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有使來臨,稱主公之兄長渙爲其所得,今欲與主公談判。”
四月十日,當劉曄親領大軍到達成德縣城之外時,便意外地接到了這個消息。
原來臨近於成德,劉曄的心中多少是有些感觸的,也存了若攻取此地,在將一切交由屬下處置,他自己離開返回幽州之前,去看下家鄉意思,記憶中幾乎已全數淡忘的名字再次現起,劉曄只覺自己心情一時複雜之極。
“今日未時二刻,陣前相見。”
雖然劉曄現時心情並未整理好,但他明白自己終究需得如此選擇一番。而最終結果如何,並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可以說無論成敗得失,討伐袁術最大的作用依舊是表明政治立場,而不是爲了何種實際利益。
淮南之地若能經營得當,其產糧之豐只怕天下少有能及者,但此處經過戰亂許久,又因爲袁術的倒行逆施,故而百姓們對於朝廷的不信任度是極強的,想在短時內取得他們的信任,然後將此地穩定下來,也僅是癡人說夢而已。
擴展自己的勢力,也是需得在軍事實力,以及治政人才足夠,這兩個條件允許下,還得再看天下形勢,佔據某地是否能守得住,在全局戰略意義上,新佔之地究竟是帶來的利益多,還是弊端衆。
以這些條件來觀於淮南之地,顯然此時的它並不能爲將袁術列爲現階段最大敵手的劉曄帶來好處,反而會因爲接臨於兗,豫。揚州而成爲同徐州一樣的四戰之處。
同樣地考慮,也存於此戰中強勢的曹操和孫策心頭,故而此處可謂是衆人心照不宣,各行其事而不論其地得失如何,只需將袁術挫敗,便已達到最大的戰爭目的。王,可謂無上榮耀。但那是爲許昌之被曹操挾持之君作出無奈決定。他亦算不得現今天下能夠執掌於九州之人。汝與朕先前雖有些不愉快,可終究是有些淵源,若汝能知清形勢而願與朕結爲盟好,則汝之安平王封號朕亦可親賜,且乃兄劉渙也完璧歸還,如此豈非皆大歡喜?”
劉曄早有信義守諾之名。據城而喊話未必沒有太過小器以及讓人難以放下戒心的顧忌。** ***故而袁術還是領着大軍出城兩軍列陣之時他坐於麾蓋車上,語氣頗有些高傲的問道。
“袁公路!汝官職僅爲後將軍而已,有何德何能可竊居於天子之位?現今天子雖然上位頗有波折,終究是漢室正統。得了天下人認可,汝只爲一己私利而不顧民生,不置德義竊位自居,竟還有此理直氣壯姿態,可謂臉皮厚極!孤受封於前,已得到承認,不需得你這亂臣賊子再來指手劃腳!”
劉曄義正嚴詞的置問,雖然袁術早有心下準備。可他還是臉色一紅。面上極其難看地問道:
“朕領天子之位,只是承天受命。事逢湊巧而已,傳國玉璽便在朕之手上,難道此還不能說明上天有意擇朕爲天子?劉子揚,汝現今存留於世至親只有長兄一人,難道你便不顧於其死活,非要與朕爲難不成?”
“傳國玉璽確爲皇權象徵,然其終究只是死物一件,值大亂之即而失卻,本就爲常事,何來天授之實?何況若孤所料不差,此玉璽先爲孫文臺所得,然其最終結果如何?可見至寶只能有德之人享之,無德義之輩得其終究也只是落得個悲慘下場而已!至於吾兄之事,孤失憶已久之事天下盡知,豈知你袁公路不會以此詭計來唬弄於我?先教其上陣前,證實身份後再來與孤談這等問題不遲!”
劉曄咄咄逼人的話語,令袁術頗有些吃不消,當他發現自己稱帝已近四月,可是天下竟無一人響應之後,不需得屬下提醒,他便清醒了許多,發現局勢不妙。原本以爲最大地敵手劉曄在他有“底牌”在手情況下,可以應付過去,只需面對少數敵手而已。
可先有孫策地第一時間背離,最近又發大軍親征於淮南;又有曹操不惜血本的大軍來攻,就連呂布也來湊了熱鬧,隨着劉曄一起進攻,幾乎充任了攻城先鋒之實,這也是距離相等,城池兵力防備幾乎相同情況下,劉曄卻早早來到目的地成德原因了。
便算是劉曄退去,他袁術都不見得能擋信餘下三路軍隊夾攻。
可現今劉曄的態度已是大大出乎袁術的意料之外,因爲劉曄的難以證實劉渙身份話語,使得他心中雖然直覺到了更大地不妙,終是存着萬一想法,故而命人將坐於馬上地劉渙給請到了他的麾蓋之旁,與他的“文武重臣”並列。^^^^
“此便爲劉渙!劉渙,汝弟在前,卻有失憶之苦,卻不知汝可有能使其相信身份之辭?”
