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萱心中一緊,盯着蕭然,兩片睫毛輕羽般上下撩動。“你…是不是…喜歡我表姐?”
“不,你誤會了,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不過我確實是有難言之隱。”蕭然見她會錯了意,趕緊解釋,他可不想再跟東方易產生矛盾。
程萱聽了如釋重負。她並不知道T大鬧得沸沸揚揚的事件,所以對蕭然爲何離開學校一無所知,此時見他臉上有些落寞,又不好再問。於是馬上又恢復了平時的神采,一邊點頭一邊俏皮的說:“那好吧。我可以答應你不告訴表姐,但是我也有個條件哦!”
“你也有條件?”蕭然錯愕。
“當然啦,本姑娘向來恩怨分明!我的條件就是...以後我來玩兒的時候,你得列隊歡迎,還得請我吃東西,因爲我有恩於你呀!”
“不是吧?我就一個人,怎麼列隊?”蕭然皺眉。
“那我可不管。”
蕭然無奈的嘆口氣。老實說,他現在不想跟任何人產生瓜葛,他只會爲別人帶來災難。可沒想到雪琪的表妹又闖了進來,她又跟店長那麼熟,看來以後只能儘量躲開她。好在有一點,程萱一家幾年前就因爲生意原因舉家搬到了鳳鳴西鄰的卜陽市,距離這裡少說也有幾個小時的車程。她之前回來多是找表姐玩,或者是參加朋友聚會,而這次回來便是爲了給以前的同學過生日。這樣算來,以後見到她的情況應該也不多。
把程萱送走,再回到店裡已經有幾波顧客登門。蕭然趕緊上前招呼,跑前跑後,一如從前,這也是他最讓石磊看重的地方。
店裡的排班安排是分爲早晚兩組,本來蕭然當班的時間是到下午五點就可以,可是他卻一直忙到九點才下班。石磊笑着說這可不給算加班費,蕭然搖頭,說晚上正好有事,早下班也沒地方去,在這多幹點活兒也沒什麼。這話讓石磊聽了心中一悸,他知道蕭然沒什麼朋友,除了對顧客頗爲熱情,平時極少言語,也不跟其他同事一塊兒出去鬧鬨,總是一個人幹着分內和分外的活。
出了門蕭然並沒往書院走,而是一路向東去了。他決定去見見東方易,自上次那場衝突,他就一直很擔心他們,尤其是夏雨璇,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傷到哪裡,雖然朔託說她和另一個女孩都沒什麼問題,可自己就是放心不下。另外,他也很想知道雅露的情況,這麼久了,她到底怎麼樣蕭然一無所知。
這次去找東方易也不光是爲了詢問他們的狀況,見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將鬼冢的行動告知修神界,由他告知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會引起其他誤會和懷疑,有了上次事件做鋪墊,修神界應該會馬上着手調查,並且給出一個答覆。
蕭然先到了學校附近,他不知道東方易的住所,但雪琪卻住在學校的公寓。蕭然打算再多等一會兒,如果東方易不出現,就只能去問雪琪。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一陣低沉的馬達聲從學校駛出。通過淡淡的聖氣感應,蕭然立刻確定了是東方易本人,於是緊跟車子來到了不遠處的一個高檔小區。之所有沒有在門口攔住他,主要是不確定車上還有沒有別人,而且又是在學校附近,被別人看見的機率非常大,萬一傳到雨璇耳朵裡,終究不是好事。
蕭然登上一棟高樓的天台,將鬼氣慢慢擴散。
現在雖然早已過了冬天,但是夜深後仍覺寒冷。蕭然站在天台邊緣,望着那滿天遙遠的星光,一眨不眨。他彷彿回到十幾年前,也曾躺在屋頂,像現在一樣數着滿天的星星,幻想過未來的自己。
“身上的傷好了嗎?”回頭看時,東方易已經站在身後。
“這麼快就過來了。”蕭然沒有回答,剛纔有些出神,竟沒發現東方易已經到了。
“當然,這點感知力還是有的。”東方易笑說,隨後又問,“你胸口的傷怎麼樣了?”
“已無大礙。”看到東方易現在的樣子,知道他已經傷愈,心中的不安又減去一半,“雪琪和雨璇呢?她們沒事吧?”
東方易看了他一眼,走上前來,心中有些不快。“雪琪就不用你管了。倒是你和夏雨璇究竟怎麼了?既然你放不下,又爲什麼要分手?你知道她爲這件事哭了多少次嗎?”
