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乞丐中的義士
[284]楊廣依言往這老鴇手指的地方看過去,果然在前方二兩百米之處,看到了一戶,門前栽種着柳樹的宅院。看那個院落,似乎十分的破舊不堪。
楊廣緩步走到門前,仔細打量面前這扇門;就見這扇門上的油漆,早已然斑駁剝落。而這圍牆也是泥土脫落,由此看出來,室內主人十分的拮据;生活貧苦。
楊廣穩了穩心緒,便輕輕叩打門環。啪啪啪,只聽得屋內一婦人低聲言道“門外是誰?休得前來擾煩與我;我早已脫了樂籍,而且我家男人,不久就會前來接我。你要是再來囉嗦,我可便去官府出首與你;到了那般時節,可別說讓你的臉面上不好看。”
楊廣聽了之後,心裡感觸頗深;不由想到,這宮裡的人因我是皇帝,便小心奉承,成日得圍着我轉;又說什麼,一生都系我所有;可轉過臉去就背地之中,做出一些毫無廉恥之事。到還不如這娼妓這般有情有義,要知道她對我一片癡心;當時拼着挨父皇一頓罵,也要接她一起回宮。可過去的歲月,是一去不復回;眼下只能好好地補償與她。楊廣是暗下決心,此番一定要接她回宮。
楊廣定定神,這纔開口對着院裡之人言道“嬌娥,是我,是那個楊二官人,又特意來此見你來了。你快將門打開,放我進去。”楊廣說完,本以爲院裡的那個人;不得立刻出來打開院門。對自己來一個乳燕投懷?
可出乎楊廣的意料之外,院門不僅沒有打開;而且院內的女人,忽然厲聲對自己言道“你莫要再來欺哄與我,要是逼急了我;不過是拼的一死罷了。到時候你也得去吃官司的。”
楊廣實在是有些無計可施的感覺,旁邊的李密卻走過來;伏在楊廣的耳邊輕聲言道“萬歲,你與這位姑娘昔日別離之時;可曾相互之間留下了什麼表記?要是有的話?不妨由牆頭扔過去,那那位姑娘,豈不就知道真的是您麼?”李密說完,是退到一邊;聽憑楊廣自己做決定。
楊廣聽了是大喜過望,還別說,這楊廣也是一個癡情種子;這嬌娥當初與他互贈之物,到如今還掛在身上。是一個掛墜,可這掛墜卻是有機關的;可將至打開,裡面藏着嬌娥當年與楊廣別離的時候;所親手剪下的一束青絲。
楊廣急忙扯下來,又怕就這麼丟進去跌壞了物件;便又取出一方錦帕來將其包上。這才順着牆頭丟了過去,又開口對着院內言道“嬌娥,我丟進去一個信物,你拾起來看看;可是你當初贈予我的?”
楊廣說完,就與李密等人,立在門前靜靜等着。過了一會,就聽得院中,忽然響起來哭泣之聲 。“我的楊郎,真是你回來了;妾身這便來與你開門。”話是這般說,可又過了很長時間;這院門才被打開來。
還沒等楊廣邁步進去呢,就見一個人忽然撲奔楊廣;楊廣身後的人都嚇了一跳,李世民急忙就要拽刀。可等定睛這麼一看 ,原來是一個女人,撲進了楊廣的懷中;是抱着楊廣就嚎啕大哭起來。臉上新撲的粉描的眉,都被眼淚給弄得胡亂不堪。
“莫要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此番我來,是接你進京去納清福的;走,進屋裡與我慢慢講你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你倒是清減了許多,人倒越發的標緻了。”楊廣一邊摟着嬌娥往院內走,一邊低聲哄着,這個哭個不停的女人。
“你這次來了,可又要在此留的幾日再回去?對了,你可吃過飯了不曾?我這便去給你做飯,我前些日子幫人家漿洗衣服;又加上縫補,也積下了五兩銀子。你且進屋裡坐,我去與你估一角酒來;在上張屠戶那裡,贖一角肉來。給楊郎好好做一頓,楊郎昔日最喜歡吃的小炒肉來。”嬌娥說完,掙脫開楊廣的胳膊;這就要出門去給楊廣打酒買肉去。
“嬌娥,你且莫要忙;先坐下與朕,與我說一會話。你這些年都是這麼過的麼?你放心,這次無論如何;我也要帶你一同走。你先坐下來,這些事我讓他們去做即可。”楊廣說完,便已目示意李密等人,出去找尋酒樓去置辦酒宴回來。