最後一句話,袁術卻是語氣放低地向劉渙說道。
“子揚,汝六歲被道號爲南華之人帶走學藝,只在十三歲歸家一次,依故母之言,殺父親身邊奸佞小人,然後便又離開重至幽州,兩年之後父親大人病重,很快亡故。依着南華先生所留之聯繫方法,吾將此信傳出,卻不見有迴應,後來適逢揚州黃巾之亂,成德遭劫,吾持家不行,終至於只得委身於軍中,卻未知子揚所有情況。近日方纔知曉汝竟已爲兩州之長,更得萬千百姓稱頌,吾心甚慰。”
劉渙不急不緩,又頗有條理的說辭,使得劉曄連連點頭之餘,心頭也是一陣酸楚,能知曉南華之名姓,看來此人確爲劉曄親兄無疑,但現時情勢如何發展,卻又並非是劉曄會憑着自己主觀意願而去操控,故而他心中對於劉渙。一時間感情也是極爲複雜。未整理出思緒之前,劉曄只是微微點頭,卻並未出聲打斷,只聽得劉渙在袁術拉下臉面提示之後,稍稍加大了聲音續道:
“袁將軍在一年餘時間內,對於渙可謂照顧有加,使得吾能在顛沛流離十餘年之後重享一段難得地平靜時光,更能再娶妻成家。在這方面。袁將軍可謂渙之恩人……”
劉渙的話語說到這裡,袁術滿意的點頭之餘,心中下意識地便感覺自己目地已達成一半,卻不想劉渙接下來再說的話語卻-
“在三日之前,渙才知子揚之情況,也清楚了爲何袁將軍會如此禮遇於我。渙更明白其只爲稱帝之事能夠一切順利!渙雖然學識淺薄。卻好歹是爲漢室宗親,大義與私恩尚能分明!子揚不必顧忌於我之問題,該怎麼作就怎麼做!便算是吾逢不幸,也可與家人一道看着你能光宗耀祖。重興漢室!”
“你……”
袁術極其惱怒地喝斷了劉渙還欲再說的話語,氣急敗壞地問道:“劉渙,汝先前分明答應於朕,可說服其不與朕爲敵,怎的陣前變臉,卻於朕爲難?難道汝等漢室宗親便是這便反覆無常,就連他劉子揚信義之名只怕也是徒有其表?”
“袁將軍妄稱天子,渙雖身份微寒。^^^^卻也知曉大義如何。將軍將渙留於壽春,以有功款待之名。先賜宅,再作媒將親族女子許配於我,這些何嘗又不是爲了今日之事考慮?先欺瞞,而後存心不良的只怕是將軍你吧!”
劉渙果然不愧爲出身貴族,卻是見過大場面,又有自己心中地理想和堅持,看來自從袁術稱帝之後,只怕他便有着這些方向地想法,只是不知詳盡底細罷了。
“劉渙!可欺朕不敢殺汝不成?!”
袁術在兩軍陣前可算是顏面掃地,再看劉曄面色複雜,欣賞之餘也將仇視的目光明白地鎖定在了自己身上,這口氣如何能忍得下?頓時氣急敗壞地喝道。
“袁術!若汝敢傷吾兄分毫,孤誓與汝勢不兩立,哪怕只餘孤軍奮戰,依舊會將汝視爲死敵戰至最終!若勝,則汝三族皆準備好受吾刀劍之迎!此爲明誓,孤先前僅於洛陽在公孫瓚攻伐劉幽州時發過一次,最終結果公孫瓚被吾幾乎掃平,從此一撅不振,汝若想試試孤之決心如何,卻可放手施爲!”
劉曄哪容得袁術如此目中無人?立時厲聲喝出自己誓辭,令得所有聽在耳中之人都是心頭一震,按理說,哪怕是死敵在明面上,還是會留一絲餘地,不至於毫無轉圜地步,可劉曄如此聲音說出,聯想到他從未有毀諾失信之傳言,哪容得袁術不重視?
“有所爲,有所不爲”,即使與袁術死拼對於實力地擴展沒有好處,但國恨家仇因素,卻使得劉曄的想法無可厚非……
“合則雙利,朕有名聲之實,安平王有實力之利,爲何不相合一處,將來卻可平分天下,你我各劃江而治豈非大好?子揚信義之名天下盡知,朕只需有汝承諾如此,則立放乃兄全家,從此各取所需,互爲盟好!如此局面,卻盡在子揚一言可決!”
