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聞鮮卑殘暴行徑 陳風悲諫逢轉機
十月二十三日午間,在周方帶領騎兵隊護送下,折損數百軍士及少量輜重的齊周所領補給隊,方纔到達劉曄安置在當陽與道人交接處的營盤內。
聽聞回報,再看過齊周和郭佔兩人傷勢,劉曄便着他們速去休養,並由後勤營編制下醫療隊再次處理傷口上藥,以防感染。
這裡所謂的醫療隊其實就是劉曄在代郡安陽書院中帶出,爲十一到十三歲識字的少年所組成,並算不得真正軍醫。在這時代,就算是以前朝廷正規編制中,軍醫都是極少且只能將軍能享受其治療的。經過學習醫理知識,劉曄教這些一共有一百二十人的少年每日各司其職,分批輪流分擔任務。
他們現今先在軍中歷練,見識沙場慘烈,將來再有閒時劉曄親授知識,成長爲中上層校官來補足軍中急速地大批空缺卻是容易,再憑着努力積功升遷,以後自然就成爲一條完整的提拔軍中人才線路。
此時沒有濃度達到標準的酒精消毒,劉曄便教其以大鍋將水煮沸半個時辰左右,待其溫度合適再來清洗傷口;沒有消毒紗布,只得用粗麻布放在沸水中加熱一個半時辰,再撈起烘乾;而某些有止血奇效的草藥此時卻屬奇缺,價格居高不下,便是劉曄重金求購,亦只能勉強滿足校官以上受傷者需求。
但僅僅是前兩項處理傷口後包紮,便可很大程度上減少傷口感染化膿,得破傷風機率,使每戰過後傷兵的陣亡率大大減少。醫術一道,不可謂其功效不大!
如今老兵們皆是不再如以前那般,只受輕傷都得擔心會感染死去,無此後顧之憂,作戰積極性自然更高,能發揮出更強的戰鬥力,若是再真如劉曄所想那般,解決治傷藥物問題……
這三日來,劉曄猜知鮮卑想法後,便就地紮營,穩固營盤防守,先等到這批補給到達再作計較,而他苦苦思索後,終是發現自己能用的辦法實在不多,亦只能見招拆招,隨機應變了。
第二日,劉曄着齊周,郭佔歸隊,運糧民夫亦先隨軍,反正令休息一日後,已恢復精力的周方輕騎兵隊再次協同領一萬步卒列陣的張飛出戰,驅逐和截擊糧草部會合後,人數達到一萬二千愈來愈囂張的鮮卑遊騎。
這次張飛和周方他們卻是接到劉曄命令:“不再存之前顧忌,直接朝馬匹射擊!”——
你人能躲是吧?那馬匹如此大目標看怎麼躲?
果然,並不知曉情況的鮮卑騎兵又如以前那般散陣迎上,想要“調戲”張飛軍陣一番,卻被兜頭一陣箭雨連人帶馬射成刺蝟,直讓幾日來一直憋氣不已在劉曄軍戰士齊聲吶喊,等鮮卑騎兵見勢不妙,丟下百餘人馬屍首狼狽拔馬迴轉,皆是放聲大笑,在各級校官默許下各種話語齊出——
“咱早說鮮卑是兔崽子,大夥看他等逃竄那熊像,可比兔子跑得難看!”
“兀那賊子,有種回來戰過,看看你等破弓利害,還是俺神臂弩堅強!”
“逃吧,逃吧,逃到衣褲都跑掉!哈哈哈!”
……
這一陣可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氣,張飛所領步卒追不上鮮卑族有四條腿的馬匹,只得羨慕地望着首領張飛暢快大笑下,就把他們丟給副將統領,自己卻帶着親衛騎兵便隨着周方所領六千輕騎窮追陣形散亂,驚慌失措的鮮卑騎兵……
是時,當張飛與臉上亦有幾分笑意的周方領着各自屬下校官入得中軍帳,便有張飛徑自大聲稟道:“主公,俺與子平斬殺鮮卑敵軍人馬四百,我軍只有十六人輕傷,可謂小勝一場,兵卒一掃前幾日頹勢,士氣大振!”
劉曄淡淡地說道:“吾知曉了,翼德,子平你們辛苦了。”
說完便示意他們歸位,臉上卻並無幾分喜意,只是皺眉不語。
此時,正因爲自己投了重甲騎兵營反而沒有機會出戰生悶氣的趙明,見得衆將皆拿眼來瞧他,知他等心意,心底自然有股優越感——“怎麼說我還是大哥嫡系,最能插得上話的人呢!”
