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注意到這幕,嘴角微微扯出笑容。雖然嶽月總是看他不順眼,但說到底,還是照顧他的。
炮火覆蓋處的後頭,那名元軍中僅剩的萬夫長並未隨軍衝鋒。
他看到前面煙塵喧天,街道在炮火的轟炸下被炸得凌亂不堪,眉頭緊緊蹙着,臉色很是難看。
他知道,縱是能夠衝破宋軍的軍陣,這場仗,他們也勢必會傷亡慘重。
但是,他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宋軍的火器,讓得他以往所學的那些兵法、陣法都完全沒有施展開的餘地。
你縱是擺出再爲奧妙的陣法又如何?
宋軍壓根沒有進展廝殺的打算,什麼陣法都不可能擋得住炮彈的轟炸。
他只希翼着,前頭衝鋒的士卒能夠快些破開宋軍的軍陣就好。
然而,他漸漸失望了。
時間足足過去數分鐘,對面的炮彈依然還在不斷向着街道上傾瀉着。
這元軍主將已是不知道己方損失多少士卒了,他的心頭都已經有些麻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率領的這些士卒是否能夠正面衝破宋軍大陣。
兩頭迂迴的人馬呢?
他心中難免焦急。
因爲這個時候,竟然還未有士卒從城門的東西兩側街道衝殺出來。
宋軍的火把依然那麼齊整,顯然,並未受到任何的衝擊。
宋軍是怎麼擋住他們的?
這元軍主將心裡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宋軍總共纔不到五千人,城門口處應該足足有數千之多,他們哪裡來的兵力阻擋兩側的軍馬。
要知道,他兩側迂迴的兵馬可各自都有數千之多。縱是宋軍有轟天雷,也不應該能如此將他們牢牢阻擋住吧?
他卻是不知道,樂無償率去的,都是武鼎堂的高手。
這些身懷絕技的江湖人豈是尋常士卒能夠相比的?
他們埋伏在街道左右,不斷用轟天雷、神龍銃阻擊元軍。而元軍的箭,根本很難對他們造成威脅。
這年代,稍微有些功夫底子的人,躲避箭矢已經不是什麼難事。
就拿現在的趙洞庭來說,如果看到對面有人向他射箭,他絕對能躲得過去。
箭矢的速度,哪裡能夠和子彈的速度相比?
漸漸的,這元軍主將恍然發覺,自己後頭的士卒越來越少了。
不斷的有人衝鋒上去,屍體將整個街道都填滿,但宋軍的火把卻依舊那麼整齊。
難道要敗?
他心裡首次冒出這樣不詳的念頭。
他之前沒覺得自己會敗的,特別是在以極小代價淌過宋軍雷陣後,他更是覺得宋軍沒有本錢擋住他們。
畢竟,宋軍總共也才那麼點人馬而已。
這又不是守城戰,宋軍區區數千人,未必能擋得住自己兩萬多軍卒?
只是眼前的情況,讓得他不得不想到這個可能性。
宋軍的炮彈威力實在是太大了。
但是,以現在的局面,他又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撤軍?
如果現在兵鋒最盛、最爲集中的時候都不能沖垮宋軍軍陣,撤軍以後,還能擋得住宋軍麼?
這個元軍主將也是有本事的人,他知道,這種時刻,只能搏命。他們沒有退路,宋軍,同樣沒有退路。
深深沉默後,他突然出聲:“繼續進攻,不要怯戰!”
霎時,元軍中號角聲更爲昂揚起來。
而趙洞庭,這個時候卻是在心疼他的炮彈。
雖然說眼下南宋有兩萬多枚擲彈筒炮彈,但無疑,也經不得這樣的揮霍。
元軍在梧州城外還有數十萬士卒呢!
在這個時候,秦寒突然開口,“皇上,元軍中還有主將指揮大局。幹掉他,纔是勝局已定。”
他沒有看到那個元軍主將,但是從號角聲中就聽得出來。
而且,如果元軍中沒有主將,元軍豈會行進間有如此章法?
元軍軍紀頗爲特殊,有專門針對將領陣亡的法子。主將陣亡,副將爲帥,副將陣亡,偏將爲帥。
趙洞庭他們的斬首戰術雖然取得極大成效,但到底還是不能讓端溪城內的元軍士卒淪爲散沙。
因爲,那些百夫長都認千夫長,而千夫長,又認這個僅存的萬夫長的指揮。
或許,只有將這個萬夫長給幹掉,元軍纔會徹底慌亂。
他們千夫長還有不少,到時候沒人統籌指揮,只能是各自爲陣,不會對宋軍再有這般大的威脅。
嶽月冷冷接口,“我去!”
趙洞庭沉吟道:“那元軍主將應該處在層層防範之中,你有把握?”
嶽月沒有說話。
趙洞庭又道:“若是沒有活着回來的把握便不要去,嶽將軍就你這一個妹妹,朕不想看到他傷心。”
嶽月聽到這話,回頭瞧了眼趙洞庭,眼神有些複雜。
她自然聽得出來,趙洞庭這句話不是做樣子。
但她仍是沒有說話,只是徑直向着軍前走去。然後,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作爲江湖第一殺手,她有她的自信。
以前她敢到府衙口襲殺身爲宋帝的趙洞庭,此時豈會懼怕這樣的場面?
作爲刺客,可不僅僅只是會潛伏到別人房間裡面殺人就行。以前,嶽月也沒少做過潛伏到防範森嚴的府衙、山寨內殺人的事,而且次次都全身而退了。
她悄然翻到主街旁的店鋪內,然後向着元軍後頭的大軍行進而去。
穿着夜行衣的她,在夜色的遮掩下,根本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主街上元軍還在衝鋒,宋軍擺着陣勢迎敵,誰還會分兵去查看旁邊的店鋪民宅?
以宋軍薄弱的兵力,也不可能做出這樣分散兵力的舉動。
嶽月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穿越上千米距離,然後得到離元軍大陣很近的地方。
她聽得出來,號角聲就是在自己旁邊不遠處。
於是她就在這個院落裡頓住腳,然後往前面的店鋪裡走去。
這恰恰又是間布匹鋪,而且還有成品的衣裳。這讓得她眼睛登時放出光芒來。
不過她總算還是知道輕重,微微舉起火摺子,眼神依依不捨掃過近前的衣裳,往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