劉曄的話語可謂狂妄皆存,絲毫不留情面,袁術雖然蠢,卻也明白若他殺了劉渙,只怕是真正的得不償失,相較而言,劉渙僅是一個小人物而已,殺之無益反會激起劉曄的不顧一切報復,若放也不會損失什麼。^^ ^^故而劉曄話語雖然難聽之極,可袁術還是爲了大局着想,故而仍舊存着和好之意。
“袁公路之名聲如何,不需孤來作評價,今日多談無異,孤不會與亂臣賊子同流合污!而孤之兄長,若你袁公路就地放回,孤卻可與你留些餘地,至於不放以及後話,便在汝一念之間,兄長且先受些委屈,也不必有何多餘心思,世上至親無貳,愚弟自會擇機救汝脫難!再會!”
這種局面無論再爭辨多久,又是如何的威脅利誘,劉曄不可能與袁術聯合,也難以在對手未明確說撤軍便送回其兄之前作出決定。而袁術同樣也不可能輕易放了劉渙這張他準備許久之底牌,故而最終同樣僅是僵持之局罷了。
所以劉曄直接便以此話當機立斷回撤,免得袁術再提出何種難以回答問題以及更高地要求來。極,臣下實難分明應當如何處事,實是愧對於主公提拔之恩……”
在劉曄回到自己大營中,頗有些心情煩悶地問計於下屬之時,衆人沉默良久,終是孫乾面有愧色地出列道。
“公佑不必妄自菲薄,此等事件出乎我等意料之外,一時間無有主意是爲正常之極。卻可仔細思想。若能有些緩行之法,卻也是可行。”
見到衆將,以及陳羣,孫乾臉上皆是有些慚愧之色,知道心腹們又是因爲不能在關鍵時刻爲他分憂而爲難,劉曄的心情也很快冷靜下來。一邊在腦中開動。一邊卻是安撫於衆人道。
“主公,今日陣前主公說出會夷其三族之語,都不見得袁術有何惱怒之色,看來他卻是真正不敢與主公爲敵。不如便直接作戰,先迫其交出主公之兄長如何?”
管亥是這次領軍作戰地副統帥與趙雲相配合,他倒是想得直接些,頗有些典韋的風格,若是因爲騎兵難以參戰,故而未得隨同征戰地典韋在此處,只怕立時便要大聲稱好。
“子智此言有誤,陣前之語。在未逢最終結果之前。自然是作不得數的,而主公之話語。也僅是在主公之兄長被其所害前提之下,如此方能使得袁術雖然惱怒,卻不至於當場發作原因了。但若直接發動戰事,使得袁術自感主公之兄長再無用處,那便可能真的害之泄憤……”
陳羣見到劉曄只在靜思,並沒有第一時間作出解釋的意思,也就直接將話語接了過來,替劉曄答道。
“……正是如此,只可惜依着袁術那小心翼翼,防備忌憚主公極強的心思,主公之兄長只怕也看管極嚴,不僅爲了防止其多作思想,而爲不使其心性使然發作,想使主公再無牽絆而自尋短見之用。故而派出精壯之士尋機營救只怕也是不能見效……”
孫乾爲了彌補自己不能第一時間爲劉曄想到對策的心中愧疚,也是在解釋之餘,提出各種想法,哪怕不成也可以爲劉曄作出些提示。劉曄特殊地決策方式,衆多屬下都是清楚地,或許僅在一個不經意間話語,便可使得劉曄立時想到一個良策,將遇上地難辦壞事成爲於己有利好事。
“溫侯現今倒是落得清閒,見得主公此處遇上麻煩,卻也固營紮寨,安享太平……”
趙雲當然不可能不明白劉曄地作風,將這個情報道出的用意,同樣也是想爲劉曄作些提示,論及真正能顧及全局,並能穩妥出計者,觀於劉曄屬下,也許僅有在幽州走不開身地荀或有此能力,其餘田豐,戲志才,陳宮卻都差了一籌,故而重大決策,特別是徐州逢得征戰之事,依舊是得出自劉曄手中。
劉曄的這種考慮方式,也使得屬下與他即使在封王之後,都未見得有甚隔閡。
“子龍與長文,公佑之言倒是提醒於孤不少,吾已略有思緒,且稍後整理妥當再與卿等說明!”