李密李世民等人都出了院落,去置辦酒宴得置辦酒宴;餘者緊緊地將這戶宅院,圍得跟一個鐵桶一般。而楊廣則是拉着嬌娥,坐在院子當中與其細細的攀談起來。從楊廣離開這裡,嬌娥就自贖自身;又用楊廣所留下的銀子,購置了一戶宅院;而後就安心在此待下來,只等着楊廣回來。而這些年就是給人打短工以餬口度日。期間也有不少的人,使媒婆登門要取嬌娥;卻都被其一口回絕。只因楊廣臨行之時於己約定,最遲兩年,一定會來接她。所以是癡情等候。
這一等就是好幾年,早過了楊廣當初所約定的年份;嬌娥到不着急了,自己還是堅信楊廣肯定會回來的;只是眼下被什麼是所絆住,一時不得脫身。只要其脫了身之後,自會勇八擡大轎迎取自己過門。這時,嬌娥尚不知道楊廣是皇帝;只是以爲是誰家的公子。
而多年苦盼,今天終於有了結果;心中一時酸楚不已,又一時驚喜的無法表述。楊廣聽了嬌娥,斷斷續續的將這些年的事情講述一遍;心中也不由爲其感動不已。就是貞潔烈婦又如何?又哪比得上我的嬌娥,如此深情厚誼。
一會,李密就與幾個人,擡着幾個大食盒走進院中;將酒宴給二人擺進屋中。其餘的人是散在院裡,和院外嚴加戒備。這楊廣和嬌娥在屋中,又點起來一對大紅蠟燭;二人便似重新又做了親一般,喝過交歡酒,夜裡又少不得效魚菲之樂。這一番恩愛,使楊廣覺得跟宮中那些女人做,也沒有這般暢快淋漓的感覺。一時之間是樂不思蜀。
楊廣在此一呆就是兩天,這下面也無人敢勸;只得聽之任之。可楊林那邊,早就找翻了天了;是層層搜查,每一寸地方都認真檢查。
楊廣在此待到第三天頭上,與這嬌娥是如膠似漆;可是就這樣,自己的身份也沒有透漏半點。楊廣也深知道,自己這裡只要漏出一點蛛絲馬跡出來?那自己就別想安全脫身。所以是嚴守口風,又讓下面人都準備好了;預備第四日即開始動身回汴河上的龍舟。
楊廣這一日,正與嬌娥在屋裡閒話家常;就聽得外面,有人是高聲的喊叫道“劉家的大娘子可在家麼?如今又須各家出一分銀子;這裡死了一個乞丐,正欲使人擡了去埋呢?只是沒有銀錢無人肯做。少不得又是我出頭籌幾兩銀子,做下一樁好事來。”外面的人估計是沒得到銀兩,便只管對着門戶絮叨不停。
“外面是何人?喚他進來回話,這一勁的在外面鼓譟;倒好像我等小氣不應承與他。”楊廣如今這心情是奇好無比,便對着外面守候的李密,李世民等人吩咐道。
時間不長,就看到外面走進一個人來;看此人一身綢緞衣服,面向發福,渾身也胖的跟一個球一般。臉上微微的蓄了幾根鬍鬚。
就見此人一走進門,就先對着楊廣打量了一番;馬上笑着對着楊廣深施一禮,開口言道“不知劉大娘子有客人在?端的是失禮了,我此來,實是有要事在身。劉大娘子,咱們這附近又死了一個乞丐;我見着可憐,這不就到處募化銀兩;也好給其裝殮入土爲安。”說着,笑着又在楊廣的面上睃巡着。
因屋內有生人在,所以李世民等人也站在楊廣的身邊;眼見着此人十分的無禮,身後的幾個人就想教訓其一二;可被楊廣擺手制止住
今天的楊廣,也不知道搭錯哪根神經了?竟有心做一樁善舉。便對着這個人問道“你又是誰呢?你這件事,需要幾兩銀子方纔夠呢?”說完,看了看身後的李密等人,李密立時拿出一個褡褳出來;看外表是滿滿登登的,就知道這裡面銀子肯定少不了。
這個人的臉,越發的笑得像一朵菊花一般;對着楊廣作了一揖,笑着回話道“也就二兩銀子登天了,老爺做下這個善舉,將來必有厚報。小的是這附近的里正,這一片的閒暇事等,都是由小的操着心得。”說着腰越發的弓了起來。
等楊廣示意李密給過銀子,里正就要轉身離去。“你先等一下,我跟你打聽一下;這也不是冬天,怎麼會有乞丐死呢?”嬌娥有些奇怪的對其問道。
“唉,還不是你前幾天,好心賞給他一碗飯的那個假窮不怕;這一連幾日在此處討飯,卻無人理他,結果生生的餓死了。眼下就停在關帝廟那裡呢,我得先走了,還得籌幾家銀子去。這位老爺,多謝您了;我告辭了。”這個里正說完是匆匆忙忙的,就轉身出了院子離去。
