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和趙大這會兒纔到皇宮大殿不過數分鐘的時間。
孔元洲陪在真金的身邊。
殿內是元朝一衆文武百官還有上層次的皇親國戚們。
從瞧見真金的那刻起他們便開始痛苦,不乏有要當着真金的面撞牆而死的“忠烈之輩”。
只到底是真是假就說不清楚了,若真是那般想死,要以身殉國,大概也不必要等到現在。
但這還是讓真金很是有些傷感的。
於是這位元朝曾經的皇帝愣是被弄得兩眼泛紅。
他到龍椅上坐着,宣佈舉國向大宋投降的時候,聲音是哽咽的。
從說出這句話起,他便是整個元史上最受人唾棄的皇帝。
以後有人說起元朝,大概都會以嘲諷的語氣來評論他。
這個位置並不好坐。
這個剎那,真金的感悟應該是最深的。
看着下面的羣臣們哭哭啼啼,他心中充滿晦暗。
又是痛恨,又是無奈。
恨……能恨誰呢?
恨宋國太過強大?
還是恨元太過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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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別哭了。”
最後真金猛地喊道,緊接着聲音又猛地變得無力,“都各自準備準備,準備投降吧……”說完便從龍椅上起來,準備回後宮去。
跨步前,忍不住又深深瞧了幾眼自己剛剛坐過的龍椅。
這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以後,將不再屬於他真金。
“皇上!”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禁軍從外邊跑進來,“那些宋軍毆打咱們弟兄!”
這禁軍也沒管是什麼場合,直接跑進來便跪倒在地上喊道。
一句話,讓得大殿內包括趙大在內,全部人都些微變了臉色。
這個關頭,兩幫的將士打起來無疑是件很尷尬的事情。
剛剛站起身的真金眉頭微皺,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化解這種尷尬纔好。
“總都統!”
緊接着大殿外面又有喊聲響起,“咱們弟兄和他們的人打起來了!”
宮殿門口齊刷刷出現數十顆腦袋。
這都是趙大帶來的親兵,他們此刻就拱衛在大殿的門口。
好在趙大已經不是以前的莽夫,並沒有表態,而是向着真金瞧去。
真金訕訕一笑,“趙總都統,咱們先讓他們住手吧!”
趙大倒也給這位未來的國丈爺面子,點點頭,將自己的腰牌解下來向着外邊扔去,“讓弟兄們都住手。”
“是!”
外面一親兵百夫長接過令牌,領命。
真金也對殿內一武將點點頭。
這武將也向着外邊走去。
他正是這皇宮禁衛的將領,這等位置上的人物,當然也是真金的嫡系。
事件並沒有繼續惡化下去。
隨着雙方都有高層將領到場,並沒有真正鬧出人命的雙方將士很快停止了鬥毆。
不過涇渭分明的站好後,兩幫人都還是滿臉怒色地看着對方。
那元皇宮禁衛的將領眼神中淌過某些莫名意味,忽的看向持着趙大腰牌的百夫長看去。
他的官階比百夫長可要高得多了。
眼下,想看看這區區百夫長如何對待他下面的將士們。
若是這百夫長懲罰下面的將士,那他當然也得做做樣子。
而要是這百夫長沒什麼表示,他當然也不會懲罰下面弟兄。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纔剛剛偏過腦袋,便看到那不被自己放在眼裡的區區百夫長的揶揄眼神。
那傢伙竟然和自己有着同樣的想法。
他卻又哪裡知道,這百夫長其實是趙大身邊頂尖兒機靈的人。
他能做到親兵百夫長,可並非全部是靠的手上功夫。
這傢伙腦袋比趙大好使,讓趙大自認不如,才特意把他留在身邊的。
兩個人就這麼詭異望着。
兩幫人也就這麼望着。
“哼!”
最終還是這元禁軍將領不想再耗下去,重重哼了聲,道:“都給老子老老實實的。
有氣,回家找婆娘炕上撒去!”
他這話說得陰陽怪氣,也不知道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總之他說完就又向着大殿方向走去。
這擺明是不打算處分自己下面的人。
趙大派過來的百夫長撇撇嘴,道:“怎麼着,在蔡州你們還沒打夠啊,到這還要打?”
這話,惹得在場的飛龍軍將士們都笑起來。
這些元軍不是能麼,在前線還不是被打得灰頭土臉?
你們倒是再能啊!一衆皇宮禁衛神色更怒,那剛剛走出幾步的將領腳步也是頓了頓。
但終究,沒回頭,也沒有說什麼。
有些事實,不是靠嘴皮子就能改變的。
百夫長得意洋洋地邁着“瀟灑”的步子也向着大殿方向走去。
這鬥毆的事情,算是這麼結束。
這些皇宮禁軍沒有再鬧,其實心裡都有數,鬧不過是自找倒黴。
於是後面都是乖乖撤防了。
真金在大殿內安排中都禁衛軍的統領協助飛龍軍一應事務,然後便讓羣臣散了。
投降的事情傳回中都有幾天時間了,這些臣子都早已經心裡有數,也沒誰鬧騰。
這會兒鬧,只是徒添笑話。
只背地裡有沒有其他算盤,誰也說不準。
離開大殿的真金失魂落魄,幾是踉踉蹌蹌到了皇后的寢宮。
他始終還是和圖蘭朵的孃親最是恩愛的,登基後又添許多年輕漂亮的妃子,但都始終不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皇上……”皇后已經在宮裡等着,瞧着面色灰白的真金,風韻猶存的皇后瞬間淌出淚來。
她跑到真金面前,如同如燕歸巢般撲到真金懷裡。
真金彷彿很是無力,踉蹌着退了兩步才站穩。
先是怔着,然後纔將皇后摟緊在懷中,低聲道:“是我對不住你……”皇后在他懷中只是搖頭,“只要你活着,便比什麼都好。”
“這些年……”真金也不知道是想到什麼,忽的感慨,“唯有你是最真心對待我的……”他都已經不自稱爲朕了。
彷彿那個字眼是種天大的諷刺。
皇后只是反手也將真金抱緊,不再說話,無言的安慰這個佔據了自己全部身心的男人。
她是個真正不爭的女人。
但這種不爭,恰恰是性子稍微柔軟的真金最喜歡、最中意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