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戰損失超過千數,五百戰馬爲曹操所得的境況,呂布深感自己用僅剩下的三千騎兵再難以同曹操爭鋒,於是十月二日黃昏時分下令棄營回城。
“主公,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城樓上似乎太靜了!”
跟隨呂布作戰的張遼見得呂布一直冷着臉默然不語,而大軍回城,如此大動靜卻不見有人來迎,極有可能發生變故,頓時稟道。
“前軍步卒應已渡河而過,吾等要後發趕上卻需得城中補給,有赫萌守城應無大礙,畢竟吾等回城有些突然,而城中應有宵禁之事,故而未能及時開城來援吧!”
呂布被張遼的話語提醒後,這才發現自己已回到濮陽城外百餘步處,前軍已到城樓下,正高聲喊話。隨意地看了一眼那城上高高飄揚的“呂”字大旗,淡然說道。
知道呂布的心情不好,多勸也是無用的張遼只得默然退下,但他心中卻是無奈地想道:“早前城中那些爭相與曹操勾連信件,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果然——
突然間聽聞城樓上一聲清楚的“放箭”聲傳來,立時涌現出數百手持強弓的士卒,直接便於城垛上向着下方拉開弓弦,然後再放手。此時已然日落,天際間只有淡淡的一線紅霞,光線不明情況下,只能隱隱看得無數黑影帶着箭枝那特有的利嘯聲向城下射來。
同時,那呂字大旗也被扔下後亂成一團的呂布騎兵所踐踏……
“前陣後退!”
呂布臉色急變,立時便大聲吼出了這道命令,前方的數百騎兵這才如蒙大赦地拔馬回來,因爲多有些擁擠,故而短短几個呼吸間卻也留下了百餘騎兵身死城下,退回的也多是帶傷。
看着眼前這一切。呂布極端憤怒之餘卻是頭腦比往時更加的清醒,極速轉動間他已將城上那名下令放箭之人底細回想清楚,頓時怒聲道:“韓基!當初聯結士族,主動獻濮陽於吾手都爲汝,現今率先作反者也是你!先叛曹操,再叛於吾,朝秦暮楚,汝只怕不會有甚好下場!”
在屬下面前失了面子是少,但情勢已明,他再次遭遇了空望城池而不得歸。前後受敵情況,更是叛於小人之手,由不得呂布不怒髮衝冠。
“溫侯先仕於丁建陽,再仕於董太師,此二人結果何如?何況君皆認其作父耶?先前賊勢浩大。吾爲保全實力故而委曲求全,曹兗州爲大度之人,自然不會加罪,我之下場如何,就不勞溫侯掛心了!倒是方今天下,是否尚有君容身之所,值得我等拭目以待!”
韓基倒也不是嚇大的。在他看來,現在地呂布就是無牙的老虎,只要他不識勢非要糾纏於此,則稍後曹操大軍壓上,必然毫無幸理。至於先期離開的步卒以及那些家眷去處,如此隱秘之事他當然不可能盡知,只是猜測會再投於河內。
“先時吾一時糊塗。與你這等小人多講此事也是徒費口舌,吾只問守城的赫萌現今如何?”
在這種時候,呂布是極爲清醒的。明知奪城無望,再得退走的他現在關心的,也只是自己屬下是否安全了。
“赫將軍?他倒是見機得快,領着數百軍士見勢不妙後從東門逃了,使我等能夠輕鬆奪城成功,卻是枉費了溫侯一片關懷愛護之心了。”
韓基不屑的扯動嘴角,不無諷刺地說道。
“哼!山水輪流轉,韓基!若你能逃過曹孟德之追究,那也是正好與我以後可好生清算今日舊賬!”
認爲這時敵人明顯的挑撥離間。呂布當然不會將其所說話語當真。只是冷哼一聲說罷,立時便下令全軍開撥。連夜緩緩而行。
至於韓基,他自然不會認爲無論是士族,還是百姓中名聲極壞的呂布還會有翻身機會,也只是輕笑一下未作理會,反而加緊整頓好城中一切,欲要迎接曹操地到來。
曹操集大軍想將呂布一網打盡,並不認爲心高氣傲的呂布會突然撤退,他在黃河之南一帶兵力佈置自然就比較薄弱了。
於是在十月五日,整頓完畢的呂布領着五千步卒,三千餘騎兵突然渡河入兗州東郡範圍內,一路攻略縣城,劫糧己用,很是出了口胸中鬱氣。至於這是否會影響到部曲的紀律問題,呂布屬下軍隊中,只怕除了高順所轄“陷陣營”外,其餘部屬何時又將“紀律”看作最重要之事?
