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輕騎答應。
數十輕騎馳馬離去。
君天放微微詫異道:“這是皇上來的信。”
嶽鵬點點頭,將信遞到君天放手裡,輕笑道:“皇上遠在數百里外,卻和君前輩您想到一塊去了。”
君天放看過信,眼中竟是露出佩服之色來,“皇上之能,君某真是不服不行啊……”
趙洞庭的回信中,主要內容不過數十字,條理分明。
廣告全城百姓和西夏議和,得民心,罪推蜀中白馬軍。
讓西夏軍卒離開重慶。
帶百姓擋城門,拒白馬軍。
後面的話就相對較爲私密,當算是和嶽鵬遠隔數百里的交談。
此回重慶之行兇險萬分,朕心知肚明,但軍中將領,尤以你和朕最是親近,也最得朕信任。讓你往,朕甚擔憂,卻無可奈何。
若你生,朕封你爲鎮西大元帥,主掌西部兵馬。
若你亡,朕擋追封你爲勇武候,讓你名垂千史。
嶽鵬等得君天放將信遞還到自己手裡,輕笑,“前輩,和晚輩到城門走一遭?”
君天放輕輕點頭,笑道:“自然。”
在數十輕騎馳騁於城內呼喊的時候,嶽鵬、君天放僅僅兩人離開茶館,君天放攙着嶽鵬,往重慶府西城門而去。
韻景和僅剩的十來個武鼎堂供奉留在茶館內照看、保護嶽月。
日頭漸西沉。
西夏軍隊已經從北門出城。
重慶府西面,天空上出現密密麻麻火光。
城外馬蹄滾滾,濺起無數泥水。
蜀中白馬軍果真兵臨城下。
秦寒從哪些喬裝成百姓的探子嘴裡得知茶館外圍聚着數千西夏士卒,雖沒能知道李望元到底是生是死,但也知道李望元所受的傷定然不會輕到哪裡去。要不然,西夏士卒不會這般嚴陣以待。
皇上重創,西夏軍卒勢必還要更亂幾分。
這時,當時拿重慶府的好機會。
這回要是再拿不下,蜀中也就基本上和重慶府沒什麼關係了。
大軍尚且還在出發之前,他就有斬殺牲畜祭旗。
嶽鵬在重慶府讓人散播蜀中白馬軍意欲作亂的消息,而他秦寒,則是當着全軍的面言及嶽鵬、西夏互相勾結,率軍前往重慶實則是助西夏守城,已經叛離大宋。
雖然軍中士卒不可能全信,但如此,軍中也不會起什麼亂子。
至於日後,是非黑白再傳出來。重慶府已經在他們掌控之內,他們也有足夠的迴旋餘地。
所謂民聲、輿論,還不是掌控在城池當權者的手裡?
真正的內幕,其實又有幾個百姓能夠深究得到?
大軍離着重慶府越來越近。
西門城頭,僅有兩杆旗幟豎立。
一面,是天魁軍大纛旗。
一面,是大宋國旗。
有百姓立城頭,但是不多,僅僅只有寥寥數百人。那渾身油膩的屠夫也在裡頭,笑呵呵正和旁邊人說着什麼。
天上熱氣球先於地面大軍趕到,看到城頭上這番情況,沒敢隨便往下面拋雷。
這和他們想象的有太大出入。
他們大概本以爲,西夏軍此時應該又在重慶府佈置起道道防線纔是。
嶽鵬持槍立在城門外十餘米,渾身銀甲仍舊血跡斑斑。
君天放一席青袍立雨中,雨絲不沾身。
過十餘分鐘,地面好似微微晃動起來。前方旗幟綿延,系白綢的白馬軍騎兵趕到城門外。
到距離嶽鵬不過數十米遠處,前頭將領舉槍,大軍這才停下。
密密麻麻不見其尾的軍卒,雖沒有軍鼓響,但殺氣已經是直衝雲霄。
軍前將領看着細雨中的銀甲、青衣,都是露出濃濃詫異、不解不色。顯然誰也沒想到,趕來重慶府,竟是會看到這樣場景。
這兩個傢伙到底是想做什麼?
難道姓岳的以爲單憑兩人之力就能擋住千軍萬馬?
有馬車從大軍後頭緩緩上前,最終到大軍的最前頭停下。
秦寒掀開門簾,探出半個身子。
微愣。
然後,才施施然在車外坐着。斜倚在車門框上。
他盯着嶽鵬、秦寒兩人,若有所思。
而後,和嶽鵬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嶽鵬喝道:“天魁軍已經接管重慶,爾等白馬軍再敢入城,便是造反!”
秦寒則是喊道:“嶽鵬,你膽敢勾連西夏,騙我軍出城。今日秦某便取你這逆賊性命!”
兩人吼完,都是微怔。
聽得兩人吼聲的百姓、軍卒則是有些摸不着頭腦。
剛剛兩人的話都是用內氣喊出來的,聲音極大,離得不是太遠的人個個都聽得真真切切。
可是,這他娘到底誰說的是真?誰他娘誰的是假啊?
重慶府西門內,數十騎漆黑如墨的甲冑出城。
綿綿細雨落在這些騎士頭上,在甲冑上緩緩滑落。
他們渾身早已經是溼透了。
出城後數十騎在嶽鵬後頭齊齊勒馬,大聲喝道:“重慶府已歸天魁軍,爾等若敢上前,生死不論!”
區區數十人,面對前頭看不到盡頭的軍馬,竟好似渾渾沒有懼意。
數十騎中年歲大者約莫四十,小者怕是才二十出頭,可個個臉上,都有着視死如歸之色。
天魁軍的名頭,是在一次次硬仗中拼出來的。若論勇,大宋此前十六支禁軍中,沒有哪支能望天魁軍項背。
而嶽鵬的威望,則是一次次身先士卒累積起來的。
若是卸掉他的甲冑,可以發現他渾身佈滿許多傷痕,大的小的,深的淺的,不計其數。
這一道道傷痕,有許多都是爲救軍中袍澤而留下。
這也是天魁軍軍卒爲何願意緊隨嶽鵬後頭捨生忘死的原因。
之前城內街戰,兩千餘騎損傷殆盡,可有誰勒馬往後逃跑?誰他孃的不是拍馬頂着炮彈向前衝?
天魁軍中哪個不是響噹噹、硬邦邦的漢子?
一個人,能影響一整支軍隊。
嶽鵬對後頭數十騎出城並無意外,只是嘴角漸漸蕩起笑意。
若真要赴黃泉,能與這班兄弟爲伴,也不寂寞。黃泉路上,仍舊能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