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提着狙擊槍,聳了聳肩,說道:“黃千總,這裡是你的地盤,擂臺周圍站着的都是你的士兵。我若是逗你玩兒,你能饒了我?士兵們能饒了我?這個道理我明白的!”
黃士海忍着怒氣,說道:“廢話不多說,敢不敢應戰?”
李振伸手製止,說道:“別急,我心中有幾個疑問。若是黃千總回答後,還是決定再戰,李某奉陪到底。”
黃士海沉吟片刻,點頭道:“你問!”
李振晃了晃手中的狙擊槍,問道:“黃千總,在戰場上你能躲過我的槍嗎?”
黃士海露出輕蔑的神情,說道:“必定躲過去!”
李振沒有反駁,目光轉向站在擂臺下面的黃虎,吩咐道:“黃虎,你立刻去準備一個箭靶,擺在兩百步外。記住,在箭靶的紅心上插一支弓箭,又在弓箭的箭桿上吊上一枚銅錢。銅錢塗上朱漆,正面對着我所在的方向,明白嗎?”
“卑職遵命!”
黃虎聽後,立刻去執行命令。
黃士海莫名其妙,沒有弄清楚李振這麼做的意圖。
但是他答應了李振的請求,就不會阻止。
沒過多久,黃虎在兩百步外安放了一個箭靶,箭靶的紅心上插着一支弓箭,箭桿上還吊着一枚塗上了朱漆的銅錢。李振盯着箭靶,神情嚴肅,手掌輕輕的摩挲着手中的狙擊槍,以右手的腋窩抵着槍托,左手托起槍,眼睛靠近瞄準鏡,瞄準了兩百步外的銅錢。
停頓了片刻,李振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砰!”
一聲槍響,頃刻間就聽到叮的一聲脆響。
子彈射出後,不偏不倚的射中了吊在箭桿上的銅錢。李振面帶笑容,問道:“黃千總,這樣的槍法在戰場上能射殺你嗎?”
黃士海面色古怪,心中卻非常的吃驚。
他大致估算了李振和箭靶之間的距離,兩百步至少有一百五十米。這樣的距離已經遠遠超過了軍中的神箭手,尤其是銅錢吊在箭桿上是微微晃動的,難度更大。李振若是在戰場上瞄準他,足以將他一槍爆頭。
黃士海拱手說道:“李大人神射,末將佩服。”
頓了頓,黃士海又說道:“李大人有什麼問題,直接問吧。”
李振注意着黃士海的神色變化,心中鬆了口氣。剛纔射擊的一槍,有很大的風險。因爲李振現在使用的狙擊槍性能不高,達不到李振曾經使用的特製狙擊槍的標準,射出的子彈也容易出現偏差,但是李振別無選擇。
李振平靜的說道:“我演示一番,只是想說明我的槍不輸給黃千總的槍。”
黃士海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振,沒有說話。
李振想了想,又繼續說道:“剛纔的一槍,只是述說一個事實。接下來。纔是我想詢問的問題。黃千總回答完了,若是還要執意和李某較量,李某奉陪。若是黃千總不願意跟着李某做事,李振不再踏入營地半步。”
黃士海擺手道:“請說。”
李振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已經漸漸的掌握了主動權。
李振沉聲說道:“我曾經聽吳參將提及一件事,江北大營中的將領都想要控制黃千總的一營士兵,都以失敗告終。”
“你說得對,他們都失敗了。”
黃士海擡首挺胸,臉上露出自豪地表情。
李振又說道:“黃千總對付以往的將領,肯定也是使用同樣的手段,嚇唬、挑戰,然後嚇跑進入營中的將領。雖然黃千總成功了,但是我不知道黃千總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難道黃千總不願意讓權,或者是黃千總想要挑選出更厲害的將領?”
黃士海眉頭微皺,卻立即回答道:“自然是挑選更厲害的將領!”
李振笑道:“既如此,只要擊敗了黃千總,就可以接手一營士兵了吧。”
“對!”黃士海毫不猶豫的說道。
李振嘆了口氣,說道:“黃千總,從剛纔的交談中,我斷定你的性格豪爽大氣,沉穩如山,可以一絲不苟的執行命令,是標準的軍人,但是卻不是合格的統帥。你想過沒有,若是擊敗你的人是武藝高手,卻是軍事白癡,不懂得佈局謀劃,不懂得派人探聽情報,更不懂行軍佈陣,你跟着這樣的將領有前途嗎?”
