要盜屍體?盜屍體幹什麼?”

姚秋寒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在下聽錯了也不一定,不過姑娘還是要防備一下。”語至此處,“姚秋寒若是不死,咱們後會有期。”

說着,姚秋寒轉身欲去,猛聽岳雲鳳叫道:“姚相公慢走一步,我有一物奉送。”

姚秋寒回頭,見岳雲鳳由香肩上掣出一柄寶劍,玉手捧劍,緩緩走到姚秋寒眼前,臉上掛着淒涼的微笑,說道:“家父去世,遺留一劍。此劍無名,據傳是一位武林前輩奇人所鑄,運用五綱精英百斤,配合緬鐵綱母,費時十年,方鑄成此劍。家父雖然劍術超絕天下,享譽滄海一劍之名,但他老人家雖得此劍,從不敢妄用一次,收藏堡中,變成古董玩器。今日家父之故,我本想以此劍陪葬,但生恐暴珍天物良劍,於是以此劍相贈。姚相公昨夜搏殺地獄十二鬼,劍術奇絕,名劍遇主,武林生輝,尚望相公笑納。”

姚秋寒聽完話搖頭苦笑道:“在下一介武夫,何德何能敢佩此劍,再之,我可能已經不久人世……”

岳雲鳳吃驚道:“什麼?相公不是說殘傷已好?”

姚秋寒不知怎樣,雙眸一經和岳雲鳳美目接觸,見她眉目流露出一縷深情關注,竟然不敢對她說出自己中了鶴頂紅香毒之事。

岳雲鳳見姚秋寒久久不語,知他推卻不敢領受寶劍,於是嬌聲說道:“姚相公,自古英雄珍惜寶劍,有如第二生命,但是小女子實在無能運用此寶劍,妄用圖招殺身之禍。

況且岳雲鳳贈劍,意深情長,如果相公不接受,我就此劍沉落江心,免得使武林至寶,落到壞人手中,多造無辜死孽。”

姚秋寒聽她說到:“況且岳雲風贈劍,意深情長……”

這句話時,她嬌容發暈,星目含情,不禁心頭一動,雙手接劍答道:“姑娘恩賜情深,姚秋寒不敢再拒,今後我若是萬一不死,當仗利劍學成令尊傳授了我的‘飛龍劍術’,定除羣魔妖孽。”

岳雲鳳聞言驚異問道:“怎麼?家父曾經傳授你劍術?”

姚秋寒點頭道:“令尊臨終之時,將他窮盡畢生所學創出的一招飛龍劍法,一招三式,傳授在下。令尊說唯此招劍術,方能剋制楊妃姬武功。”

“當今此劍,既然無名,在下斗膽取名爲‘無名飛龍劍’。”

說完話,手按彈簧,“嚓”的一聲,寶劍出鞘,一道白光,明如秋水,映着陽光生輝刺目,冷氣逼人。

姚秋寒左手彈劍,劍作一片龍吟,嫋嫋繞耳,良久不絕。名劍在手,姚秋寒肅然玉面,英風逼人,眉中隱透煞氣。

岳雲鳳嬌聲說道:“‘無名飛龍劍’,如此響亮的名字。

日後姚相公仗劍叱吒風雲,傲嘯江湖,家父雖在九泉之下,亦能含笑暝目了。”

姚秋寒還劍入鞘,背在肩上,說道:“嶽姑娘此劍已命名,但在下尚未悟透令尊所傳那招劍法,現在我要尋一處領悟劍招,我就此告辭了。”

說罷,姚秋寒拱手,飛身上了街道屋脊,晃似一道輕煙,急馳而去。

岳雲鳳眼望着姚秋寒沒了影兒,還在呆呆出神,驀地聞聽一聲嘆息,幽幽傳了過來,叫道:“雲鳳妹妹,他的武功真出乎人意料之外。”

