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越痛得已經快要崩潰,他乞求道:“只要我說了,肖上官就會繞我一名,肖上官可是要說話算話。”
肖江魏笑道:“本官好歹也是江陵府皇城司總指揮使,說出來的話,豈能兒戲?”
鄧越心一橫道:“肖上官,都是賀遠山在背後一手把持,肖上官,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話!”
“賀遠山到底對你們做了什麼,讓本官把你們折磨成這樣,你們才肯吐出來?”
鄧越道:“肖上官,你可曾記得前年陸家滅門慘案?”
“自然記得,一羣匪徒劫財殺人!”
“不不不,那是賀遠山乾的,我們全家老少的命都在他手裡捏着,我老母親的命也在他手裡捏着,這江陵府的廂兵是他的人,匪徒也都是他的人,連那些地痞流氓,也有他的乾兒子們把持着,他就是你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隱藏在背後,操控江陵府的人。”
說完,鄧越又立刻補充道:“肖上官,話我都說了,你可是說過我的家人已經被你帶來了,我鄧家雖然不是大家族,但我也是想傳宗接代的。”
劉原大罵鄧越無恥,倒不是真的覺得他出賣了賀遠山才無恥。
而是他說出這些,一旦賀遠山被抓,他們這些人的家人都將受到生命威脅。
皇城司衛能保護他們一時,能保護一世嗎?
江陵府知州徐清悲慘道:“鄧越,我們死也不會放過你。”
皇城司早在幾天前,將就賀遠山以懷疑對象之一,上報上去。
轉運使衙門是江陵府最高行政衙門。
此時,賀遠山正在泡茶,羅淙坐在他對面。
肖江魏很快便帶着人來了。
“賀漕司,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賀遠山自然自己被揭發了,但依然很淡定,他胸有成竹:“我勸你們及時停手。”
“停手的理由?”
賀遠山看着羅淙和肖江魏:“你們可知道我背後都是誰?”
肖江魏和羅淙面面相覷,他們也很好奇。
到底是誰,給了賀遠山如此大的底氣,在事情已經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還敢說這樣的話?
“賀漕司,你背後是誰,我們不在乎,這話你跟陛下去說吧。”
賀遠山突然加重語氣,笑道:“難道陛下還能將宗室翻個底朝天!”
他此話一出,兩人都怔住了。
難怪啊,這事居然有宗室參與進來,難怪賀遠山有恃無恐。
羅淙道:“當年的肅王案你忘了嗎?”
“我當然還記得,可你們知道,這一次,有少宗室參與進來?”
兩人都低眉無語。
這事顯然已經超過他們的權職範圍。
羅淙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早在交州被納入大宋,從西南開始運輸糧食到中原,就開始了。”賀遠山道,“我奉勸你們二人,不要再管下去了,讓他們去死就好,一旦這事再往上,你們也會迎來宗室們瘋狂的報復!”
賀遠山說的“他們”自然是指劉原、鄧越和徐清等人。
這些人作爲替罪羔羊,將所有的罪名承擔下來,對誰都有好處。
但一旦將這事捅開,那真的是大大的皇家醜聞。
皇帝絕不可能將所有宗室下罪。
那可是涉及到了太祖一脈、魏王一脈和太宗一脈。
幾乎趙宋的宗室,都有利益牽扯進來。
這案怎麼破?
難道告訴全天下人,皇室成員這幾年以來,一直在江陵府這種運輸中樞,貪污糧食?
每年都源源不斷的糧食從交州和廣南西路運來,據政事堂公佈的數字,在靖康五年,從交州運糧北上900萬石,那些糧食可以養活好幾路的人。
那是一塊巨大的肥肉,這900萬石是一個總數,如此龐大的糧食經過江陵府,有人要在裡面做手腳,朝廷沒有人敢猜測那個數字到底有多龐大。
賀遠山的話可謂是誅心,皇帝處決過肅王,但那只是肅王一人。
“現在洛陽的宗室、應天府的宗室,和東京城的宗室成員,都有牽扯進來。”
“皇帝難道也像處決肅王那樣?”
“這是不可能的!”
“宗室們不會被處決,只會被責罵,往後的確會斷了這條財路,但你們兩人呢?你們將會搭上自己的性命,全族的性命。”
賀遠山的語氣依然很平淡,彷彿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樣:“身爲人臣,當盡力輔佐君王,但千萬不要參與到天家之事,否則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一段簡短的交流,卻讓羅淙和肖江魏也陷入了思考中。
出了轉運使衙門,羅淙問道:“肖兄……”
他欲言又止。
而肖江魏只是在轉運使衙門停留了一下,看着外面的屬下,看着他們身上的制服。
“羅知府,嶽鵬舉因此事,已被監察院盯上,若現在我等退縮,豈不是辜負了他!”
這一刻,肖江魏身上沒有凜冽的殺氣,倒是難得露出了一絲傷感:“男兒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自某穿上這身官服,便將生死置之度外。”
也許是被感染,羅淙道:“既然肖兄如此堅決,某亦陪肖兄走這一趟。”
賀遠山沒想到,這倆傢伙真的敢動他。
兩封奏疏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師。
一封是皇城司的,走的是秘密路線,一封是羅淙的,走的是官方路線。
這封奏疏抵達東京之前,東京已經掀起了狂風暴雨。
監察院彈劾羽林神武軍少將岳飛的奏疏在朝堂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被呈遞給天子。
在大宋,軍隊永遠是最敏感的。
所以,調兵權由樞密院掌管。
后皇帝改革軍制,中府與樞密院同掌調兵權。
地方軍官私自調兵,會被朝堂認爲是謀反作亂,是死罪!
“陛下,羽林神武軍少將岳飛,私自調兵,攻擊江陵府廂軍,已觸犯大宋軍法,請陛下准許監察院遣人至江陵府捉拿岳飛!”
這是秦檜在朝堂上,對趙桓說的原話。
不僅僅監察院表態了,在短短的一天時間,趙桓收到了無數封彈劾岳飛的奏疏。
上自政事堂太宰,下至六品郎官。
彷彿一夜之間,整個東京城的官員,都對岳飛恨之入骨。
而宗澤,則在大雨傾盆的當天,面見趙桓,他老淚縱橫,請求將罪責一力承擔。
並對皇帝說:“國之良將,岳飛於陛下,如衛青於漢武帝,如李靖於唐太宗,陛下切不可斷國之利劍。”
看着一把年紀,跑到這裡來給岳飛求情的宗澤,趙桓微微有些心酸。
這個時空的岳飛的確是他找來的,但是宗澤於岳飛,卻依舊如師生。
然而,此事正如徐處仁所言:今日若陛下不責岳飛,明日西北便可能會有武將私調軍隊,後日更有燕雲武將效仿,陛下爲天下共主,不可以個人之私慾,個人之私情,而壞大宋之律法!否則,必有崩壞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