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璉和韓晨晨去後院賞花。
待大臣進來,行完禮。
趙桓開口道:“孫良全,你看看這個。”
王奎安將劉彥宗所呈上來的彙報給了孫良全,後者匆匆一看,頓時大驚:“陛下,臣罪該萬死!”
皇帝沒說話,孫良全就跪在那裡,腦袋埋在地上。
“諸位都有何話要說?”
胡玉道:“陛下,臣在出發前來東京的路上,得知明州已有百姓失去土地,別無生計,而入山爲寇了。”
他此話一出,在場的諸位宰相皆是一凜。
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鬧到這個地步了,這可是標準版本的官逼民反啊!
當年的方臘造反不就是這樣嗎?
纔過去幾年!
趙桓劍眉微微蹙起,凜然道:“有多少人?”
“約八百餘人!”
他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尤其是唐恪,冷汗直流。
這件事是他負責的,改田爲桑雖然得到了趙桓的同意,但是具體怎麼改,可是由唐恪來做規劃執行。
現在竟然逼得八百人入山爲寇,說明事態已經非常嚴重。
甚至可以說明州的民情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胡玉又道:“請陛下恕罪!臣斗膽,已經將明州的田地全部壓下來,所有售賣暫停!”
唐恪一聽,頓時要跳腳了。
你好大的膽子,這是朝廷的命令,政事堂的掌印都蓋下去了,你公然違反政事堂的命令,你這知府是不想幹了是吧!
但是唐恪不敢說啊。
一是皇帝在這裡,二是人家胡玉還有另一個身份。
什麼身份?
兩浙路的提點刑獄司的司憲,這個職位是屬於督察院和大理寺交叉管理的。
也就是說,胡玉算半個劉彥宗的人,掌管兩浙的司法督察權,且還涉及到了民事案的司法權。
知府這種官員向政事堂彙報,但司法這一塊,政事堂就無權插手了。
顯然,這個胡玉明面上是徐處仁的人,其實是劉彥宗的人,說到底,是皇帝的人。
當然,其實大家都是皇帝的人,這裡是站在這件事的角度來分的。
胡玉這話讓徐處仁心中一緩,若真的事態嚴重下去,他這個太宰的差不多該換人了。
現在徐處仁也完全不和唐恪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了,他堅決反對現在的做法。
趙桓沉默不言,這個胡玉他非常欣賞,難怪劉彥宗要推薦他坐兩浙路的提點刑獄司的司憲。
在官場上,能找到這種主動承擔事情、承擔責任的人,已經不多啦。
不過,雖然這事官場的事實,但主動承擔責任卻是他們的職責,且這事涉及到了延遲改田爲桑的政策,所以趙桓不能隨便表態。
一表態,這件事就很容易被皇帝帶偏了。
到底是改,還是不改?
現在八百人跑到山裡,後患無窮,這事肯定是要推遲了。
怎麼推?推到什麼時候,三年之內,朕的1億2000萬能不能賺到?
不能?
不可能,朕必須要那錢!
這纔是皇帝該表態的。
至於怎麼做,朕只坐在旁邊當聽衆,你們先議論便是了!
眼看皇帝擺出一副請開始你們的表演的架勢,徐處仁便站出來道:“陛下,臣以爲胡司憲處理得非常妥當,田改桑固然是要執行,不過卻不可操之過急,當徐徐圖之。”
唐恪道:“那康王那邊的問題如何解決?”
周朝也道:“三年1億2000萬貫,這是一筆鉅額收入,若是有了這筆收入,陛下在西北擴軍的戰略將不會有任何阻礙了。”
徐處仁卻道:“事關明州的民生,現在不僅僅是明州再改,越州、溫州、台州……都在改,一個明州便出現這樣的問題,難保其他州縣不會出現。若是一旦事情鬧大,兩浙民變,方臘造反就重現東南!如此損失是小,傷民傷國是大!”
徐處仁這話一說出來,大家都沉默了。
一邊是鉅額的收入,但另一邊卻是損害了許多來百姓的利益。
商人是跟着朝廷賺得金滿鉢滿了,但百姓失去了田地,沒有田,兩浙的糧食跟不上,沒吃的,這事情就大了。
而跪在那裡匍匐在地的孫良平卻是已經如墜冰窟,可以說明州現在的局勢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趙桓道:“胡玉,你有什麼話要說?”
胡玉道:“陛下,臣以爲,改稻爲桑可行,但卻不是這個改法!”
“那依你看,如何改?”
“現在各地官府要將田地賣給商人來種植桑樹,但依微臣看,百姓自己便可以種植桑樹,只要種植桑樹百姓是真的可以賣到好價格的,至於兩浙的糧食,完全可以從江南東路和江南西路運送,朝廷正在大力開發鄱陽湖的平原地帶,荊湖路的洞庭湖也是肥美的魚米之鄉,兩浙處於長江下游,可以多走水路,運輸根本不是問題,還可以帶起長江漕運的發展。”
趙桓又問道:“唐恪,你有什麼想說的,這事是你在辦。”
“陛下,臣考慮由商人承包桑樹林是有原因的,方便統籌,速度更快,即便朝廷不做商人承包方案,商人同樣會去找農民購買做大片種植,因爲從所花費來計算,自己承包後種植生產出來的蠶絲,比從農民那裡購買,成本更低,朝廷之所以這樣做,只是爲了規整。”
趙桓也相信唐恪是不敢在這裡面亂來的,他這樣做從他的角度出發,的確沒有問題。
但往往好的方案下方下去,下面多方利益一牽扯,就出問題了。
例如他這個方案,官府統一來做規整,那當地的官員就完全可以和富商上戶串通在一起,施行土地兼併了。
且朝廷的政令壓在這裡,賣田改桑,那富商完全有理由壓低價格來買,農民不想賣,卻不得不賣,賣了了今年9月份的收成就等於沒了。
一年辛辛苦苦,就這樣白費,這和後世的上班族不同,這是真的要死人的。
唐恪說話了,胡玉就不敢說話了,畢竟宰相說了,他要是在這裡駁宰相的話,這官也就做到頭了,即便有劉彥宗護着也不行。
眼看胡玉不敢說話了,趙桓當然覺得這樣不行,你身爲臣子,要直言,有什麼想法你就要說出來,不要害怕得罪人。
要是下面的人都這樣想,那皇帝的耳朵豈不是要被塞住了?
趙桓道:“胡玉,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