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按着趙洞庭的估計,元軍應該不會分太多路數進攻的。
他們本來就佔據着絕對的兵力優勢,分多路進攻攻城,那不是傻麼?
要知道,攻城可要比守城難得多,需要起碼多投入數倍的軍力。
如果元軍分多路攻城的話,那便等於是將他們本身的兵力優勢給消弭了。
縱然有五十萬大軍,齊攻有萬人駐紮的十多座城池,能攻得下幾座?
而趙大離開以後,趙洞庭就帶着剩餘的飛龍士卒和武鼎堂供奉在信宜安頓了下來。
除去柳弘屹的糧草應該還未運到偏遠的武黎、太平鎮等城以外,宋朝現在可以說已經是萬事俱備了。
夜裡,趙洞庭宣來秦寒還有東河裡、趙與珞在房間內議事。
屋中桌面上攤開的是廣西、廣南兩地的地圖。
不過這個年代的地圖自然不會太過詳細,只是標明大致山河走向和城池所在而已。
地圖上,有宋軍駐紮的城池都已經被趙洞庭用圓圈標記。
從圖上看,鐵桶防線已成。
虎將張珏親自坐鎮宣化,統籌永定、宣化、武黎、太平鎮、凍州五城防守事宜。
文天祥坐鎮平南,統籌鐔津、平南、潯州、石門、鬱林、寧浦六城之軍事。
趙洞庭自己暫且坐鎮信宜,統梧州、岑溪、高州等城軍事。
從壓力上來說,現在無疑還是趙洞庭這邊最大。
他僅僅六萬軍馬,可要面對的,卻可能是伯顏的二十多萬大軍。
趙洞庭用手指點點地圖,道:“三位可覺得朕的佈置還有什麼疏漏?”
東河裡道:“皇上佈置長達近兩千裡的防線,以城相連,遙相呼應,臣不覺得有什麼疏漏。”
趙與珞纔是剛來,看着地圖沉思,沒有說話。
秦寒沉吟兩聲,則是道:“若也速兒和伯顏兩軍匯合,哪座城池能擋其鋒芒?皇上此番佈置看似沒有疏漏,可若是被元軍撕開裂口,整個防線,就也就破了。特別是如果元軍選擇岑溪、潯州、宣化作爲突破之地的話,屆時城破,我軍可是有首尾不能相顧之憂。陣如長蛇,被抓七寸的話,也就靈活不起來了。”
他說的岑溪、潯州、宣化,正是三道防線中的三個居於中間的城池。
東河裡聽到秦寒這話,臉上的笑容猛然僵住。
趙洞庭聽得出來,秦寒還是不贊同他的這種兵力佈置。他雖然沒反對,但心裡恐怕還是固執己見。
趙洞庭自己是下定主意便很難被別人勸動的人,秦寒是鬼才,傲氣斐然,自然也同樣如此。
誰不覺得自己的法子纔是最穩妥的?
趙洞庭眼中微微閃過精芒,道:“以元軍現在的軍力部署,伯顏不可能假道去宣化,他的糧草不能供應這麼遠,而且有被我軍切斷糧草的危險。也速兒倒是可能從夔州前往荊湖北路或是荊湖南路和廣西南路接壤的地方,然後和伯顏呼應,他在這兩地,元朝對他的糧草供給更爲方便。”
秦寒道:“那如果他們不合並一處,而是盡全力各攻宣化、岑溪呢?”
趙洞庭撇撇嘴,“朕在各軍之中派發那麼多的火器,他們能夠輕易攻得下麼?”
他此時有着如秦寒那樣自信的神采,“只要能夠堅守住兩三日,朕在其餘城池中的援軍便可趕到。屆時,不過是和元軍決死而已。元軍興師動衆,不管戰局如何發展,我軍和他們決死,在所難免。”
秦寒不再說話,看向趙洞庭的眼神中微有詫異。
他大概沒有想到,只是短短的兩年不到時間未見,趙洞庭就已經能在軍事上說得頭頭是道。
他剛剛故意不將元軍糧草的供給問題說出來,就是還抱着想讓趙洞庭再改主意的心思,卻沒曾想,趙洞庭卻是能夠發現其中的關鍵,而且還反駁得如此順速。要知道,即便是老將東河裡,也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清楚其中關鍵。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這不是趙洞庭多厲害,而是他這些天來始終都在想着這個問題。
讓他帶軍去打仗,他或許不行,但大局觀,他還是有的。
也可以說,趙洞庭有紙上談兵的能力。
在秦漢沉默的時候,趙洞庭又道:“朕擔心的,只是伯顏和也速兒匯聚在我和文軍機令防線的交接處,到時候他們數十萬大軍齊攻梧州、鐔津,亦或是岑溪,我軍想要馳援,時間上都未必來得及。”
梧州城外雖然山脈橫亙,又有大川,但區區梧州,在如今這樣的戰圈內,卻是算不得什麼了。
不論是伯顏,還是也速兒,都完全可以繞過梧州。而鐔津、岑溪,可沒有梧州那樣的天險可守。
梧州這個角,是趙洞庭防禦圈中最堅固的角,但同時,也可以說是最脆弱的角。
這個點出問題的話,其餘城池的援軍真的很難救。
秦寒眼中閃過異樣光芒,道:“那皇上親率天閒軍,就是爲了防範梧州、鐔津和岑溪被破吧?”
趙洞庭點點頭,長舒口氣道:“先看元軍到底作何部署,然後我軍再酌情調動吧!”
說到底,眼下說什麼都只是推測。戰爭,可不會順着他們的推測來走。
其後,三人又在房間內商議多時,但便是秦寒,也拿捏不準元軍到底會如何進攻。
雙方數十萬大軍開戰,這已經不是人力能夠完全預料到戰況的了,哪怕是鬼才也不行。
當初和阿里海牙作戰時,秦寒能夠運籌帷幄,那是因爲地盤小,且宋軍是攻,佔據主動,他只要想元軍會作何應對就可以。但現在,是元軍進攻,宋軍防守,元軍不出招,他也想不出來元軍會怎麼打。
這便向是兩個下棋,纔剛剛開局,對方還未落子,誰能料定對方會先怎麼走呢?
時間又過去數天。
逐漸有越來越多的情報送往信宜。
也速兒揮軍二十二萬,已到夔州境內思州的安夷縣,離着荊湖北路不遠。
伯顏大軍二十萬壓到肇慶府,和廣南西路僅僅隔着德慶府,離宋軍防線已不過兩百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