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劉焉臥病思後事 張鬆密報劉備逃
數千裡之外的益州,州牧劉焉在十一月初突然臥病在牀,便是這種情況下許多大事他卻依舊得聽過親信回報後,再細作思索決策,此番周折,自然身體情況每況愈下。
其子劉璋資質平庸,生性懦弱,是個沒主意的人,劉焉便是想放權安心養病亦是不可能。
這一日,當別駕張鬆稟報蜀郡今年欠收,百姓鬧饑荒之事,劉焉一陣劇烈咳嗽,旁邊劉璋趕緊上前捶背撫氣,半晌才讓劉焉緩過氣來,還不等他將自己決斷道出,便聽得有內侍來報:“雒縣縣令劉備請來探望。”
張鬆聽聞劉備之名,眼前一亮,復又隱沒,他是個僅五尺高,眼睛狹小,顴骨突出,下頷尖細容貌多遭人嘲笑之人,只因他才智極高,更有“過目不忘”之驚人本領故而能作得別駕之位。
雖然因其權勢許多人不敢正面指詆他,私下卻多引爲笑料,多有貶低。這也使張松本就有些憤世嫉俗的心態愈加偏激,對於從不爲他“作主”,訓斥他人的劉焉父子,他心底同樣一併恨上了。
可遇到劉備這位千里來投的劉焉“侄子”,見其爲人謙遜,而又和藹無比,沒有絲毫看不起他的意思,更多有延請,私下交流,頓時讓他感激不已。對於劉焉竟然只教劉備這大才去治理一縣之地,三年不給升遷,無視劉備在雒縣愛民如子,與民秋毫無犯,整頓吏治大功,張鬆自然對劉焉更爲失望,心思也更加開動起來……
劉焉見劉備又依“慣例”,每半月前來問安一次,便是在病中,他亦眼中爆起一團精光,片刻後收斂下來,淡淡道:“請玄德進來。”
過得半晌,只見面上盡是擔心的劉備引着關羽入得室內,三年時間並未使他們樣貌改變多少,但經過前番一系列事情,顯然他們心性再經三年磨礪,各自如何不足盡爲外間道出。
“備聞叔父偶得微恙,故急切攜燕參前來,希望能於叔父病情有益。”
劉備到得近前,忙作大禮拜而說道,後面關羽自然也得隨之而拜禮。
“無妨,此疾卻奈何不得吾之性命,汝遠來辛苦,且去客房歇息,明日設宴款待後,汝再回雒縣便是。”
劉焉語氣平和,若非是他躺身榻上,臉色有些灰白,幾乎讓人以爲他根本未得疾病。
“是!備告退,恭祝叔父身體早日康泰,長壽安寧。”
劉備再恭敬一禮拜道,然後便在劉焉點頭示意下,由身邊一位內侍引着退身離去。
“張別駕,蜀郡饑荒之事,便由官倉先出糧賑災,補糧種於民,待其次年加倍歸還所領食糧便是,明日如此起詔,璋兒自會與你落印,此事已定,汝且退回!”
劉焉一番話說罷,卻是直接略略揮手,示意張鬆離去。
張鬆點頭施過一禮,便收拾起卷宗迅速離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劉焉才收回目光,眼中精光再顯,輕聲說道:“璋兒,張鬆是個人才,可是他性子太過狹隘,與同僚難以和睦相處,最近更是與劉備走得極近,看來吾得早作安排,汝去請嚴顏,張任,雷銅三位將軍即刻前來!”
劉璋雖不解乃父之意,可他心中早有一個念頭:“凡是父親所說,那就一定是正確的”,於是便點頭應命,親自教親信分別去請這三位掌益州兵權之人。
卻不想這一幕正被並未走得太遠,省起還有一件重要事情稟報,而回轉的張鬆全數看在眼裡,他腦筋開動間,以遺忘卷宗藉口幾句話應付過劉璋後,便默然退下……
當夜,劉備想起自己奔波六年,到今日都算成就極微;且劉焉似乎一直防備着他,心下煩躁正輾轉難眠間,忽然聞得窗格幾聲輕響,有人輕喚道:“劉使君,吾乃別駕親信,有事急稟,速速開門。”
如此響動,自然瞞不過同在室內的關羽,他藉着暗淡的月光見着劉備點頭,便起身着衣,小心地前去打開房門,便有一個黑影進來。此人身量不高,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大約六尺有餘,入內便到劉備近前拜而說道:“我家主公今見劉益州着人請張任,嚴顏等將軍過府,此時都未曾出來,只怕要於使君不利,故冒險教吾前來告之,望使君早作打算!”