蕭然神情黯然,又仰頭看着星空,“東方,你也猜到了吧。那天那些人是來殺我的,卻讓你們跟着遭了秧。”蕭然說完停了下,他相信東方易早有察覺,雖然他之前傲慢無禮,但是那晚的事件卻證實東方易也有極爲擔當的一面。蕭然停了下繼續說:“雖然我和他們都是修魔中人,卻不共戴天,只要我不加入他們,就只有拼死一戰。可 即便是你我都在的情況下,依然沒能控制局面......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麼能讓她跟我一起冒險?如果要我拿雨璇的生命做賭注,那我寧可自己死。”
東方瞭然。那日的一些枝節,他確實已經猜到,現在蕭然坦誠說出,也就更加理解。東方易嘆了口氣,“她們都沒事,只是那天回來後夏雨璇就一直擔心你。總是好好的就突然哭了,睡覺也不安穩,雪琪不放心,這幾天都賠在她身邊。你如果不願意她那樣,最好能見她一面。”
雖然早就知道雨璇一定會很傷心,可是真的聽到了,蕭然還是忍不住酸了眼眶。他心裡又何嘗不難過,只是強忍着不說而已。
“我不能見她。我總不能再傷害她一次。”遠處的星光閃耀,朦朧了雙眼,兩行淚水順着白皙的臉頰滑落。
無情皆豎子,有淚亦英雄,東方無奈的又搖頭。雖說之前對蕭然還是存在見地,但自己也確實做的過了,那天晚上一戰,東方易對他的看法已經改變了,他也不再信奉神魔不兩立的訓示。
這次蕭然來找他,正好自己也有許多疑惑需要解開。“不說這些。你等我一下,我那沒酒了,現在出去買點,今晚咱們一醉解千愁。”
蕭然沒有說話,他倒是從來沒想過用喝酒來麻醉自己。
“對了,想喝點什麼?”東方易剛轉過身去,又回身詢問。
蕭然對酒並沒有什麼研究,他平時也甚少喝酒。“既然是買醉,那就啤酒。”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兩個人也記不清說了多少話。一直到了凌晨三點,蕭然搖晃着起身道別,發現東方易已經倚着沙發睡死過去。於是踉蹌着從屋裡拿了被子往他身上一蓋,便轉身離開。
蕭然躺在宿舍的牀上,腦子昏昏沉沉。他終於知道爲什麼那晚他們三人會一起出現在華蔭路上。華蔭路可以通往機場方向,而他們那天是去送雅露的。
雅露走了,她無法承受衆人異樣的眼光,也不願意看到曾經熟悉的一切,包括最喜歡的人。她無法原諒自己的腌臢,劉飛的獸行毀了她的一切。最終她選擇了離開,一個人去了英國。她臨走前告訴他們轉告蕭然,她不怨他,她只是爲了自己喜歡的人,做了能做的事,如果這是傻,那就傻吧。雅露不希望他自責,而是開心的活下去,因爲她自己,也要開始嶄新的生活。或許今生,再無緣相見。
蕭然哭了,他在牀上蜷縮成一團,任由眼淚模糊了雙眼,任由在這淒涼的夜,獨自一個人無眠。
他失去了最珍貴的朋友,也無法守護最心愛的人。這種痛苦,讓他痛不欲生。蕭然認爲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自己不闖入別人的生活,她們就不會遭此劫難,如果不是太過弱小,她們也不會陷入危險。
只有變得無比強大,才能守護重要的東西,他不想再讓任何人受到傷害。在這條路上,想要改變現狀,除了變強,他別無選擇。
這是蕭然第一次喝醉,他從來不知道喝醉後竟是這樣的清醒,彷彿所有隱藏着的,遮掩着的,淡忘了的傷疤都被搜尋出來,沒有一處不被痛苦找到。慢慢的記起,慢慢的在眼淚裡蔓延。
東方的天空發出濛濛的微亮,漫長難熬的夜終將迎來黎明。蕭然起身洗漱,一夜未睡,眼睛裡面佈滿了血絲。洗完後又將自己的行李收拾一下,裝在箱子裡,他要回書院去住,不能佔着店裡的地方。最後又將屋子前後整理了一遍,由於心裡一直裝着事,不知不覺便打掃完了。
蕭然提着箱子,鎖了房門,往摩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