呂布大軍一路燒殺搶掠同時,順帶將陳宮在東郡的妻兒一併帶入軍中。恰在這時,接到急報消息地曹操也沒有順利接收濮陽後那種頗有些志得意滿的情緒。
呂布的打算究竟如何,曹操不可能盡知,但若任由呂布大軍便這麼在兗州境內如同飛蝗過境般的匪盜行徑,只怕在滅掉呂布流浪軍之前,他曹操也不用多作其餘大事,寢食難安便是他惟一的處境!
於是,在安撫了濮陽投誠的韓基這些士族代表後,曹操先派夏侯淵領着補充完畢的一千五百輕騎晝夜行軍,直撲呂布大軍,而後步軍齊發,以厚賞提升士氣,便這般一鼓作氣地攜雷霆萬鈞之勢直撲向相距百里地呂布大軍而去!
一方沿途搶掠,一方晝夜行軍,結果自然很簡單——
十月八日,在山陽郡境內被夏侯淵騎兵隊追上嚴重拖延行程的呂布大軍,在下午未時四刻被曹操大軍追上……“傳令軍中,吾等是去投兵精糧足的徐州,有劉幽州爲主,從此不必再顛沛流離!但前提卻是必須與曹軍決過一戰,如此方能順利離開!故而需效死戰,纔會有勝利機會!”
也幸得夏侯淵的騎兵總計只有一千五百人,若是再多些。只怕一路陣形散亂,多有分散搶掠的呂布軍隊,就不僅只損失數百來不及撤入陣中的步卒這麼簡單了!而夏侯淵的騎兵干擾帶給呂布軍隊傷亡同時,也給了提醒,不至於倉促情況下應戰於強敵。
呂布地這道命令,不僅立即讓早聞聽徐州安定富足之名地普通士卒人人有了盼頭情況下士氣大振,也讓中下級校官在知道明確目標而非前時那般迷惘不知前途後,紛紛來了勇氣與敵手周旋到底,他們對於軍隊士氣以及協調性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如此難得地萬衆一心情況下,呂布與曹操地再一次大規模正面衝突交手開始了……
“明公。對手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與以前相比,現在的劉備頗有些春風得意味道。原本曹操求援於劉表,期望的也主要是糧草問題罷了,至於兵員問題,他倒根本未作太多計較。何況“千金易得。一將難求”,見到了“人中之龍”劉備,再有武勇謀略比於張飛絲毫不差的關羽,曹操的心情可想而知。但這也並不意味着曹操對於劉備會是完全的信任,漢室宗親的身份,對於曹操心中始終有個疙瘩,帶劉備在身邊而不使其能夠得到領兵作戰機會。反而大加籠絡關羽,使其能夠頻頻領兵作戰,這已能足夠說明問題。
對於劉備來說,曹操帶他在身邊,卻也正說明其對自己的重視,禮敬有加情況比諸於劉表地敬而遠之,等到合適時機。未必不能擇機立身安命!
別人對自己有禮,他當然也不能無所作爲,在徵佔呂布過程中。劉備不時地提出自己地意見,也有不少被曹操作採納。現今兩軍大陣布齊,當劉備發現對手軍陣比諸於往常更加嚴整,士卒臉上表情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但從其不時呼喝而中氣十足,頗有一股無畏氣勢看來,必然也是絕不尋常!
看到曹操臉上又現起凝重之色,久久未下達立時攻擊指令,劉備便如此進言道。
“確實如此……也不知呂奉先給他們許了何等願望。難不成……”
到了這等時候。稍稍思索了一下呂布大軍的行軍路線,曹操驀然一驚。心中頓時有了一個猜測。
“難不成?明公難道想到了什麼?”
曹操少有地一驚一詫,也讓劉備頓時一頭霧水,奇怪地問道。
“咳…咳…主公也想到了?”
郭嘉由於身體差些,乘騎也是性情溫順地老馬,此次急行軍倒讓他頗有些吃不消,連咳兩聲問道。
“先時韓浩爲使,曾有言呂布遣使侯成,卻帶了一封密信付於劉子揚,言及是其親近之人所付,如今看其行軍線路,卻是直接向徐州進發,而非先時吾所擔憂之散行於兗州,劫掠爲害……難不起,此信果爲真實,可讓呂布放心往投徐州?”
