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健撓了撓弟弟妹妹的腦袋,不由分說拽住了兩人的手。
然後看向村民們,些微愣神,看出來村民們此時的拘謹。
“村長!”
“李爺爺!”
“老劉叔!”
“莫大嬸子!”
他很是熟稔地向着衆人打招呼。
“誒!”
“誒!”
村民們面紅耳赤,好生激動,回答得極大聲,好似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瞧見沒!
鍾健有出息了,但還記得我們,還給咱們打招呼呢!
這刻村民們心中的激動,簡直無以言表。
王水村總共不過二十多戶人,鍾健自是全都認識。邊向村內行去,邊連連向着周圍村民們打着招呼。
村民們都跟在隊伍後頭,滿臉喜色。
他們沒想過太多,縱是鍾健在他們面前擺官架子,不認他們,他們怕是也會覺得理所當然。
現在,鍾健對他們還這般熱情,甚至已然能夠讓他們心中都生出感激之情來。
人性就是這般複雜。
不過他們自然還是不敢上前七嘴八舌和鍾健說話的。
鍾健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低頭問弟弟妹妹,“爹孃還有你們嫂嫂呢,怎的不見他們?”
鍾健的弟弟瞧瞧村口大樹,疑惑道:“剛剛爹爹還在這呢,怎的不見了?”
妹妹接口道:“應該是去家裡叫孃親和嫂嫂去了罷!”
然後她有些擔憂的擡頭對鍾健說道:“哥哥,嫂嫂這幾日好似有些不開心呢!”
女孩子的心思總是要細膩些。
鍾健聞言便皺起了眉頭,“什麼事讓得你嫂嫂不開心了?”
妹妹卻是搖頭,“我也不知道。”
村裡對此其實已然議論開了,但顯然,也不會傳到他們這些半大孩子的耳朵裡去。他們也不懂。
鍾健皺着眉頭想了想,似乎是想明白什麼,重重嘆了句,“這個傻丫頭啊……”
眼眶,卻是在這刻通紅。
以他對自己妻子的瞭解,自是能夠想得到,自家妻子爲什麼會不開心。
那不是不開心,而是覺得她配不上自己,自己會要捨棄她吧?
鍾健的步伐突然加快了許多,匆匆向着家裡走去。
樂昌縣縣令親自陪在鍾健身旁,見得他腳步突然加快,便也連忙加快步子。
趙洞庭官銜改制以後,各地官員品級皆有少許提升。原樂昌縣這樣的中縣,縣令只是從八品的官員,現在也是名列正八品。
但很顯然,哪怕是正八品,也沒法和即將赴任邵州農業廳副廳長的鐘健相比。
雖然,鍾健最終也只是被評爲從六品,沒有得到聖上榮寵。讓無數進士都掉下了眼珠子。
正八從六,看似只是一階半之差,但實際上,卻能算得上是天差地別。
鍾健的實權、未來潛力,都遠非區區樂昌縣縣令可比。
如果不是鍾健此時還未正式赴任,這縣令在他面前卑躬屈膝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媚上之風乃是人性,不是趙洞庭想改就能夠改得掉的。
到即將進村的渠道處。
鍾阿大終是帶着妻子匆匆跑了出來,兩人臉上自然滿滿都是激動。
但真見得鍾健,兩人卻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鍾健對着父母跪倒,“健兒拜見父親、母親。”
對雙親,他是有愧的。讀書這些年,他沒有盡到孝道,反而拖累這個家庭不少。
“快起來,快起來。”
鍾阿大連忙上前要扶起自家兒子,卻是突然想到什麼,將雙手使勁在衣袍上擦了擦。
現在兒子是大官兒了,要是自己這雙手弄髒他的衣服,怕會丟兒子的臉。
鍾健母親在旁邊悄然紅了眼眶。
鍾健笑着起身,眼神卻是向着村內隱隱看去。只是,仍舊並未能瞧見妻子的身影。
他嘴角突然露出幾分極是柔和的笑容來,道:“父親、母親,咱們回家去罷!”
興許是心中迫切地想要見到妻子,他竟是都忘記給自家父母介紹這樂昌縣的縣令了。
不過縣令卻也沒敢露出不滿之色,對着鍾阿大和他妻子輕輕拱手,道:“鄙人樂昌縣令池學林,在此恭喜二老了。”
再後頭些的樂昌縣官員以及這樂昌縣各學府的院長、夫子們自也是連連對鍾阿大兩人道賀。
鍾健高中,這是給整個樂昌縣長臉。而且不出意外,以後鍾健怕是會成爲這樂昌縣最有出息和前程的人。
現在和他們家交好,以後鍾健惦念家鄉,樂昌縣還會少了好處去?
鍾阿大和妻子見到這麼多原本根本就見不着的大人物們在自己兩人面前如此謙恭,臉上都不禁是露出些許慌亂緊張之色來。
他們還從未見過這樣陣仗呢!
最後鍾阿大黑臉漲紅,竟是噗通給衆人跪下了,“鍾阿大多謝諸位大人,多謝諸位大人了。”
這可是將一衆官員們都嚇得不輕。
池學林連忙扶起鍾阿大,道:“使不得,使不得。鍾老爺您這可是折煞我等了。”
邊說邊打量鍾健,生怕鍾健會因此而不滿。
而鍾健並未露出什麼不滿之色。
這總算讓得池學林等人放心。
衆人並未因爲這小插曲而耽擱,繼續匆匆向着鍾家行去。
越來越多的王水村村民從家中出來,跟在隊伍的後頭,熱鬧哄哄。
終到鍾家。
見得鍾家簡陋房屋,池學林等人眼中都不禁是露出些微吃驚之色,然後便又有些愧疚。
原來鍾進士家中真是這般貧苦,怕是在本就極爲貧窮的王水村中都算是最爲貧窮的。
他們這些縣官,都有責任。
鍾健只是徑直向着屋內走去,“敏兒,敏兒。”
可是,屋內卻是沒有人回答出聲。
鍾健走向自己和餘敏的臥房。
池學林等人很是知趣的沒有再跟着,由鍾阿大和妻子兩人引進大堂。
只是鍾家着實太過簡陋,正堂也只堪堪能容納池學林等幾個樂昌縣縣官以及幾個士林德高望重的前輩。
這讓得鍾阿大夫妻兩自是十分不好意思,臉色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