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道:“你是誰?”
那少女雙手把玩胸前的兩根辮梢,睜着一雙秋水杏眼,上下打量雍和,嘟嘴問道:“你又是誰?”
雍和心想:“這女孩生的好漂亮。尤其是那一對眼睛,又大又圓,水汪汪的,真是好看。”說:“我叫雍和。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女眼睛瞪得大大的,道:“雍和?你的名字也是兩個字?爲什麼叫雍和呢?。”
雍和莫名其妙,這樣的問題他從來都沒有聽到過,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作答,道:“這個……這個……,我爸爸姓雍,我也就姓雍了,至於爲什麼叫和,我也不知道我爸爸給我起名字的時候是怎麼想的。至於爲什麼是兩個字,你看……”扳起三根指頭,“雍、和……一二,可不就是兩個字麼?”
那少女點頭喜道:“果然是一二,兩個字。”一面說,一面扳起指頭數了兩根。
雍和笑了笑,道:“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名字是四個字呢?還是兩個字?”
那少女仍舊不答,道:“你那個雍字,怎麼寫?”
雍和微笑道:“就是一個點兒,一橫,再來一個維字。”
那少女眼睛擡起,望向天空,似乎在腦海中想這個字怎麼寫。
雍和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一筆一劃的寫出“雍”字,道:“你瞧,這就是那個‘雍’字。”
那少女走到他身邊,偏頭細看,喜道:“原來這個字是這麼寫,我又學到了!”一臉天真爛漫的欣喜之色。
雍和聞到她身上淡淡的一股幽香,心下大樂。
那少女嘆氣道:“我腦袋不好。小是她學字的時候,每天可以學會十幾個字,我十幾天都不見得能學會一個字。六七歲的時候,小是就會背一百來首李白的詩了,我卻只會兩首,一首是李白的《望廬山瀑布》,一首是李白的《贈汪倫》。我大大隻教我們李白的詩。他寫的詩那麼難那麼長那麼難背。你瞧駱冰王的《詠鵝》就很簡單啊。”嘟起嘴巴,悶悶不樂。
雍和笑問:“誰是小是?”
那少女道:“我姐姐。”
雍和道:“你親姐姐麼?”
那少女點點頭,道:“是啊,可是她嫌我太笨,總是說,我這麼笨,怎麼會是她的親姐妹,一定不是一母同胞。大大好像也分外多疼她些,不太喜歡我。”
雍和道:“大大?”
那少女點了點頭,道:“大大學問很好,腦子也聰明,小是和他一樣聰明。”
雍和知道,“大大”在各地土語中含義不同,有的是指父親,有的地方則是指叔叔伯伯,當下也不深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現在總能告訴我了?”
那少女微微一下,臉帶嬌羞之色,道:“大大說,女孩子的名字是不能對外人說的,叫做待字閨中 ,等到嫁人了,才能告訴自己的丈夫。你又……你又不是……我的丈夫,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雍和笑道:“你和你妹妹的名字都是你大大給起的嗎?”
那少女點了點頭。
雍和道:“小是的‘是’字,便是‘是否’的是。對不對?”
那少女又點了點頭。王巋鬆笑道:“啊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叫什麼啦。”
那少女瞪大眼睛,滿臉好奇不信之色,道:“我纔不信呢,你哪有那麼厲害?”
雍和笑道:“我就是那麼厲害!你叫……”故意頓了一頓。
那少女果然圓睜杏眼,等待下文。王巋鬆道:“你叫小否,是不是?”
那少女又驚又喜,啊的一聲,抓住王巋鬆的袖子,道:“你居然知道!不錯不錯,我就叫小否。你真厲害,看來你比大大還聰明。”
雍和微微一笑,看這美貌少女笑顏如花,更增秀色,忍不住在她臉頰上輕輕用手指颳了一下。這一下舉動輕薄之際,別說是幾百年前的明朝,就算是到了民國上海街頭,雍和做這種浪蕩舉動,還是會被當做流氓。
可是小否卻毫不在意,抓住他的衣袖,似乎十分親熱。那條黃狗兒見主人和他親近,也就小心翼翼走過來,聳鼻嗅着王巋鬆的褲腳。
小否忽然道:“咦?你衣袋裡滿滿的,裝的是什麼?”
雍和衣袋裡,仍舊裝着從那小公子處搶來的一袋桂花糖,這麼一路顛簸,居然沒有掉落,伸手拿出,道:“是一袋糖。”
小否眼睛裡炸開煙花一般,迸出喜悅至極的神色,叫道:“哎呦!是一袋糖!”看着雍和手中的糖袋子,垂涎欲滴。
雍和一邊笑,一邊解開袋子,想給她抓一把,轉念一想,把整個糖袋子都交到小否手裡,道:“都給你啦,你拿去吃吧!”
小否大喜,伸手慢慢的接過,看王巋鬆不是戲耍哄騙自己,這才掏出一塊桂花糖來,小心翼翼地放在舌頭上,閉眼品嚐,神情陶醉。
雍和心想:“這女孩兒居然沒有吃過糖嗎?這般喜歡。”
良久,小否才睜開眼,一張臉喜得紅撲撲的,問道:“你真的把這一袋子糖都要給我?”
雍和點頭道:“當然全給你。我不會騙你。你全吃了吧。”
小否嘻嘻一笑,忽的想起什麼,從袋子裡輕輕夾出一塊糖,送到雍和麪前,道:“你也吃一顆吧。”
雍和不想拂她好意,張開了嘴,小否把一塊桂花糖送到他口裡。
小否更是喜歡,眯着眼問他:“好吃吧?”
雍和點頭道:“好吃。好甜啊!”
其實在上海的時候,別說是這種土法制作的中國糖,就算是國外進口的巧克力,口香糖,他也是吃膩了的。但這會兒給她餵了這一塊糖吃,不知道爲什麼,居然真的覺得香甜無比,覺得世界上在沒有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小否把那袋糖小心翼翼地紮好口子,放在自己挎包之中,擡頭問道:“你不分一些麼?都要給我麼?”
雍和道:“是啊,都給你,你全都吃了吧!”
小否搖頭道:“我要分給小是一些,不能自己一個人都吃了。”
雍和笑道:“你真大方,心腸真好。”
小否聽他誇獎,臉上一紅,微微一笑。
小否問道:“你從哪裡來?”
雍和道:“我從上海來。”
小否皺眉道:“上海,那是什麼地方,在那裡?”
王巋鬆道:“在浙江那裡。”
小否若有所思的點頭道:“這麼巧,你也是浙江人嗎?我認識一位很漂亮的阿姨,他也是浙江人。”
忽聽一聲尖利的鷹嘯,一隻白頭大鷹從樹林上方飛過,朝西北掠去,口中似乎銜着一隻小獸。
小否道:“白頭先生帶着獵物回家了,我也要回家了,回去幫小是做飯。”
雍和道:“白頭先生,就是那隻白頭鷹麼?”
小否道:“對啊!他叫白頭老爺。姓白,叫遲功。字晚器。功名遲來,大器晚成,所以叫他白頭老爺。”一隻鷹還有姓名字號,雍和大是好奇,道:“這名字是誰取的?倒也有趣!”
小否道:“是大大。”雍和聽她三句話不離“大大”,皺眉道:“你大大?你大大叫什麼名字?”
小否還沒說話,忽聽背後一人冷冷道:“他大大名叫哥舒輕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