對於前時與劉曄結盟前那一出小插曲,曹操本來是不太在意的,但現今事實擺在眼前,卻也由不得他不如此考慮。
“竟還有此事?”
劉備也是立時一驚,有關於劉曄的所有事情,他都是抱着謹慎小心的態度。特別是當他旁敲側擊下,打聽到幽州主事之人確爲名叫張飛之人後……
對於這個張飛,雖然相貌有所差異,但憑着能與夏侯兄弟單挑戰倒呂布,再有擅使丈八蛇矛,以及與劉曄以兄弟相稱情況看來,只怕正是前人居多!
其爲何未死,劉備想不清楚當然也就不去多想,只是千方百計地避免關羽知曉此事,爲此,他巧妙地兩面挑撥,使得關羽同夏侯兄弟以及其餘曹操軍中將領皆是無甚交情,互相看不起、不服氣。
如今再聽到這等大事,想到實至名歸的天下第一武將呂布有可能被劉曄所完全收服,不自覺的,劉備便心底一陣發寒……
反觀於曹操,他的臉色也不是那麼好看,恰在這時——
“主公不必太過擔憂,先時那封密信真假已不重要,而呂奉先現時狼狽不已。名氣極差,此種情況下他只能依附於其餘諸侯,若是雄心不死便再擇機鳩佔鵲巢!而現時天下大勢情況,能容得下他呂布,與其並無太多仇怨地,只有河內張楊與劉子揚兩人而已!姑且不論張揚與呂布爲友關係,只說這河內一地並不廣大,以處於袁冀州勢力範圍內,發展空間太小。此種情形下,往投據有徐、幽二州的劉子揚。不論是其地盤夠大利於發展,疑或是兩地相隔極遠,劉子揚需得往來奔波故而必多有空隙可利用情況,都是最好選擇!”
說出這番聽得衆人頻頻點頭話語的,正是荀攸。對於應否需要一位宗親來實現他與其叔荀或同樣的重興漢室理想,認爲宗親就代表着會被太多常規所束縛,最終只能重回東漢那種無用腐敗地政治制度,而正需要一位強力人物來盪滌一切不合理制度,重新建立起新秩序的他,對於劉曄的看法同樣是敬而遠之。
現在劉曄所作地一切有違常規,敢於大膽試行新政策。不代表當他擁有極大權力之時,能抵抗住泰山壓頂的力量繼續完成變革。對於呂布極有可能往投劉曄的事實,荀攸地看法並非那麼悲觀,原因便在最後一句:“昔時呂布委身於丁建陽,董仲穎之時,皆以義子居身,一位於其有破格提撥重用於民間之恩。一位又有使其權力到達頂峰,位居於舊屬之上的無上榮耀,但他們的結果如何?現時極有實力。軍中紀律並不見得多好,常有劫掠之事的呂布再客投於劉曄之下,難道便不會矛盾重重?”
此話一出,頓時令曹操朗聲大笑,欣慰地輕撫荀攸背脊道:“前時有不少人以公達與文若之親,而說於汝之忠心難定,勸操莫作重用,今時只聽此言,便可知公達真心爲操謀事。吾復有何疑心懼汝之誠意?”
這等說話時間。也僅不過一刻左右,而兩軍佈陣正面交戰。卻多屬需用數個時辰來整頓好各軍佈置,自然不會有延誤戰機之說。
從看到對手佈陣間地不同,再到一番議論完畢,兩軍佈陣也到了最後階段。
“無論他呂布想作如何打算,劫掠兗州郡縣,殺我官吏之仇不得不報,今日一戰難免,通令全軍,殺對方普通士卒一名,賞糧十石,殺三人進階一級,五人則兩級,於對方校官者,依平時賞賜加倍而發!”
雖然呂布的士卒多些到達徐州,可能與劉曄的矛盾會越尖銳,但現時兩軍有極大仇怨,就算爲了安定被呂布劫掠殺傷的兗州士族之心,此戰便無法避免!
於是,曹操當機立斷,再次以厚賞以激勵士氣,便要再敗呂布,證明自己有足夠實力據守兗州,不讓任何強敵得逞!
“此爲最後一戰,便是爲了能夠活着脫離苦難、得享安定,也要殺敗曹軍,解吾等後顧之憂!殺!!”