黃士海冷哼一聲,說道:“不管如何,至少比軍中的酒囊飯袋更強。”
“錯,他們都比你強。”
李振毫不客氣的說道,讓黃士海臉色大變。
擂臺周圍的士兵更是義憤填膺,再一次鬧哄哄的。黃虎氣哼哼的握緊拳頭,指關節咯咯作響。黃士海忍着怒氣,說道:“李大人,你若是來羞辱黃某的,黃某不歡迎。”
沒有動武,黃士海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李振平靜的說道:“黃千總對剛纔的話不認同,我給黃千總分析分析。江北大營裡面派系林立,每一個將領都有自己的山頭,每一個將領的待遇也不同。若是我所料不錯,黃千總麾下的兄弟待遇最差,糧餉最少。但是大軍遇到困難的時候,卻又是黃千總率軍廝殺,披荊斬棘,扭轉局面。黃千總死了許多兄弟,得到了獎勵卻最少,我說得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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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士海微微張嘴,瞪大了眼睛。
誠如李振所言,軍營的情況很艱苦,卻又很無奈。黃士海眼珠子一轉,不屑的說道:“我麾下兄弟的情況,人人皆知。你去打聽一下,自然是知道的。”
李振嘴角含笑,黃士海已經上鉤了。
目光掃了眼擂臺周圍滿心期待的士兵,李振朗聲說道:“黃千總武藝高強,打遍軍中無敵手,是一個響噹噹的好男兒。”
“然而,黃千總卻不會做官,不懂得該怎麼做官,所以我說營中的將領都比你強。他們的武藝不及你十分之一,卻圓滑變通,懂得做事,所以麾下的士兵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訓練也不辛苦,打仗只是走走過場。反觀黃千總的士兵,訓練最苦,得到的卻最少。”
說到這裡,李振忽然提高了聲音,對着周圍的士兵大吼道:“你們是最辛苦的士兵,最勇敢的士兵,最令人欽佩的士兵,難道願意接受不公平的待遇嗎?”
“不願意!不願意!!”
擂臺下方,立刻爆發出巨大的吶喊聲。
李振的一席話,已經說到了這些士兵的心坎上。他們在戰場上拼命,在營中受苦受累,得到的卻最少。別人喝酒吃肉,他們卻喝粥吃鹹菜,實在是不公。
黃士海雙眼無神,喃喃自語道:“我做錯了嗎?”
此時,黃士海被李振說得信念動搖,徹底失去了主動權。
和李振較量的事情,早被扔到了爪哇島。
李振提及的事情都是黃士海遇到的難題,是廢腦筋的問題。見黃士海發問,李振笑說道:“黃千總,你沒有錯,你是正確的。”
黃虎大聲問道:“我家大人是對的,爲什麼得到不公的待遇呢?”
李振朗聲道:“道理很簡單,我剛纔就已經說過。黃千總是一個標準的軍人,是軍中士兵的楷模典範,卻不是合格的統帥。他可以帶領你們拼殺戰鬥,卻無法爲你們謀劃前程。你們缺少一個統帥,缺少一個帶領你們的人。所有人都想着殺敵,卻沒有人考慮怎麼在軍中立足,纔會得到不公的待遇,纔會被孤立在營中。”
黃士海冷笑道:“李大人,說到底你還是想控制我的一營士兵。”
一句話,局面又緊繃了起來。
李振哈哈一笑,說道:“黃千總,我一腳邁入這座營地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我來的目的是什麼?說句實在話,我很想讓你們跟着我,因爲營中的士兵都是好漢子,都是驍勇健兒。他們應該吃香的、喝辣的,再娶一個漂亮的婆娘,這纔是他們該得到的。”
黃虎聞言,立刻陷入沉思中。
周圍的士兵議論紛紛,卻是吞了口唾沫,露出期盼之色。
黃士海打量着周圍士兵的神情,看着士兵們眼中期盼的眼神,心中隱隱作痛。他軍中的士兵原來有三千多人,由於每一戰都有死傷,越打越少,卻得不到補充,纔會是現在的模樣。聽了李振的話,黃士海也心動了。
然而,能相信李振嗎?
黃士海心中猶豫,難以下定決心。
李振誠懇的說道:“黃千總,你心中肯定考慮我是不是和其餘將領一樣,說一套卻做一套。我告訴你,你跟着我幹,若是認爲我沒有完成給你的允諾,給士兵們的允諾,隨時可以帶着士兵離開,我絕不阻攔。”
李振的話是心裡話,而且他有把握留下黃士海,也喜歡這樣的猛將。
黃士海深吸口氣,看向黃虎,兩人微微點頭。旋即,黃士海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白蠟杆大槍擱在身旁,大聲說道:“末將黃士海,見過大人。”
周圍的士兵也是跪下,向李振行禮。
李振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歡喜不已。李振也明白這是收服黃士海的第一步,有了一個完美的開頭。若是接下來沒有完成他允諾的話,黃士海肯定會離開的。李振彎腰扶起黃士海,打趣的問道:“黃千總,還要和我比試一番嗎?”
黃士海訕訕一笑,連連搖頭。
黃虎等人站在擂臺下,也都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