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
元袖子眼眶微紅,搖着頭道:“將你交出去,那我們龍虎山的血就真的白流了。我們不承認行刺伯顏、也速兒,張夔寺都能找人假扮成你,以此爲理應攻山,你要是承認伯顏、也速兒是你殺的,那豈不是更給他們口實?”
她搶在張天洞等人之前說這話,顯然是有要護住自己這親傳弟子的意思。
元袖子沒有道侶,終生修行,對柳飄絮這個親傳弟子,是當做親閨女看待的。
本來有些意動的元字輩幾個祖師們,聽到這話,眼中光芒也隱匿下去。
交出柳飄絮,不僅僅沒法讓龍虎山免遭劫難,反而會讓龍虎山陷入更爲難堪的境地。
趙洞庭在旁邊卻是沉吟起來,“若是將我們全部交出去呢?”
有洪無天、許夫人、鐵離斷在,再加上柳飄絮,四個刺客都在。元軍的確沒有理由再血洗龍虎山。
他的話,讓得衆元字輩天師都是怔住。
張天洞輕笑着搖頭,“若是如此,龍虎山豈不得受萬事唾罵?”
這時,屋外突然傳進來聲音,“密宗法王弟子羅宗武巴拜會張天師。”
草廬外。
赫然已經有不少元軍壓上來,就在數百米開外,大樹後、灌木叢後,到處可見箭矢冒出來的寒光。
個個龍虎山弟子鏗鏘將長劍拔出來,神色憤憤。
山風徐徐而過,卻刮不走這裡凝聚的殺氣。大戰,好似隨時都要降臨。
張夔寺帶着幾個將軍也趕到了草廬前,在離着道士們兩百餘米處立足。
頭戴着雞冠帽的中年喇嘛就站在張夔寺的旁邊,瞧瞧衆道士,緩步上前,他剛剛的聲音並不大,很沉穩,但卻是凝而不散,好似帶着魔力,傳盪開去。
黃教,屬密宗分支。
密宗法王弟子?
屋內元字輩祖師們都是露出些微驚訝之色。
對那隨着元朝水漲船高,以至於聲名壓過密宗正宗的喇嘛教,龍虎山雖處中原,但也有耳聞。
如今在北方,也就是原北宋被金國掠奪的,後又被元朝侵略的那片土地上,喇嘛教獨尊無上,已是將各教派都壓得擡不起頭。
密宗法王的弟子在這個時候趕來,莫不是想趁火打劫,先壓下龍虎山這南方道教的扛鼎仙山?
這樣想着,衆元字輩祖師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有元字輩天師走到屋外,很快又折身回來,對張天洞道:“師兄,再不突圍,我們怕是很難突圍得出去了。”
以他們的武道修爲,或許能衝得出去,但那些龍虎山弟子們,卻勢必損失慘重。
元真子擡頭看向張天洞。
張天洞道:“師弟,你先出去見見羅宗武巴。龍虎山可以亡,但天師道不能亡。”
他這後半句話,已然表明他的態度。
元真子點點頭,帶着衆元字輩祖師們往屋外走去。
他們的出現,登時讓得氣氛更爲凝重起來。不過站在雙方中間空地上的喇嘛羅宗武巴仍是面帶着微笑,彷彿並沒有感應到周遭殺氣。
元真子越衆而出,走到羅宗武巴近前,“貧道天師道元真子。”
“貧僧見過張天師。”
羅宗武巴持晚輩禮節,揖禮道:“再代法王問候張天師。”
元真子卻沒得和他虛與委蛇的心情,眼神掃過近前的元軍,直接道:“有什麼事,便直說吧!”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是天師,顯然也不會有什麼好脾氣。
面色黝黑,看起來便是正統蒙古人的羅宗武巴漢語並不是很純正,笑容緩緩收斂,“法王聽聞龍虎山不僅道法精深,當爲中原諸教派中的泰山北斗,於武道亦是有着極深造詣,特遣小僧來向龍虎山諸位道長……討教。”
他前面的話還算客氣,可後面這“討教……”兩個字就顯得很是無禮了。
這分明是來踢館的。
有龍虎山道士氣不過,出聲道:“我們龍虎山豈是你們這樣的化外教派可以討教的?”
羅宗武巴豁然偏頭,眼中有兩道精芒閃爍而過。
緊接着的瞬間,那剛剛出聲的道士竟然是忽的驚呼,而後瞪眼,就軟綿綿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無數道士色變,心中驚道:“這化外和尚好高的意境!”
剛剛,羅宗武巴分明就是以意境將這出聲的道士給震懾得暈了過去。
龍虎山爲道教祖庭,山上道士心氣高傲無可厚非,可這刻,衆道士再無人敢小覷羅宗武巴這個來自黃教的喇嘛。
看他年歲,不過中年,可修爲,已着實能讓人心驚了。
此刻,便是連元真子等人,眼中都是閃過異色,然後臉色悄然變得沉重。
元真子緩緩道:“道友好深的意境修爲,只不知道,道友想要如何討教。”
羅宗武巴臉上又浮現高深莫測的笑容,“龍虎山是道,我教是佛,若論法,難免牛馬不相及。小僧,便斗膽向龍虎山諸位討教武道吧!”
他揖佛禮,看似祥和,但話語和眼神卻是咄咄逼人。
張夔寺在後頭眼中閃過幾許不滿之色,但是,沒敢出聲說什麼。
如果不是這和尚趕到,說不得他現在已經血洗龍虎山了。
“好!”
元真子點頭,“不過,勝了又如何?敗了……又如何?”
“小僧若是敗了,大軍即刻下山。”
羅宗武巴緩緩走向元真子,“而小僧若是僥倖勝了,也只需天師答應小僧一個小小條件就好。”
“法師!”
張夔寺在後頭急了,終究忍不住開口,“龍虎山行刺兩位元帥,怎能……”
但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頓足回頭的羅宗武巴用眼神攝住,“張大人,這是小僧師尊的意思,你莫非有異議?”
張夔寺微微愕然,然後老老實實收了聲,微低下頭,不再和羅宗武巴對視。
朝中那位法王出名的強勢,張夔寺覺得,要是自己再說下去,這羅宗武巴哪怕當場斬殺自己,自己也是白死。
縱是十個百個張夔寺,在皇上心中,也沒有密宗那位法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