楊廣想了一想,怕這個里正中飽私囊;再回頭不理會那個餓殍,便又吩咐了李世民跟了過去;一定要親眼見到那個乞丐入土爲安纔可。李世民領令便尾隨着而去。
可再回頭看着嬌娥,卻是滿面珠痕;近似一樹梨花初帶雨。楊廣便有些奇怪的對其問道“嬌娥,你什麼事如此傷心?可對我講,我也好能幫上你。”
誰知楊廣不問還好,一問這嬌娥越發哭的大聲起來;好半天這才止住哭聲。對着楊廣是娓娓道來;“妾是替這個乞丐傷心,這個乞丐本地的人不認識他;也不曉得他的來歷,我當初在山西居住;他也在山西叫化,而滿天下,也只有這麼一個是真正的窮不怕。以前這裡也來一個,自報姓名是窮不怕;騙了一些金銀便遠走高飛 。而我對這些人講,那個是假的竟無人肯信。只有我才知道,這後來的纔是真正的窮不怕。”嬌娥說完,是又落下幾滴眼淚。
楊廣聽得到有些奇怪道“ 一個乞丐,有什麼好?來讓別人來冒他的名字?他又不是什麼名門望族的公子,功勳之後?”楊廣說着,看了看嬌娥。
“楊郎並不瞭解其人,此人雖然是一個乞丐;可所行之事,無不是俠義之舉。此人也是一箇舊家公子,只因平素喜急人所急,助人以危難之間;凡鄉里有人被屈含冤之事,無不替出頭。又代出銀兩打官司,結果沒幾年諾大一份家業,就這麼散去;他卻並不懊惱。只說天意如此,而凡是受其恩惠之人;到了此時無不畏其如同蛇蠍。是分文不肯借貸與他,他倒也灑脫;是就此堪破塵世,毫無眷戀,舍妻妾,就此飄然而去。至於妻妾是願守則守,願嫁則嫁。他是概不過問,而其只隨身帶了一根棍子一隻破碗;做了一個不驕妻妾的齊人。自此是浪跡天涯。而其就這般摸樣,不忘初衷;竟做了乞丐中的奇人。每一處地方是隻去討要一次,從來沒有第二次的時候;所以是每一個地方從不待夠半年,就此離去。可有一點,竟好像他天生與銀子有仇一般;只要有了銀兩,一被其看到,誰家有個危難遭災;立時捨出銀兩。就連同伴之間,有沒要到飯的或是病了的;也是捨出自己的銀兩合飯食,給予他人。而他呢,爲人也硬掙;從來沒有強要豪奪的時候,又會做的幾首詩詞;唱的幾首曲子。常自編了一個曲調,滿處唱去,有願給的就憑着你給;有不施捨得也不理會。楊郎你說,你可遇到過這樣的人?自己尚不得溫飽,卻樂於相助他人。”嬌娥說着,又不禁落下淚來。
楊廣笑道,“此些畢竟是你聽聞來的,做不得真。我已然給了銀兩,也算對得起他了。你還是收拾一下,好明日同我上路。”楊廣說完,便欲起身到院裡看看,李世民可是回來?
嬌娥卻攔住他對其復言道,“耳聞是虛,眼見爲實;實話與楊郎說,他的好處我不僅見過;且還受過他的恩惠呢。妾身十一二歲的時候,家中窮困,而母親故去三日;家中還是無銀兩可下葬。他正好叫化到我的家中 ,我對其痛哭着言道,家母剛剛去世,都無銀兩可將其下葬。又哪裡來的銅錢與你?他起初聽了不信,非讓我令其見過了纔信。我就讓他見過我母親的屍骸,他這時纔可相信。我本以爲他會就此離去,可沒成共想,他竟動了惻隱之心;在懷中取出一包銀兩。雖尚沒有二兩,倒有七八百塊。都是他教化而來的,又湊出了幾百文銅錢與我父親。開始籌辦棺木,見我母親成殮下葬。而我家那時節也是毫無法子,不顧羞恥,只得深受了他的;前幾天他來這裡討飯,我便認出來了他;可他竟沒認出我是誰?我讓他,再來這裡;他卻自從走後,就不再來。一直到餓死。”嬌娥說着,眼淚又成雙成對的往下掉。
“沒事的,依我想來;他做了這麼許多的好事,上天自會明察秋毫的;他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楊廣一邊對其寬慰着,一邊將其抱到懷中;好相得溫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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