岳雲鳳聞聲望去,只見一家院落牆內,走出一個美麗絕倫,體態豐滿的成熟少婦。岳雲鳳吃驚道:“蘭香姊姊,你來多久了。”

這華麗少婦不是別人,正是新任武林盟主古蘭香。

“鳳妹,我向你說過此鎮早已潛滿妖魔鬼怪,你怎麼可以獨自出來。剛纔你偷偷出來時姊姊就隨你身後。”

古蘭香說着,人已走到岳雲鳳面前。

岳雲鳳突然撲在古蘭香懷中,悽聲說道:“蘭香姊姊,那麼姚相公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他絕對不是叛徒。”

古蘭香雙手扶住岳雲鳳香肩,悽中泛出一股威嚴肅穆之氣,說道:“鳳妹妹,他雖然不是弒師叛徒,但他跟兇手好象很熟,不然他爲什麼不向妹妹說出毒害嶽伯伯的人,以及替伯伯報仇。唉……”

說到此處她幽幽嘆了一聲,接道:“此人武功非常奇別,內力深厚驚人,今日妹妹以那柄寶劍相贈他,萬一他是壞人,不知多少武林高手要喪命他劍下了。”

岳雲鳳聞言嬌軀一陣顫抖,道:“蘭香姊姊你認爲她是壞人嗎?”

古蘭香嘆道:“但願不會如此。鳳妹,不要想得那麼多了,咱們快回酒樓保護令尊遺體,剛纔他不是說過有人要盜屍,大概姊姊的推測不錯吧!若是不錯的話,日落之後,鎮集中定會出現鬼魂魅魑……”

說着話,她手扶着岳雲鳳向西南街道行去。

且說姚秋寒快逾閃電,捷若靈猿,飛奔過數條街道屋脊。

鎮中依舊一片冷清,淒涼不見半個人影。

姚秋寒擡頭望了一下天色,申牌時分未過,距離神秘青衣人相約決鬥還有個把時辰,但他卻展開輕功先來到鎮西入口。

只見鎮西入口,柳林蔭葫,江水滔滔,地處僻靜,驀地一擡頭,姚秋寒看見左面靠近江岸一所荒廢果園。

姚秋寒心想:這座小果園無人,自己不妨利用這段時間,領悟一下那招飛龍劍,順便暗中監視青衣人行動。

念頭一動,他縱身飛入這座樹林,走到一株大龍眼樹下,棲背而坐,腦海裡迅速浮起嶽坤玄講授的那招劍訣:“龍伏池中,不成龍,形龍必出,龍出池中,先擺頭後襬尾,頭動、尾劍乘隙而入!龍尾擺後,體蟠方能騰空入雲……隨即邀遊雲海,無物無我,入海騰雲,隨心所欲……”

這段劍訣字句,極爲簡單,看去每人皆能領悟字意,但是經過姚秋寒誦唸五遍之後,突然心頭一驚,發現那簡單字句中,含着極爲深奧博大意境。

“龍伏池中,不成龍,形龍必出。”這句意思,當然說:龍在池中,靜伏不動,就永遠無法形龍,如同英才埋沒深山,璞玉不見名匠雕磨,若是形龍的話,必然要脫出池中,飛騰入空。

但這句話,若引伸到劍術武功上,就是說“一劍在手,抱守中元,不作進擊,那就永遠無法傷敵制勝,若要傷敵必出劍。

姚秋寒思考了幾遍,倏地又想到:“形龍必出”一句,這般解釋還欠完全,可能其意更深。

一次復一次的領悟、推研,姚秋寒漸漸有了心得。

驀然他拔劍在手,連鞘抱手中元,以面前果樹作敵,雙目平視,漸漸……他心神已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風吹枝葉顫動,姚秋寒目光就隨着枝葉而動。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霍地一聲龍吟,姚秋寒手中劍已出鞘,白虹電閃,嗡的一聲,劍鋒已疾如箭發挑了出去。