“怎會如此!?”
劉備心下一驚,他自問數年來安分守己,從未有過出格行止,本以爲劉焉只是有些防備不敢重用他罷了,怎會想到人家根本可能打得是“除惡務盡”的主意!
“小人消息已帶到,這便回去了,告辭!”
張鬆親信顯然亦是個精明人物,怕時間久了會給主子帶來麻煩,故而即刻便告退出外。
見得那名親信迅速隱沒到黑暗中,關羽將門扣上,轉過身幾步便來到劉備身前道:“大哥,劉焉老兒性子,難道從當年在幽州他派吾等五百鄉勇去戰五萬黃巾事情,你不能清醒得知一二?對於投奔他,吾自始便有些反對,只是大哥一意如此,也只得由你心意,如今大哥爲治理雒縣,可謂殫精竭慮,鞠躬盡瘁,卻不想今日依舊得面對如此下場。若是三弟在此,只怕便會怒得又欲拔刀殺人了!”
“雲長,現今汝該信吾先前所言‘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劉曄便是因爲吾三兄弟會威脅他之權位,終於設計要殺我事由罷?”
劉備卻是眼中精光一閃,藉機說道。
“這……大哥,前兩月吾便聽說諸侯會盟討董時,子揚亦去了。好似傳開有位名叫‘張德’的勇將,先是獨斬董卓大將花雄,後來又跟曹操手下兩個姓侯的將領一起戰倒‘人中呂布’,我聽着便覺着熟悉,後又有行商來此,更明說民間所傳經多方轉口,大有失實,卻是有‘猛張飛溫酒斬華雄,虎牢關三英戰呂布’事實,只是他細說樣貌那張飛卻是豹頭環眼,寸長絡腮須,面黑似炭,除卻那兵器丈八蛇矛外,皆不與三弟相同,這卻極爲奇怪。不知爲何,吾總覺得三弟好似並未身死……”
關羽皺起眉頭,索性趁機再將自己偶然探聽說出,畢竟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劉備並未有多餘想法,勤懇作事現今都招來上官之嫉,更不用說前些年在幽州情況確如劉備所語,要是劉曄真正想着大權獨攬,自然有充足地想滅殺劉備動機。
“哦?有這等事?……雲長只怕多慮了,早有‘三人成虎’事例在前,口口相傳到這千里之外,何止謬以幾處?想那商人只怕也是道聽途說,三弟不幸身死,那丈八蛇矛自然劉曄小人會着人收拾,更兼得幽州張氏乃大族,姓張者不知凡幾,他再招一位張姓將領並非難事;再說三弟相貌那是何等俊秀,哪會成什麼猛漢形像?便是如此,傳言當然不可信之!”
劉備先是猛然一驚,復很快便轉過念來,想着當時那種情況,張飛實在沒可能存活下來,便腦筋開動,很快想出漏洞來。
“……大哥言之有理,三弟之事也就暫且放下,將來有機會,吾自會向子揚問個清楚明白,只是現今我們又當如何自處?”
關羽面色一頓,終是覺得劉備所言合理,只得再問現今擺在他們面前最嚴峻的問題。
“能怎辦?憐備心懷萬千百姓,欲要興扶漢室卻不得其門!恨劉焉此人如此小器,如今你我兄弟二人只得收拾行裝,即刻逃出益州罷……”
劉備面上現出無奈神色,幽幽嘆息道。
“天下之大,吾等容身何處?”
關羽知道現今他們亦只有這條路走,續問道。
劉備稍作思索,便將打算道出:“現今涼州大亂,只有馬騰和韓遂這股漸大勢力,吾等去之名不正,言不順。荊州劉表是爲漢室宗親,更兼得爲人寬厚,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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