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貞卿道:“按各位說,敵人蒙了面孔,就是爲了不讓大家看出他們的身份來。你們可知道這兩人的武功淵源?”
這話說出,雍和心裡大吃一驚:“原來伏擊李貴司夫人的竟然只是兩人?這六位高手加上剛纔那位使大刀的老婆婆,難道還打不過兩個人嗎?”
張明遠看了看曾秋雨,意思是以他的資質,不敢在曾秋雨前面說話。
曾秋雨嘆氣道:“說來慚愧啊,我們見他們二人武功駁雜,似乎南宗北派,東門西第,都會一些。那個身子比較矮的,竟然還用了幾招我們少林派的拳腳。”
張明遠這纔跟着道:“確實啊,他們其實厲害的很啊。我,周老太太,霍姑娘,鐵先生纏住身材較高的那人撕鬥,他一人使着一把單刀,舞的水潑不進,過了十五招上下,我的劍才輕輕擦了一下他的左腰。”
王朝寒道:“這兩人武功之高,簡直匪夷所思。個子高的那人是一柄長劍,個子矮的那人使一柄單刀,不過瞧他們身形,十分陌生,應該不是南宗的人,只怕便是北宗高手。”
只聽噹的一聲巨響,鐵飯碗手中鐵筷重重敲在自己的鐵碗上,瞪大眼睛,怒道:“他奶奶的,北宗欺人太甚!這般的明着挑釁,是欺我南宗無人麼?”聲如洪鐘,雍和的耳膜都給震的隱隱生疼。
那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毛施則展開扇子,慢條斯理的說道:“這兩個歹人雖然蒙面,但是眼睛露出。我與他們打鬥的時候,看見一人的眼珠與常人的微有不同。”這時候正是隆冬時節,根本用不着扇扇子,只是這柄大扇子是他的稱手武器,無論春夏秋冬,卻是都拿在手裡的。那扇子精鐵做骨,灑金白紙作扇面,扇緣鑲了黃絹邊兒,甚是漂亮。
那蒙面女子霍靈點頭道:“是了,我也察覺到了,身子較矮的那人眼睛瞳仁不像我們這樣是一個完整渾圓的黑圈,而是零碎拼湊起來,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菊花一樣。”聲音十分輕柔妙曼,動聽之極。她說話的時候,毛施則一直側頭看她,眼神脈脈含情,充滿了疼惜和愛慕。
張明遠道:“難道他們是色目人?是洋人?”
王朝寒搖頭道:“色目人和洋人的瞳仁或是褐色,或是碧綠,但是卻都和我們的瞳仁一樣,是完整的圓圈。”
毛施則道:“這人的武功既然已經這樣高強,在江湖上肯定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我們只要詳加打問,多讓一些手下人去查訪,看看哪一位武功高手的眼睛天生異狀,多半會有所斬獲,不會徒勞無功。”衆人點頭稱是。毛施則見衆人皆盡贊同,只有霍靈冷冷坐着,不置一詞,忍不住道:“霍姑娘,你覺得這樣的計策如何?”
霍靈道:“這般興師動衆的打聽,我們要耽擱到什麼時候?”毛施則急忙點頭,一疊聲道:“是,是。霍姑娘肯定有什麼好的法子,來追蹤兇手。”
霍靈道:“這人的瞳仁是金黃色的花瓣狀,江湖上成名好手裡,卻沒有這麼一個人。這人的眼珠奇特之極,千萬人裡恐怕也不會再有類似。我曾見過的一個人,就是這樣的眼睛。只不過這人名頭卻不是很大,簡直可以說是籍籍無名之輩。”
王朝寒道:“是誰?”
霍靈道:“這人的名字,叫做左夢庚。”
李貞卿“唔”了一聲,神色雖然還是平淡鎮定,但是眼神也露出詫異的表情。鐵丐道:“這左夢庚是哪裡的角色?”霍靈道:“左夢庚大家或許不認識,他的父親,卻是大家的老朋友。”李貞卿皺眉道:“是誰?”霍靈道:“話說到這裡了,想必李貴司已經猜到是誰了吧?”
李貞卿眉頭緊皺,道:“左夢庚便是左良玉的公子。”
此言一出,衆人皆盡失色,但卻是神態各異。曾秋雨滿面狐疑之色;王朝寒臉漲得通紅,又像是氣憤,又像是羞愧; 張明遠臉色驚訝,繼而瞪起眼珠,緊咬牙齒;毛施則臉色鐵青,甚是惱怒;鐵丐張目欲裂,左手握緊鐵碗,指節用力過大,發顯青白之色。
李貞卿神色木然,輕輕哼了一聲。
雍和忍不住驚呼出聲:“左良玉?”
