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發沉了。
趙洞庭從武鼎堂離開以後直到御書房,其後陸秀夫、鍾健、溫慶書、王文富、辛景福、趙與珞等中樞內閣官員也陸續趕到。
他們在御書房外間房間裡召開中樞內閣會議。
“朕此時召諸位愛卿前來,是想暫且將一應國事交由諸位。”
纔剛剛開口,趙洞庭就語驚四座。
陸秀夫等人全都露出驚色來。
王文富道:“皇上何以突然生出如此想法?”
趙洞庭道:“朕打算閉關修行武道。在此期間,全國事務由中樞內閣投票表決,除去關乎前線戰事之事宜,無需向朕彙報。”
“皇上!”
身爲副國務令兼中樞內閣副閣主的陸秀夫聞言皺着眉頭站起身來,“老臣以爲此舉不妥,皇上何不待戰後再……”
“呵呵。”
他話還沒有說完,趙洞庭卻是笑出聲來,道:“國務令不必如此緊張嘛!”
他故作輕鬆之色,“有中樞內閣在,朕是放心的。朕這也是想考究考究中樞內閣是否真有治國之力。說起來朕創立內閣制度也已經有幾個年頭了,如今也是該看看此制度是否真的於國有用、於民有用。
有朕在,你們始終有種束手束腳的感覺,什麼事都得向朕請示,朕有什麼事通過中樞內閣投票表決,你們也都是應着朕的意思辦。如此,於大宋並不是種好現象。
朕創立各級內閣,爲的就是防止一言堂的出現,爲的就是各級官員都能有主見、有作爲,而非是唯主官馬首是瞻。朕不怕你們敢直諫、敢否定朕的決定,怕的就是你們對朕唯命是從。因你們如此,下面各級內閣定然也是如此,那麼內閣制度,也就沒有什麼意義。”
“這……”
陸秀夫等人都被趙洞庭這長篇的話弄得有些啞口無言。臉上有着若有所思之色。
在他們心裡,皇權是至高無上的。而現在,皇上卻是在把這種皇權落下來。
他們大概直到這刻才真正意識到,趙洞庭創建內閣制並不是鬧着玩兒,而是真正想要大宋不再是“一言堂”。
皇上這是要把自己作爲表率。
朝堂上不再是“一言堂”,下面的各級府衙也纔會如此。
而正如趙洞庭所說,他們中樞內閣此前的確是沒有什麼作爲的。說到底朝廷的任何決策,還是趙洞庭在做主。
他們投票之類,都不過是走個形勢而已。
過好半晌,陸秀夫纔對趙洞庭道:“皇上真打算讓我們投票來表決國家決策?”
他臉上仍然還有着驚疑之色。
因爲以前的皇上絕對是不會這麼做的。這和以前的君王之道絕對是悖逆的。
皇上雖然本來就和以往的先帝們行事大相徑庭,但這回不同以往,是真正打算削弱自己的皇權。
陸秀夫可以想象得到,只要是中樞內閣真的開始決策國策。那麼如此下去,終有一日,皇權將不能再一言九鼎。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這種事情不會再出現。
“當然。”
趙洞庭很肯定地點頭,“等會兒朕會擬旨,軍情處從此直屬於中樞內閣,不再只對朕負責。總管萱雪納入中樞內閣。”
陸秀夫等人更驚。
如果是趙洞庭讓中樞內閣表決國策很可能還只是作態,那將軍情處大權交給中樞內閣,便絕對是在賦予中樞內閣決策權。
這夜,陸秀夫等人直到很晚很晚才離開御書房。
到離去時,他們這些大員眼中仍然留着驚色。
翌日。
有早朝。
趙洞庭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肯定了以他爲首的中樞內閣的決策權,並且首次明確規劃了內閣的等級劃分。
單以內閣而言,自是中樞內閣爲首。具有決策權。
但中樞內閣又受明鏡臺的制約。
明鏡臺有對中樞內閣組成成員的選舉權、檢察權以及罷免權。
這算是真正將“權”交到了百姓們手中。
在中樞內閣以下,則是國務內閣、軍機內閣、律法內閣還有監察內閣。再往下,便是各部、各司內閣。
他們在本部衙門有着決策權,但都受到上層內閣的制約。
至於各路各州各府的各種衙門內閣,自然也是歸屬在他們所屬部門的內閣之下。
實際上大宋的各級衙門並沒有任何變化,只不過是由主官決策制變成內閣決策制。而內閣,又受上級內閣和各級明鏡臺雙層監督。
並不具備實權的明鏡臺可以說將自此真正掌握百官“生死大權”的機構。
軍情處總管萱雪成爲了中樞內閣閣員。
始終遊離於朝廷個部之外,顯得頗爲神秘的軍情處也自此定級。屬大軍區級別,但又獨立於社安部、軍機省之外。
在劉公公宣讀這份旨意的時候,殿內百官都看向萱雪。萱雪自己也是滿臉震驚之色。
她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能夠進中樞內閣,而且會得到和“元帥”同層次的地位。
她以前只當自己是皇上的耳朵而已。她也知道自己從來不被百官待見,甚至瞧不起,但或許,以後這種局面將會轉變。
軍情處行事必然依舊神秘,但卻絕不會再是藏在陰影處的“小人”。
早朝散去,百官成羣結隊的離開大殿,俱是竊竊私語。
只有萱雪孤零零,但她絕美的臉上卻是泛着笑。
剛剛竟是有幾個官員主動向她表示“恭賀”。這在以前,是絕對沒有過的。
軍情處比監察省的人還要讓人敬而遠之得多,甚至說是懼怕都不爲過。
趙洞庭最後才從大殿裡出來,然後以頗快的速度向着武鼎堂方向而去。
整夜過來,他現在已然有些壓制不住心中的慾念。或許再過兩個時辰,就會像當初白玉蟾那樣迷失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