呂布依舊如往常一般,親自騎着赤兔立於騎兵隊之前,身後張遼、侯成、宋憲、魏續等人各領部曲隨後,步卒則由高順以及成廉等人統領。見到己方先於對方布好陣形,呂布滿意地下達了全軍進攻的命令。
最前陣防備對手突然襲擊所布地槍盾之陣,也趁此機會各歸於所屬陣中,以整齊地步調向對面的曹軍大陣緩行壓去!
強行軍情況下,掉隊地部曲會有很多,可況渡過黃河的舟船並不多,故而曹操趕上來的軍隊,也僅是一萬二千左右,比之於呂布只多四千之數,並非沒有戰勝的可能。
何況曹軍雖然連戰皆勝,士氣旺盛,但其轉戰千里,未必不是勞師遠征,當面對了在敗退中得到希望而暴發強烈勝利慾望地呂布大軍,只要初戰僵持或者不利,其銳氣喪失後,必然顯出頹勢!
不得不說,呂布雖然戰略眼光非其所長,但在具體戰術之上,卻有着自己的理解。而對於敵我雙方實力對比,能否取勝,自然也心中有底,正是明白了這點,他纔不是留下部份軍隊斷後,而帶着大軍勿忙撤離,而是選擇了正面再戰一次……
呂布明白這點。曹操當然也明白,但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時刻,就算再明白,該戰時得戰,不刻戰時還得爲戰而戰。提高獎賞將士氣激發到極點,便是希望能夠一鼓作氣地擊破對手抵抗信心,取得最後的勝利!
“殺啊!”
“衝啊!”
當兩軍距離到了百步之內時,曹軍這方也已整備完畢,有士氣高昂之利。當然不需採取守勢讓士氣緩緩下降,曹操一聲令下,兩軍將士便幾乎同時發喊,在激烈的戰鼓隆隆,以及那悠揚的號角聲中。前陣的千數士卒立即加整狂奔,以散陣撲向對手,讓開位置給後方袍澤施展空間,距離合適,可以隨時支援同時,也藉助衝力加強己方殺傷力,這也是冷兵器時代戰陣退出爭戰舞臺後。步卒正面交戰中常常見到的場景。
而這種場景地展現,往往代表出現一場血肉橫飛,只能以一方主動撤退而告終結地慘烈戰事上演……
無論是前陣還是中陣的士卒們,他們左右後方,皆是敵友之人,唯一地道路就是向前,再向前!若受不了戰場壓力胡亂奔行。死亡是其必然的結局,而向前衝雖然生還希望渺茫,但卻總代表着有一線生機不是?
在普通士卒們的心中。在衝鋒的一剎那,他們的心中不是想着戰後能夠得到什麼,而是帶着自己全身的力量和信心,爲求自己的一線生機而戰!沒有多麼堂皇的理由,在多數不識字地他們心中,這就是唯一衝鋒陷了,忘我廝殺地最直接理由。至於戰後如何這個問題,還是等能活下來再去歡欣慶祝吧……
同樣地理由,同樣的面孔。只是因爲各自所代表地不同勢力。因爲必須向前衝殺纔能有一線生機,註定將會有許多人失望地兩軍士兵們狠狠的碰撞到了一起。
利器與鎧甲的不時爭鋒。刀槍與血肉的智暫交融,每時每刻都有一個數字代表着戰爭的走向。
但一條條生命真能用數字代表,他們若真有在天之靈,又會否對自己的宿命結局而感到悲哀?
聽着耳邊不時有人向曹操報來的傷亡數字;看着曹操那冷靜非常,不爲所動地臉色,劉備微微偏過頭去,他心底長嘆一口氣,幽然間思緒飄飛——
有以前父親早逝,少年遊學於鄭玄、盧植,無論是老師還是那些名義上的“同窗”,都看不起自己,更談不上有多深厚交情,又有多廣闊門路。
領兵作戰,非劉備所特長,他心中一直有個願望,作將人之人,將帥之帥這纔是能真正發揮出他所擅長的位置!
但現實是殘酷的,他劉備再是漢室宗親,在這個削弱宗藩數百年,宗室以萬計的時代,並不能爲他多帶來什麼。一文不名,一錢不值便是求學時的他從始至終的概論,同樣也是他直到現在地體現。
深知靠求學於“弟子千人”的鄭玄,以及眼界極高的盧植並不能爲自己帶來什麼後,劉備離開歸家,奉養老母,在叔父支持下迎娶了第一位正妻。此時,他地打算也許若是無甚機會,便從此安心過於民間,養母教子,安度餘生。
可惜好景不長,不僅母親先是病逝,更有妻子也隨後病重去逝,兩次間他竟然都沒有足夠錢財能請來郎中爲她們診治……
不甘心!他不甘心自認比之於高祖劉邦用人之道絲毫不差的自己,就這麼孤老於民間無所作爲!