王朝寒還當他是不知道左良玉是誰,氣鼓鼓的答道:“他是朝廷的大將軍,更是我們南宗的湖廣的貴司。我是他手底下的法司,曾老師,曾老師是他的輔司。”說完,一張臉漲得更紅。曾秋雨眉頭一皺,向霍靈道:“你確定沒有錯嗎?”
霍靈緩緩點了點頭。張明遠道:“霍姑娘怎的會認錯人?我雖然不知道左良玉的兒子名字就叫夢庚,但是我卻知道,霍青桐和左良玉是兒女親家,那左夢庚原來就是霍姑娘的未婚夫婿,霍姑娘多半不會認錯。”
毛施則臉色鐵青,臉腮顫動,不住的咬牙。
曾秋雨輕輕的點了點頭,身子往後一仰望,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嘆了口氣。
鐵飯碗怒道:“想不到原來是自家人傷自家人!”兩根鐵筷子隨手往地下一擲,只聽嗤的一聲 ,兩根筷子插進地磚之中,大半留在地面,不住輕微顫動,共振之下,發出龍吟一樣的輕銳聲音,良久不絕,甚是好聽。
兩尺見方的青石厚磚以鐵筷爲中心裂開皸紋,蜿蜒向外,波及旁邊四塊地磚,存存盡碎。
雍和心裡駭然,這等凌厲的手勁,簡直能和手槍射出的子彈力道相比擬。
偷眼環視一週廳上的七人,心想:“這七個人的功夫,想必也都是十分的厲害。”眼光在那蒙面女子霍靈身上停留片刻,心想:“這位姑娘看上去年紀很輕,武功竟然也很高嗎?”忽然想起早晨李凝和自己在後廳時候的說話,心想:“這些人看來都是李貴司的好友,雖然李貴司給南宗宗主鐵央典下令撲殺,但是他們竟然還是這樣死心塌地的護送李貴司夫人來到了太原。”
跟着又想:“也不知他們在景教裡的職位高低?剛纔那爲王朝寒王先生說,他是左良玉的法司,那位曾秋雨先生是左良玉的輔司。”看了曾秋雨一眼,心想:“這位老先生看起來瘦瘦的,毫不起眼的樣子,竟然會是景教裡的輔司,想必武藝更是驚人。”眉頭一皺:“哎呦,這七個這麼厲害的人物,竟然打不過兩個人?那兩個人的功夫,到底已經練到了什麼境界?”
王清寒皺眉道:“唉,那天我和左貴……和那左良玉在他書房說起李貴司的事兒,他親口說,等明年的金鈴茶會的時候,要聯合江西,四川,安徽幾省的貴司尊長一起擁戴李貴司爲南宗宗主的,怎的,怎的食言而肥,既支持鐵央典做了南宗宗主,又派自己的兒子來截李夫人的道兒呢?”連聲嘆氣。
李貞卿淡淡的道:“人各有志,我不能強求人家一定和我站在一處。再說了,我姓李的何德何能,能榮登宗主之位?那是我想也不敢想的。”
毛施則忍不住道:“那左夢庚武功就有那麼高強嗎?”曾秋雨道:“左夢庚自小拜四川皇甫家的皇甫清輝爲徒,是他的關門弟子。那皇甫清輝的武功,高深莫測,二十年前封建歸隱之後,再也沒有和人交手。” 點了點頭道:“那就怪不得了。皇甫家俗稱江南武林的武庫,各門各派的招式套路,皇甫家似乎都有備底。左夢庚既然是皇甫先生的得意弟子,那麼肯定熟知我們幾人的武功招數。我們一招還沒有” 使完,他多半就已經知道我們下一手要如何出招,搶先進攻,佔盡先機。倒是顯得我們幾人功夫拙劣,不成樣子。”
張明遠道:“怪不得我總是一招還沒有使全,他已經格擋開我的長劍,化守爲攻。”他想了一想,道:“和他拆第八招的時候,我使了一招懷中抱月,身子後仰,長劍橫撩,右手握成了劍指,本來正好趁他把欺進身時,先點了他的穴道,帶他身子麻軟,在揮劍削去他一條臂膀,哪知道他卻能在我長劍未出之際就飄開身子,反手朝我砍來一劍。他媽的,要不是王兄弟斜刺裡向他刺了一槍,調開了他的長劍,我這會恐怕已經變成了劍下野鬼。”搖了搖頭,也虧我從小學劍,二十幾年的功夫,還沒有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娃娃手底下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毛施則酸溜溜的道:”怪不得他出招的時候對霍姑娘手下留情,長劍刺出,卻往往要繞開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