劉曄地確腦中靈光一現,只是說過此話後,便仔細計較其中得失,不聞於外間話語,在重大決策出現之前,這便是劉曄地一貫表現,見他如此,衆人也是略鬆了一口氣----
在平日裡,只要屬下們進言妥當,劉曄都不會與之“搶功勞”,而是直接表示贊同與否,實在無人能夠想出合適對策之時,方纔是他來作出決定,而且就算封王后有了進一步任命官職權力,劉曄也並未如外界所傳那般立即大肆任命心腹更高一級官職,反而是完善了進階制度,凡事皆依制進行,少有破格重用之事。
如此自然使得原本若隨意任命高官,使得屬下與主上,以及屬下自身之間必然產生的隔膜未曾出現,反而一切如常。
“若高位者衆多,那官職便也太不值錢了些。”
這是劉曄如此作爲的是根本考慮,當一樣東西是通過自己努力爭取方纔得到,與不費吹灰之力受到上官眷顧而得。這其中的差別是極大地,特別是對於以州爲單位,將來必然爲官奉武者衆多情況下,破格重用也僅是必須用在最值得之人身上,如此方能不影響於大局。
“孤之計較已定,長兄之事使得袁術賊子有恃憑在手,由孤出言動作,則總有幾分顧忌在內……自古以來。忠孝難以兩全。長兄如父,今兄長淪落敵手,孤有救其之心,恨無救人之利!今便如此……”
劉曄眼中亮芒閃動,在細作吩咐,聽得屬下衆人連連點頭之後。最後再下令道:“來人。請溫侯來孤大營一趟!”
再召呂布前來,也是爲了劉曄地新計劃所作的補充,此次征戰之事,在呂布不經意的情況下。由陳宮稍稍作些佈置,便使得此次出征之五千軍士絕大多數都是平時紀律極差,但戰事經驗頗多的老兵,他們是呂布手下除騎兵之外最強戰力同時,卻也是引發矛盾的最根本之處,劉曄讓呂布領軍配合作前鋒,再以這些老兵作爲攻城之用,意思如何不言而喻。
只可惜袁術的佈置實在太弱了些。前面連攻將近十十城池。五千老兵也僅是損失一千三百餘人而已,呂布無甚感覺。因爲每攻一城,他必然會使這些士兵搶掠於城中豪強士族,限於劉曄之令,不對百姓騷擾而已。
比起損失而言,活下來的士兵們無論將卒,都是囊中豐滿,當然不會明白劉曄曲線計劃地“良苦用心”。
當天下午至傍晚,劉曄與呂布商談了什麼,知曉清楚劉曄計劃地心腹們都是心知肚明地,只等着呂布方面再次配合,便可按照劉曄計劃,再行一舉而數得之事。
“劉子揚何在?”
四月十二日,當得到劉曄方面又提出需要陣前相談之信後,袁術見得各處情報傳來並無太大變故,孫策攻城之情報也未輾轉傳來,故而心情大好,還以爲劉曄卻是想通許多,願意與他和談,可陣前卻找不到劉曄那封王后,依着規格製作地特別車駕存在,立時疑惑地問道。
“吾主因接到急報,幽州邊境事起,已連夜返回北地,今此處之事由某主領,袁將軍若是屬下紀靈在此,應可認得趙雲之名也!得主之信任,雲有全權處事之資格,袁將軍有何話也可與吾盡講便是,吾卻能作得主!喚袁將軍出城答話,便爲如此正式通報,不顯得以信件略有失禮之處了。”
趙雲於馬上微微一欠身作禮,然後如此說道。
“劉子揚已返回?他這卻是置其兄於不顧,於其所謂德義信諾之名豈非大是有損?汝等莫欺吾不知底細,故而相瞞騙之罷?”
袁術一愕之後,立時發現面對着趙雲再來提劉渙之事,無形中便矮了一頭一般,說話底氣也更顯不足,立時覺得必是爲劉曄之謀無疑,頓時喝問道。
“兵家大事,豈能有些妄語?幽州邊境本就不平,今時規模大些,卻需得主公回去主持,於國家大事相比,主公之兄劉渙爲人所劫威脅之事卻顯得是爲私事,如此正顯得吾主真心爲民生計,家國之事重於自身,天下有誰能怪責之?尚依主公前時之言,若袁將軍放了吾主之兄,則雲會多加考慮,情況允許撤軍也未必不行,但若有何意外,卻也不必怪於我等全力復仇,大軍來攻,便是此事作些通報,袁將軍,後會有期!”
趙雲將這些話語說完,也不理臉色青白的袁術,便直接下令撤軍回營。字大旗繞道攻於成德縣效,攻勢極猛!”
未等袁術還未罵得盡興,便聞得如此信報----
“呂布?他不是安安穩穩的作壁上觀麼,怎會來攻?”
袁術徹底沒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