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父親的這番言辭,劉隱默默地嘆了一聲氣。
李知柔也好,端州兵也好,都是不傻子。
出工不出力這種事,只要能裝得出來,便看得出來!
能看得出來,自然也學得出來!
如果封州兵不出力,端州也不出力,難道還能指望臨時響應李知柔的號召,聚攏而來的其餘州縣的兵?
只要上陣了,就沒有裝裝樣子這一說!
當然,劉隱同樣也相信,這麼簡單的道理,父親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父親卻還是說了出來。
很顯然,他的這話的意思,沒有別的用意,只是要說服自己罷了!
人生就是這樣,很多時候,你明知這麼做是錯的,可總是有的時候,不得不去按照這個錯誤的方式去做!
李知柔逼劉謙派兵是也,
劉謙答應李知柔的要求也是,
劉謙遮遮掩掩地來勸自己同樣是……
思索了一番,劉隱也不得不低下頭來:“孩兒這就抽調一部兵馬過來,明天開始,孩兒領兵去攻一陣!”
見兒子應允了,劉謙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又道:“那你千萬要小心些!”
果然,到了第二日,劉謙上午便領了五千多封州兵,填進了城西戰場上。
只是,攻了兩次,損失兩百多人後,也只是勉強站穩了城頭。
站穩牆頭後,再想擴大戰果,想順着斜坡,繼續往下攻擊,便會遭遇城內強力反擊。
人少了,攻不下去,人多,則會引來火器掃射。
等到天色將黑之時,封州兵死傷超過了五百,戰線,卻沒能往前推進一步!
臨近晚間之時,不得不又撤了下來。
到了夜間中軍帳中的軍議之時,那端州兵立即就開始借題發揮,指責封州兵不賣力來!
“某如何沒有出力了!”劉隱正惱着,也嚷嚷起來了。
果然,那些端州兵就拿封州兵的傷亡較少來說事了:“你們才死了五百多人,某等昨天死得多多了!”
劉隱冷笑着答道:“上陣打仗,都以多多地殺敵爲榮,某還是第一次聽到,以被殺爲榮的!”
那端州都頭立即反駁道:“那你今日又殺了多少廣州兵呢?”
這話又讓劉隱啞了:昨日,端州兵和廣州兵都拼殺得很激烈,雙方的死傷都很重。端州固然死了很多人,可殺的廣州兵也不少。
今日劉隱上陣的時候,變得穩重一些了。可廣州兵卻更保守了起來,不到天黑,便不在試圖爭奪牆頭。
如此以來,劉隱今日的殺敵數,那是少的可憐。
劉隱本還想譏笑端州兵昨天是殺敵八百,自損兩千,可今天,他卻是殺敵一百,自損五百,戰果,其實比端州兵還要難看一些。
他將話題一轉,朝李知柔拱手道:“使君,屬下以爲,這仗,不能這般打了!”
“小將軍有何建議?”
劉隱躬身道:“這漫道太窄,某空有兵力優勢,卻無法發揮出來!”
“屬下以爲,不妨將西城的兩處漫道全都加寬,最好是能合爲一處!”
“那樣,某等便可以形成一個數百步的戰場!”
“如此以來,某一次便可將十個都的兵力上去!”
“定然可以一舉將城牆奪下來!”
聽到劉隱這般提議,李知柔眼前一亮。
現在攻城,最大的難處,便是火器!
不過,這火器實在是太貴了,二三十貫,一聲響動,然後就完了……
也就是因爲現在雙方都在爭奪窄窄的漫道,只要同時三五座樹炮,就能將形成一個將整個漫道都覆蓋起來的彈幕。
若是,將戰場的寬度加大到數百步,那一次就要使用數十坐樹炮才能將整個戰場覆蓋起來。
那隻消兩三輪齊射,上百座樹炮就變成木頭了。
李知柔固然沒有那麼多火器可以用,不過,他相信,盧琚也不會有用之不竭的火器。
他笑了笑:“小將軍此計甚妙!將兩條漫道之間連起來,倒是沒必要,只需在兩條漫道之間,再堆兩座漫道,同樣可以將那段城牆控制下來!”
說罷,他下令道:“衆將聽令!從即日起,各部輪番保持對西城攻擊,同時,驅趕民夫,在兩條漫道之間,再推兩條漫道來!”
“諾!”衆人聽到這策略有很大的可行性,登時都止住了爭執,各回各部,做好下一步的準備。
城外戰術一改,城內立即就察覺到了變化:
城內防禦部隊的壓力登時就小了!
可是,對面壓力小了,盧琚卻沒有絲毫的喜悅。
因爲,城牆上的守兵們告訴他,李知柔,還在城外推漫道。
而且,因爲有兩條成型的漫道作爲照應,新推的兩條漫道,進展得很快!
等到這兩條漫道再被推成,那廣州城牆之險,就變成了盧琚和李知柔共有了……
怎麼辦?
在城內也對應地推上漫道?
這卻如何是好?
看着城外的漫道漸漸成型,而盧琚難以定奪之時,見馬明從城南迴來。
“王秀兒那邊有什麼消息沒有?”盧琚陰沉沉地問道。
“主公!”馬明手上托起一個錦囊,奉給盧琚道,“那蘇文合說,在廣州城池沒有被圍之前,他家招討使給了他一個錦囊。”
“同時交待,如果廣州城牆處於萬分危機之時,令他必須率領全部戰力過來協助守城!”
“另外,他還要屬下將這個錦囊交給主公,說或有解決當前困局之法!”
“此話當真?”盧琚一聽,大喜!一把將馬明手中的錦囊拿過來,打開,見裡面果然又一張帛紙。
他急匆匆地將帛紙掏出來,展開,看到裡面寫到:
盧使君!別來無恙?
某雖然備下了此信,但是,卻真心地希望,此信不能發揮作用!
因爲,一旦蘇文合將此信交給使君之時,定然是城池攻防進入到了緊急的時刻。
若是某所料不差,當是李知柔鋪設了多道漫道,同時將上千的兵卒,送上了城頭,讓城頭之險,盡爲他所佔。
城牆之險,不足爲憑了,才造成了攻守之勢逆轉!
然而,在火器面前,城牆之險,本就不足爲憑!
爲此,某特向使君獻出此策,以供使君參詳。
纔看到這裡,盧琚心裡已經開始狂喜起來:李知柔新推漫道之事,是新近才發生,就算他的斥候能在城外看到,然後想出一個對策來,又如何能在城池完全被圍住的時候,送進來?
定然是如蘇文合所說的那般,他在廣州圍城之前,便算計好了這一切。那相應地,肯定也是想好的對策的!
只是,當時,他也沒有把握,便沒有先說,而是等到事情當真發生了,才說出來告訴自己。
一定是這樣的!
“哈哈……天不亡某啊!”盧琚哈哈大笑一陣,展開帛紙,繼續細細地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