一顆強烈的要得到施展自己才能,不甘於平淡寂寞的心就這麼生了根,即使他同樣無奈而又不得不過着販席織屢的生活。直到那張改變他命運的榜文,以及那道聲音傳來……
初次得遇劉曄,劉備在那個少年身上,並不能一眼看穿,而得到張飛與關羽兩人幫助,正處於興奮莫名狀態的他,並沒有多去關心這位“劉”姓少年,會否給自己帶來什麼。
“如果有機會,便是不擇手斷,我也不要再過這等狼狽的日子!”
這是劉備在別人資助下,方能使妻母入殯後,默默在心底所發誓言。如果要問他真從鄭玄以及盧植處學到了什麼最珍貴的東西,也許便是他清楚地發現了自己可以效仿地目標——漢高祖劉邦!
劉邦不愧姓“劉”。不僅是流氓出身,行事也同樣一直帶着不擇手斷地無賴風範。面對項羽要烹殺老父威脅,他可以笑容滿面地請對方盡情烹之,只拿自己與項羽結拜,“烹吾父亦如汝父”爲要挾,更無恥的要對方留一口湯與他喝。
面對彭城之敗,六十萬大軍被項羽三萬騎兵殺得泗水不流,自己只坐於車中由車伕趕緊逃命,後方有百騎追殺場景,遇上自己趁亂逃散地兒女。他可以因爲嫌棄車慢而三次踢其下車,只是由於車伕苦勸,最終才讓他們能夠倖免於難……
這樣地人,他卻能擊敗不可一世的項羽?!
爲什麼?就因爲他的知人善用!
一味的仁義,並非成事之道。口中講着仁義,實際上手中的刀子卻毫不手軟,這是不少能夠成大事者的作風。
劉備清楚地意識到了這點,所以,在征戰黃巾大小百餘戰過程中,他從未動過招降心思,原因很簡單——招降並非一時之功。將其整備爲可用戰鬥力,也並短短几日可成。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有那個錢糧去支持……
所以,他可以藉着皇甫嵩與朱雋不要俘虜“以誡敢於作亂之賊”旗號,堂而皇之以或以俘虜,或以首級領功來換取可以繼續作戰下去的軍糧,否則沒有補給。他憑什麼在一年中能夠持續作戰下去,也不見有任何心慈手軟心思?難道他就不明白黃巾中多數便是他後來口口聲聲以其爲本的百姓麼?
事實證明,他低估了朝廷的黑暗腐敗程度。辛苦下來地功勞還是在他偶遇郎中令張鈞後才能得到的一個小小安喜縣尉,此時的他在無奈上任的同時,心裡也漸漸想到了一個明路——只有通過各地掌握實權的諸侯,這纔是最有效也是最簡單地途徑。
但當時大亂未起,有個縣尉官職,好歹也是個官吏,劉備並未定心捨棄官職而去謀出路。
十常侍鼓動的“沙汰無用官吏”之事,正好讓他怒氣集聚到極點同時,也終於知道自己必須得走此路……
人是會變的。沒有任何一個人生來不用學習便是能夠成事的雄才。同樣,沒有合適的機遇。就算真正有才之人被埋沒於亂世之中也是常事。
怒鞭督郵的劉備,在代州劉恢那裡呆了兩年時候,對於在需要時,必須立下決心,拋開所有表面上的仁義道德這點,他深深有了體會。
人活於世間,最直接地,還是爲了自己而活,什麼漢室宗親,在實際的權勢面前,都是虛幻無用的……
再次遇上劉曄,劉備的心情是極爲複雜的。二張作亂,但劉虞並無可用之大將,這明擺着便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以前的劉備,他也許會掙扎徘徊許久,然而當時地劉備,只需稍稍回想下親自與張飛,關羽身先士卒,面臨衝陣時便如普通小兵一樣,未知是否能夠活過每次戰鬥的心境,還有奔波無功,盡受白眼,懷才不遇的境況。
他轉瞬之間就作出自己地選擇……
想對於征戰黃巾,這是劉備第二次學習劉邦的狠辣手斷。天下漢室宗親何其多,然而能隨時感受到存在,必須爲了更好地活下去而活的,就只有“劉備”一個。
至於劉曄曾經救他性命,這點在關係到自身前途問題上,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先時劉曄爲他屬下,爲主將盡力拼殺,護其周全本就是份內之事,若是真正因救一時性命而特別待之,那全天下那些大將的親衛們豈非是救其一命,便得被供起禮敬有加,然後脫離征戰劫難,得享幸福?
