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在來的路上,聽太監說趙洞庭有意武力征稅,他便始終在有心這個問題。
“這……”
陸秀夫他們都是怔住。
作爲文臣,倉促之間,他們倒是沒有想到這點。
雷州貴族經營雷州多年,盤根錯節,掌握着雷州各界命脈,和他們正面衝突,真有可能連軍中都會生變。黃龍禁軍中的軍卒本就多數是雷州人,他們和那些貴族的關係錯綜複雜。
動貴族,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
趙洞庭也是沉吟起來,意識到自己也許將這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
現在的南宋,經不得多少波折。
但是,他雖然擔心雷州生變,卻又想拔掉貴族這顆毒瘤。他要民心所向,就勢必要將百姓的地位提高起來。如果此時不讓這些貴族低頭,以後再想讓他們低頭,施行新政,只會難上加難。
最後,他嘆息着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先將雷州本地的貴族召到宮中來,朕和他們商議商議吧!”
他想着,能不能儘量用溫和的方式來慢慢地拔,便似溫水煮青蛙那般。
如果能勸服那些貴族,不必動用武力,自是皆大歡喜。
陸秀夫等人也沒得什麼好主意,全部點頭。
趙洞庭想想,又看向柳弘屹,道:“不過柳將軍你還是做好準備,若是他們不願意配合朕的新政,那朕寧願冒着社稷動盪的危險,也要將他們拔掉。說不得到時候要採取什麼雷霆手段。”
“是!”
柳弘屹眼中微凜。
他感受得到趙洞庭的決心,若是貴族不願配合,怕是軍中也得面臨大換血。
趙洞庭在某些方面,頗具鐵腕風采。
其後,衆人又細細商議半晌,陸秀夫、柳弘屹等人才離去。
趙洞庭獨自坐在院內思量,明日見到那些貴族,該如何勸說他們纔好。也打算明早去見見楊淑妃,說說納妃的事情。
但這時,原本去太后寢宮中陪伴楊淑妃的穎兒卻哭哭啼啼地回來。
趙洞庭被她的哽咽聲驚得回過神來,見她梨花帶雨的彷徨模樣,略感奇怪,“穎兒,怎麼了?”
除去偶爾想念家人時,他還從未見穎兒哭過。
穎兒卻是不答。
趙洞庭替她抹去淚水,道:“受什麼委屈儘管告訴朕,朕替你做主。莫非你還將朕當成了外人?”
穎兒擡頭,傷心地看着趙洞庭,道:“太后、太后娘娘要將奴婢嫁給監察令的孫子。”
監察令?
張世傑的孫子?
趙洞庭微微愕然,“太后怎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話剛說出口,他自己便意會過來。
這怕莫又是楊淑妃逼婚的法子。
雖然自從朝廷顛沛以來,楊淑妃常有賜予宮中侍女給下面羣臣子孫做妻做妾的拉攏人心舉動,但還從未賜予過皇帝的貼身侍女。因爲這些貼身侍女往後勢必是要成爲皇帝的女人的,這是規矩。
趙洞庭不禁沉默下來。
若是他不納妃,大概楊淑妃真會假戲真做,將穎兒許配給張世傑的孫子。
然後,他忽地露出喜色,道:“朕這就去見太后。”
他原本抗拒楊淑妃不斷逼迫他成親,但現在,卻巴不得楊淑妃心中越急促越好。
說罷,趙洞庭就帶着樂無償和數個太監徑直往楊淑妃的寢宮走去。
穎兒注意到趙洞庭臉上的喜意,卻是心中悽楚。
難道皇上就這般希望我嫁到宮外去麼?
到楊淑妃寢宮外,趙洞庭讓太監進去向楊淑妃稟報。
這回求見,楊淑妃果然沒有再讓他吃閉門羹。太監很快又跑出來,將他給請進去。
到屋裡時,楊淑妃正坐在牀榻上,臉上平靜,“昰兒怎的這個時候來了?”
趙洞庭知道她這是在故意等自己開口,故作焦急,直言道:“孃親要將穎兒嫁與監察令的孫子?”
楊淑妃道:“是啊,此事是監察令主動提及。大概明日早朝時他便會向皇上請求賜婚吧!”
趙洞庭苦笑,“孃親不要鬧了,穎兒是朕的貼身侍女,監察令怎會替他孫兒求婚於她?”
楊淑妃面色稍稍露出不高興,道:“昰兒,既然你不願成婚,總不能耽誤穎兒的大好年華吧?穎兒現在已芳年十九,這等年紀,你還不讓她嫁出宮去,難道真打算永遠將她留在宮中,做個老姑娘?”
趙洞庭愣住。
這不是作戲,而是真的愣住。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似乎從未想過穎兒她們的感受。穎兒作爲貼身侍女,應該是極願意嫁給自己的吧?
自己抗拒納妃,她心中會如何想?
趙洞庭的心中,不禁是涌現出幾分愧疚來,對穎兒的愧疚。
穎兒對他的關懷無微不至,可他,竟是連她的感受都忽略掉。而這回,更是打算利用穎兒。
是的,他打算利用納妃的事情,讓楊淑妃答應他想要立樂嬋爲後的事。
雖然眼下和樂嬋的事還沒有塵埃落定,但他發過誓要娶她爲後。而這,就必須要度過楊淑妃這關。
樂嬋出自尋常百姓家,不得楊淑妃同意,趙洞庭想要立她爲後,還得受到頗多掣肘。
而這時,楊淑妃已是又道:“爲娘還聽聞樂舞那丫頭已有婚約,既然如此,也不適宜留在宮中做奴,明日便將她遣回宮外去罷!韻錦生得極美,朝中文武家中亦有晚輩對她心有仰慕,爲娘也打算爲她挑個好郎君,將她嫁出宮去。如此既不會耽誤她的大好年華,又能拉攏羣臣和皇室之間的關係,當是好事。”
她這是有意將趙洞庭身邊的女人全部“送走……”,將趙洞庭逼到極致。
趙洞庭的眼神慢慢凝聚,盯着楊淑妃,“太后真的要如此逼迫孩兒?”
楊淑妃嘆息道:“並非爲娘逼迫你,只是皇上難道忍心繼續讓她們如此等下去?她們還能等幾年?”
“好!”
趙洞庭忽地重重點頭,“那朕就納穎兒爲妃。”
“嗯?”
楊淑妃沒料到趙洞庭竟會突然答應得這麼幹脆,有些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