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諸溫道:“不是還有我們麼?張軍長,咱們這便下令紮營吧?”
“紮營?”
張紅偉詫異,“你不打算儘快攻城?”
劉諸溫指向城頭,“城頭上那麼多百姓,要想硬攻破城,太難了。我捨不得手下的將士們。”
說罷,他對着前來稟報的士卒道:“再升空打探,看那些降卒是被帶往哪個軍營。”
士卒領命而去。
劉諸溫又看向他後頭幾個穿着黑袍的安衛殿供奉,對其中一人道:“展供奉,還得勞煩你等下帶兩位供奉進城一趟。”
這展供奉是安衛殿派來保護他的幾個供奉中實力最強的人,有中元境修爲。
聽得劉諸溫的話,臉色有着道刀疤的展供奉只是拱手,“好。”
熱氣球很快又升空。
時間悄然流逝。
城外宋軍開始紮營。
而他們不動,城頭上的威楚府守軍自然也不會率先出城。
秀山軍出城遭遇慘敗,這已經是個慘痛的例子。
邢元德擡首看着夜空中那孤零零的熱氣球,然後又瞧瞧後頭城內,神色莫名。
他當然知道,這熱氣球因是在觀察那些降卒動向。
可這又是爲什麼呢?
難道這些降卒中真正有人已經投誠宋軍?
想想,他對旁側傳令兵道:“傳令吳將軍,讓他交代下去,嚴加看管降卒。城內,決不能出現任何騷動。”
“是!”
傳令兵跪地領命,跑下城頭,匆匆馳馬離去。
如此過約莫兩刻鐘時間,那連綿的火把忽然停住。
萬餘降卒到得威楚府內南軍營外。
吳將軍拱手對革將軍道:“革兄,請入營休息吧!本將這就吩咐下去,爲諸位準備酒菜。”
革將軍卻是有些怨念地擺手,“不必了。宋軍沒讓我們餓着肚子。”
然後便徑直向着營內走去。
吳將軍挑挑眉頭,沒有再說話。
等得萬餘士卒都入營,那過來傳令的傳令兵也跑到這裡。匆匆下馬到他近前,輕聲低語了幾句。
吳將軍輕輕點頭,下令道:“軍營內任何降卒不得出營,若有作亂者,格殺勿論!”
“是!”
他率領過來的士卒們轟然應諾。
吳將軍帶着幾十親衛拍馬,重新回往城頭。
而城外,那熱氣球又緩緩向着地面上落去。仍是那士卒跑到劉諸溫、張紅偉兩人面前,“稟兩位軍長,降卒盡入南軍營!”
“辛苦了。”
劉諸溫輕輕點頭,然後看向展供奉,“展供奉,勞煩你們入城。待城外有令箭升空,便放火燒南軍營。”
展供奉點點頭,帶着兩個供奉離開大軍,很快隱匿在黑暗中。
張紅偉皺着沒有問劉諸溫道:“劉軍長,城內必然防範森嚴,展供奉他們三人,能夠成功火燒軍營嗎?”
“若是正常情況下,定是不能。”
劉諸溫笑道:“但是等會兒便說不定了。”
隨即輕嘆,“我這也是沒有法子,不得不兵行險招。若是能夠成功,我們或許能夠避免許多將士折戟沙場。”
說完,他擡首看向夜空。
沒有星星,只有深沉。
城外空地上帳篷漸漸被紮起來,一杆杆火盆支架被立起。有士卒點燃火盆。
這立刻變讓得宋軍營地內變得燈火通明起來。
在城頭,無疑可以看得清宋軍營內情況。
邢元德微微皺眉,心裡只道:“宋軍這是做什麼?”
行軍打仗,很講究隱藏實力。如宋軍這般將大營情況全部暴露在敵軍眼前的,可謂少見。
難道是宋軍不打算攻城?還是疑兵之計?
邢元德心裡大概是沒個定論的。
但他卻認準,不管宋軍是何用意,自己只要城頭防禦不鬆懈,這威楚府便不出淪陷。
想着想着,他彎腰捶了捶在這寒夜中隱隱作痛的膝蓋,“老了……老了……”
但再看向城外軍營時,眼中卻是有着極爲堅定的光芒。
老而彌堅。
他這輩子,除去沒能抵擋元軍以外,是光輝的。論文成,論武制,都自問對得起朝廷,對得起社稷。也就不容許在自己老年時被抹上污點。
趙良才丟了秀山郡,不出意外在朝廷中將要失勢。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城內南軍營。
萬餘士卒們沒有被安排到宿舍內居住,就在營內空地三五成羣的坐着,好在有篝火,便也不覺得暖。
許多竊竊私語的聲音。
姓革的將軍和降卒中幾個上得檯面的將領自然被特殊對待,此時坐在營內某房間內。面前案几上有美食,有美酒。
但他們個個面色卻都不是太好看。
邢元德不信任他們,雖然將他們帶到這軍營裡來,但這些許酒菜,卻怎麼看,都像是施捨似的。
如果邢元德真正信任他們,就該讓他們上城頭作戰纔是。
雖然有人樂得如此,但也有真正心向大理的人,此時心中是滿懷悲憤的。
在房間內作陪的,不過是威楚府內一千夫長。
他也難辦。
革將軍等人中大多人都比他職位要高,此時不給他好臉色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於是酒宴的氣氛便顯得十分尷尬。
最終,是革將軍率先起身,道:“這頓酒便不喝了,本將先去休息。”
他起身,其餘將領自然也是跟着起身。
威楚府千夫長張張嘴,苦笑,最終還是沒有挽留。
甚至等革將軍等人離去以後,他少不得還要低罵幾句。不過是敗軍之將而已,有什麼好神氣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城外忽有令箭升空。
令箭帶着深紅色的光焰,升到極高處,轟然炸開。化作漫天星星點點。
城外宋軍營地內的篝火忽然間熄滅大半。
城頭邢元德悚然動容。
依稀火光中可以看到大宋禁軍的身影在涌動。
許多士卒匆匆奔出營帳,在營內空地整集。
肅殺之氣好似突然在空中飄蕩起來。
空中那令箭雖然煙消雲散,但邢元德的心卻是在這刻高高的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