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蘇泉蕩有些遲疑道:“這麼多元軍收押不便,恐起譁變,咱們不殺他們了?”
碙州島元軍譁變那件事,至今還讓得他心有餘悸。那場仗,南宋差點就輸了。
趙洞庭嘆息道:“若是再殺,朕怕揹負千古暴君的罵名啊……”
若是幾千人,趙洞庭狠狠心,說不定殺也就殺了,反正他自己不會呆在旁邊看,可眼下元軍降卒有足足幾萬,這麼多人,若是全部殺了,光是想想,趙洞庭都覺得有些心驚膽顫。
仁慈,得有個度。可殺戮,也同樣得有節制。
這個亂世人口已經不多了,趙洞庭不想等到自己好不容易穩定局面時,整個天下卻只剩大貓小貓那麼兩三隻。
而且,讓他下令殺這麼多人,造這麼多殺孽,他的確於心不忍。
他沒那麼大的戾氣,至少……現在沒有。
蘇泉蕩其實也就是說說,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殺這麼多降卒,他也心裡犯怵。
見趙洞庭這樣說,便點頭道:“那元軍千夫長及以上級別的將領全部殺了,免得再出譁變的事。”
“你看着辦便是。”
趙洞庭回答得言簡意賅,也不等嶽鵬、東河裡他們回來,讓蘇泉蕩全權負責打掃戰場,便帶着文起、王怡源、樂無償,還有八百飛龍軍卒往平南縣城裡去了。
襲營之戰,飛龍軍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元軍心慌意亂時根本沒能採取什麼有效的抵抗,本來有本事抵抗的那些江湖好手卻又被擲彈筒轟得成了要回家找媽媽的孩子,是以,飛龍軍卒陣亡不過僅僅三十餘人而已。
是的,就這點損失,而斬殺元軍卻有數百之多。
古時候戰爭指揮不便,有時候結果的確就是這麼讓人匪夷所思。
文起傻乎乎跟着趙洞庭往城裡走去,有些發懵,“皇上,咱們就這麼進去了?”
“不然你還想做什麼?”
趙洞庭哭笑不得道:“勝負已分,當然是進城休息了,朕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呢!”說着他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出征以來的連連顛簸,着實讓趙洞庭的白嫩屁股有種不堪摧殘的火辣痛楚。
文起再度遠眺城外,好似還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剛剛這幕,將他的熱血全部激盪出來了。
他覺得,跟着皇上衝殺好似比跟着父親打仗的時候要爽得多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文天祥畢竟是以守爲主。
“咦……”
這時,趙洞庭忽然感到自己座下的戰馬打了個趔趄,然後竟是有些坡起來。
他止住士卒,下馬又牽着馬走過幾步,發現這戰馬竟然是真的瘸了。
這是怎麼回事?
趙洞庭又瞧瞧後頭飛龍軍卒的戰馬,赫然發現,腿有些瘸了的戰馬並不在少數。
他的眼睛忽地發亮,想清楚其中關鍵。南宋末年,雖然有馬蹄鐵這種東西,但還並未普及。
這些天他倒是忽略過去這個小問題了,因爲除去今天是騎馬襲營以外,其餘隨軍時間他多數是坐在車輦裡。
廣西道路上多碎石,馬蹄上只是包裹着些碎布,卻是根本經不得石頭的摩擦。
這樣下去,要不得多長時間,只怕這匹戰馬就得廢掉了。
趙洞庭看向旁邊文起,問道:“文起,咱們軍中戰馬以往損失大不大?”
“大得很咧,有很多戰馬打幾次仗就跑不得了,只能宰了吃肉。”文起不知道趙洞庭爲什麼突然問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
趙洞庭輕輕點頭,對趙大吩咐道:“趙大,等下讓軍中隨軍的軍需官來見朕。”
趙大領命。
趙洞庭再度上馬,不急不緩往城裡去。
不多時候,他們便到得平南縣城府衙外。興國軍守軍聽聞是皇上駕到,紛紛跪倒在地。
趙洞庭帶着少許兵馬,讓文起帶着他到府衙裡面見到了仍舊臥病在牀的文天祥。
文天祥見趙洞庭進屋,還要掙扎起身參拜,趙洞庭忙跑過去,“軍機令勿要多禮,勿要多禮。”
然後強行把文天祥又給摁下去。
文起也走過來,擔憂道:“父親,您身子好些了吧?”
王怡源在旁邊俏臉暈紅,好似染着天邊的紅霞,紅撲撲的,想問,卻又不敢開口。
文天祥的眼神直接掠過文起,看向和文起貼得極近的王怡源,問道:“這位姑娘是?”
他何等眼力,當然能夠看得出來文起和王怡源之間有些不對勁。
只是這又是怎麼回事?
怎麼自家兒子跑出城去給皇上報信求援,回來的時候就多了個姑娘呢?
王怡源囁囁嚅嚅喊了聲文伯父,剩下的話卻美好意思開口。文起也是有些臉上發熱。
趙洞庭見他們兩這樣,忍不住笑,然後便把王怡源的身世還有她和文起相遇的事說給了文天祥聽。
“好!好啊!”
文天祥聽完,臉上終於是露出些喜色來,“原來是怡源侄女,好,好!”
“軍機令,你還叫王姑娘爲侄女啊?人家和你兒子的婚事,可是你給定下的。”趙洞庭在旁邊打趣。
文天祥看着王怡源,試探着道:“那老夫日後,稱你爲……兒媳?”
王怡源羞不可抑,雖然滿心歡喜,卻也答不出口,只是輕輕點頭。
文天祥頓時笑得更舒爽,人也顯得精神了幾分。
“恭喜軍機令喜得賢媳啊……”
趙洞庭笑眯眯地恭喜了一句,然後又將城外的戰果說給文天祥聽。
這讓得文天祥更是開心起來,並且迫不及待讓文起率人去將王文富給接過來。
趙洞庭卻是有些放心不下,道:“眼下天色已晚,文起還是明日再去吧!這時候王老也已經睡下了。”
文起順勢點頭。
這個時候,趙大也在門外稟報,“皇上,軍需官到了。”
趙洞庭點點頭,將軍需官宣了進來,然後又讓人奉上紙筆,匆匆畫了幅馬蹄鐵的圖案,遞給軍需官道:“讓軍中鐵匠加工趕製此物,然後分發給諸將士,釘在馬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