如此一想,自然沖淡不少鬱悶,故而上前拱手一禮道:“現今張,周兩位校尉狠殺了敵方威風銳氣,都督爲何依舊愁眉不展?”
劉曄見得趙明相問,終是擡起頭來,頗有些煩惱地說道:“吾自知曉情況,但你等可知如今日這般攻擊,我軍箭枝儲備並經不起幾場大戰消耗,畢竟齊都尉以及郭校尉例子在前,有敵截劫,以後補給實在太難,便是吾真派兩萬軍士運糧,他等亦可隨時利用馬匹之快速機動,全軍擇機攻擊,如此後果堪憂!並且……”
“吾先接到偵察校官回報,汝等先前攻擊,卻依舊只是讓其受傷者居多,馬匹恢復力驚人,受些輕傷卻可很快自愈,他等異族長年與漠外狼羣撕殺,與各部族爭戰,自然有自己一套處理傷口辦法,只要不是致命傷,卻是難動其根本!如此下去,他等損失未大,吾軍卻先要消耗箭枝怠盡!”
這一番憂慮說出,帳內衆將才知道劉曄這幾日來爲何如此煩惱。
想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便算他智計再強,現今騎兵終是未如鮮卑一直在馬背上成長民族那般,騎射皆精,靠的僅是強弩之利與步兵配合。因爲弩機上弦緩慢,劉曄最早所訓弓手亦只有數百人能迅速適應馬匹作戰,所有輕騎兵戰士更因爲騎術和個人擁有馬匹數量原因,行動速度無法同日而語,終是不能與同等數量的鮮卑騎兵正面作戰不落下風。
這也是上次追殺木仁部效果並不太好的根本原因了。
劉曄可以瞬息之間定下諸多計略,但是現今吃過幾次敗仗的鮮卑聯盟在軻比能統一指揮,又有從俘虜處得知軻比能身邊那位早年入大漢境內拜師學習,智計百出,得軻比能極爲倚重的軍師乞伏利在旁提醒,顯然不會再輕易中他計策。
畢竟,吃過幾次大虧後,自然會對他極爲小心防備,所謂誘敵伏擊,示敵以弱這些在軻比能對劉曄已是知曉不少根底情況下,成功機會不會比零大多少。
衆將興奮的勁頭被這殘酷的現狀盡數驚散,各自默然不語,只是開動腦筋,想着可有什麼好的法子應對……
顯然,連劉曄苦思數日都無法解決的問題不會那麼容易得出答案,過得一個時辰,劉曄終是教衆將下去好生休息,再着此時閒不住,請命審訓俘虜的郭佔自去隨意發揮,能再問出點內幕來終是好的。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陳風臉上表情變換,其實他早就想到一個方法,只是因爲特殊願因,無法下定決心說出罷了。
殊不知,劉曄隨意差去審訊,變換着法子狠狠折磨這些他恨之入骨的胡族的郭佔,卻問出一個驚天消息來——鮮卑軻比能部竟然是掘墓挖出屠殺邊民首級,冒稱是爲所殺漢兵,這才請得其餘三部入關結盟,約以共分代郡!
想到自己家人極有可能死後都不得安寧,被斬下頭顱送往數百里外的關外,再被依胡族風俗懸掛於營帳外風乾以示其勇武,陳風腦中一片轟鳴,眼前金星亂冒,喉頭一甜便“哇”得吐出一口心血來,直直昏厥過去。
劉曄亦被這消息所震驚,半晌纔回過神來,腦海中沒有絲毫能解釋通前因後果的舒暢,有的盡是刻骨的恨意和怒火!
他表面平靜地動手爲陳風推脈活血,心底卻從未停息的涌起一波波驚濤駭浪。
過得半晌,陳風才幽幽睜開眼睛醒轉,望着劉曄那看似平靜,實則蘊滿冰寒徹骨冷意的眼眸,他再也忍不住放聲悲慟出聲,片刻強抑住心中悲痛,擡頭堅定地對劉曄道:“主公,卑下有法可讓鮮卑賊子不得好死!先前因家族誓言所限,此毒辣方法卑下不敢說出。現今便是再遭報應,亦要他們血債用血來還……”
10月23日,因爲陳風接下來所說話語,註定會成爲一個在後來史書上落下確切記載的重要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