接着,他身若飛龍穿空,飛射而起,劍光連閃三閃之後,一道疾虹直射三丈開外一株桃樹,然後身軀落地劍光收斂,依舊在鞘中,雙手抱劍,固守中元,心神集中。

這些動作在筆者寫來,象似很慢。其實他自從寶劍出鞘飛身落地,連貫幾個動作,快得有如電光石火一剎那。

突然一陣呼嘯吹過樹梢,嘩啦嘩啦!樹倒落葉聲響大作。

三丈開外一株桃樹,迎風倒下來,面前一株龍眼樹飄落一支兒臂粗細分枝,另外主杆上紛紛落下十數青翠葉子。

姚秋寒首先拾起面前臂粗細分枝,斷口平滑有如石磨,千數片落葉,齊齊從中而斷,整齊得有如刀切。

他在走到三丈外那株桃樹,只見整株樹幹,被截爲七節。

這下姚秋寒喜上眉梢,猛地縱聲長嘯,聲若龍吟,直衝霄漢,這聲長嘯,是何等豪壯!

落日西沉,歸鳥飛鳴,已是入暮時分。

一抹晚霞,將大地換上了一片金黃色。

姚秋寒精神煥發,緩緩走出果樹林,直向鎮西入口走來。擡頭望去,姚秋寒心頭不禁一震,叫道:“果然來了!”

但見鎮外西邊官道上,落日餘暉,映着一條修長人影,向這邊緩緩行來。

在這剎那,姚秋寒腦海裡浮起青衣人那張宇條字句:

“落日餘暉,鎮西入口決生死。”

他如果不是曾經相識的人,字句間,爲何寫得這般冷煞、堅決呢?捫心自問,在狀元樓裡也沒得罪他呀。

但姚秋寒怎樣想,也想不出那青衣人,是自己見過的人。

影子愈來愈近,一會兒已到十丈開外,果然是身着青衣,姚秋寒這時有些心跳不安,並非怕他,而是這種不平常氣氛的驚恐。

浙漸的,姚秋寒可以看清他的身材面容;猛地,他站在三丈開外。

他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男子,青衫福履,劍眉朗目,丰神俊秀,文雅瀟灑,看上去一派書生氣度。但二目中神光炯炯尤如兩道冷電,隱隱透着殺機。姚秋寒見了,身軀一陣顫抖,驚聲叫道:“是楊兄,楊廣如兄!”

這青年男子,乃是姚秋寒平生知己,中原七劍之首,九宮魔劍鬱雲清唯一弟子楊廣如。

姚秋寒這時心中無比激動,中原七劍在九宮山秘傳授弟子秘技,七劍隨帶五十餘弟子,全部被人暗害喪命。

唯有姚秋寒獨存,致使仙穀神醫皇甫珠璣等在廬山煉丹,力圖挽救七劍和姚秋寒性命……

但今日九宮山劫後餘生者,並不只姚秋寒一人,九宮劍愛徒楊廣如,也活生生的在人世間。

這一下姚秋寒心中熱血沸騰,如此說來,殘害中原七劍等人的兇手,卻是自己好友

楊廣如了。

“哼哼哼……”一陣陰寒哼聲,由楊廣如的鼻孔中發了出來,冷冷答道:“不錯,姚兄,我是楊廣如。”

姚秋寒剎那間胸中熱血沸騰喝道:“楊兄,那麼在武磯堡中的楊公子,也就是你了?”

楊廣如冷然答道:“不錯,楊公子,也是我楊廣如。今日不見真章,永不分散,落日餘暉決生死,姚兄準備決鬥吧!”

說着他翻腕緩緩抽上肩後長劍。

就在這時候,西方荒野草原遙遙傳來一聲鼓響。

接着,又是一聲鑼響。

這聲音,雖然從老遠老遠傳來。不尖銳,也不刺耳,但鼓,鑼聲打得極端詭異,入耳驚心。姚如寒不禁心頭一震,問道:“這是什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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