最終的失敗,只能歸結於“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對於張飛的不理解,劉備也是極爲痛苦的,爲將之人當然不可能完全贊同於一位上位者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斷。
一切爲了自己,然後纔是實現自己抱負,談論能否利於百姓。
這是劉備最終地選擇。
“不以成敗論英雄”,同樣,也不能以單純地好壞來評價一位君王,否則隋文帝楊堅有奪於其有恩的北周基業開創大隋,唐太宗弒兄弟而其父讓位,於人性上講,難道也值得推崇麼?
即使劉備並非是一位完美無缺之人,他若能夠使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同樣也能夠得到忽略其卑劣手斷,青史讚揚地結論。真正爲別人而活的人,不用說沒有,至少在漢末那個時代,只怕是找不出的。
正因爲知道劉備並非成事之人,所以劉曄對他並不是那麼客氣,也知道他強烈的出頭慾望,在未能成事前可以虛心聽教,一旦得掌大權,卻極容易信心膨脹,不聽良言而剛愎自用。所以劉曄也未必沒有“除惡務盡”心思。
客觀的看待一件事情,而不能以劉備平常所表現出來的作風行徑而定論其面對一件事情時,在表面態度之下,背後又隱藏着何種心思,一切敞明瞭說,許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就是那麼簡單……
早知道曹操與劉曄結盟消息,劉備還要“偏向虎山行”,實際行動於“走鋼絲”無異,既然老天給了他不輸於他人的本領,爲求出路而多作謀劃,本就是理想應當的事。
劉備如此,曹操同樣如此,孫策、孫權更是如此。
結論很簡單,他們都是一羣不甘寂莫之人而已……
呂布與曹操兩軍在再次大戰,從下午一直戰到日落時候。
天邊如血的殘陽,山陽郡內方圓十里交戰之地,同樣也是一片血紅之色相間,將泥士都染成一股紅黑之色。
戰爭的結果很意外,也很不意外。感覺很意外的是曹操同呂布二人,因爲他們都未料到會有如此之局;不意外的卻是戰局最終還是兩方傷亡雖然曹軍由於人數多佔了些優勢,卻無法將優勢轉化爲勝勢,到了最後天色眼見會全黑,自然更不能在不識敵友情況下摸黑作戰,只得罷兵立營。
曹軍亡八餘人,重輕傷者約有一千八百之數,而呂布軍陣亡九百餘人,重輕傷者兩千之數。
這些傷亡大多都是在步卒之上,騎兵相對而言都是兩方最爲着重之兵種,故而多尋敵薄弱處而攻,傷亡較少。
此戰雖然結果並不令呂布以及曹操滿意,但尚在可以接受範圍之內。
呂布要去投劉曄,經過荀攸的包括郭嘉在內都部分贊同的分析下,對於曹操集團來說,也並非是件極壞之事。而卻未取得勝利將曹軍擊敗,但卻也使得其退後數裡安營,明擺着存着忌憚其戰力,對於呂布來說,也達到了他的戰略目的,不僅可以讓多經戰敗的士卒們士氣回升,也能爲他自身加一份證明足夠實力的砝碼……
十月十日,呂布在與曹操立營相持一日,見其果然只是嚴加戒備,卻再無主動出擊意思後,呂布於這日清早便發出了繼續向東而行的命令。
經過山陽,便到了屬於徐州實際管轄的沛國境內,呂布當然也下令兵士們多作些收斂,不再如在兗州境內那般不時搶掠。
再經過數日的行軍,在十月十五日上午,呂布所領之三千騎兵,四千多有傷患步卒到達郯縣城西門外十里處,眼前景像使所有將士驚訝萬分之餘,又是……
“呂奉先來投?”
知聞這個呂布派人先傳達過來,以免誤會的消息後,劉曄第一時間作出了反應——
正是呂布在郯縣城外所見到的那一番劉曄親自領着徐州文臣武將,衆多百姓親迎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