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成都府路西疆。
黎州主府漢源。
正值蜀中氣候最是涼爽的時候。
有約莫二十餘文官武將穿着朝廷派發的春季官服坐在府衙大殿之內。
黎州知州孫樂語着緋色官袍,年紀輕輕,可謂前途無量,此時卻是並未坐在主位上。
主位上是個武將,官服胸前繡有猛虎。這在大宋軍中代表的是三品軍銜。
自趙洞庭實施軍改、政改以後,大宋的朝廷體系清晰許多,早不再有虛職或是低職高權的情況。
軍中將領軍銜,和現代化軍隊已是大同小異,九品對於各級軍銜。
不同武將的禮服也是有着迥然的詫異。
一品者,全國上下僅有軍機省的軍機令和副軍機令,禮服鑲有麒麟圖案。
然後便是各軍區元帥,以及部分副帥、都虞候,被賜二品軍銜,禮服上鑲有雄獅。
有些副帥、都虞候、集團軍統帥,則是三品軍銜,禮服上鑲猛虎。
再依次往下,分別是熊、豹、犀牛、鷹、狼。
尋常士卒和老卒中還分爲上等兵和列兵。
而將領的甲冑上,也都配有肩章。非特殊時候,從肩章上的圖案也可以看出他們的級別。
文官,也同樣是以各種圖案劃分品級。
此時,坐在這漢源府衙大殿內主位上的少將,乃是成都府守備軍統帥沅英豪。
在他左側下首,則是成都府、嘉定府、雅州等地軍中的將領。
其中,嘉定府因是重鎮,其守軍統帥乃是四品軍銜,連帶着,他軍中副將們的軍銜也是不低。
黎州知州孫樂語雖是正五品官職,但按資排座,他還真坐不到太前面。
至於他們黎州守軍團的團長,在這滿殿的武將中,就更算不得什麼。
當衆人落座以後,是沅英豪率先開口,眼神掃過衆人道:“至今,吐蕃大軍已是在黎州境外滯留將近兩個月之久了吧?”
孫樂語聞言,眼神落在坐在他更下面的黎州守軍統帥鍾晉身上。
雖鍾晉同樣被稱作是統帥,但作爲區區黎州守軍統帥,其軍銜較之沅英豪那種自是要低許多,不過是五品軍銜。
見孫樂語眼神瞟到自己身上,有着幾分溫和氣息的鐘晉緩緩起身,對着沅英豪拱手道:“回沅將軍,準確來說,吐蕃大軍兵壓我黎州邊境距離兩個月只差三天了。”
“哦……”
年約四十的沅英豪輕輕點頭,又道;“自吐蕃大軍兵壓黎州以後,皇上便命我們成都府將士在雅州、成都府沿線佈防,其後,因吐蕃兵並未有進攻跡象,我等請示皇上,皇上又讓我等匯軍於這黎州境內,同時,還派遣大理禁軍袍澤們兵發吐蕃。但直到現在,吐蕃兵都還沒有什麼動靜,本將想再呈奏摺於皇上,請示皇上咱們接下來該如何做,諸位是何想法?”
殿內有些許的沉默。
然後孫樂語緩緩站起身來,拱手道:“沅將軍,我是文臣,對於行軍打仗之事遠遠談不上熟稔。只我以爲,若是咱們大軍繼續屯於黎州境內,光是糧草等後勤物資便得耗費無數。吐蕃國無外患,他們耗費些糧草或許不打緊,但咱們大宋此時正值戰火綿延之際,這般和他們對峙實有些得不償失。”
沅英豪看向孫樂語,“那孫大人的意思?”
孫樂語道:“我以爲咱們不僅僅應該向皇上呈摺子,更應該在其中言明利害,要麼打,要麼和,請皇上下個定論纔好。”
沅英豪又看向殿內衆人。
衆人中大部分都是輕輕點頭。
雖然大宋守軍並非是禁軍那般的精銳,但也非是怯戰之輩。在漢源城內呆這麼長的時間,其實軍中諸將也是有些不耐煩了。
與其在這裡和吐蕃大軍對峙,耗費糧草,實在還不如帶着將士們在軍營內訓練、演習來得痛快。
“好。”
沅英豪看過衆人神態後,不再猶豫,道:“那本將這就寫摺子,然後諸位和我聯名上奏皇上。”
守軍還兼着助社安局管理治安,以及應對城內各種突發災難的責任。他,顯然也並不願意繼續在這裡和吐蕃兵消耗時間。
只是很快,便有飛鴿臨空,向着長沙城的方向飛去。
而這個時候,長沙城內也是有不速之客趕到。是元朝的使臣。
只不過這回使臣團終於不再是王惲帶隊,而是個名爲李奕南的傢伙是大使。
其實在使臣團尚且還剛剛到得宋元邊疆沒幾天時,趙洞庭就已經得知元朝有使臣團向長沙來的消息。
但直到今日元使臣團到得長沙北城門下,皇宮內都始終沒有什麼動靜。
以前麻逸、流求國主,甚至是使臣們到時,趙洞庭都會安排陳文龍等肱骨大臣相迎,這回,只彷彿不知道這件事似的。
是以元使臣團到長沙時,實是有些尷尬。
他們看着城內繁華熱鬧的模樣,忽的便生出股被排斥的感覺來。
這讓得在元宮中作爲真金近臣的大太監李奕南心中有些嘆息,看來前面數次攻宋,已是讓得宋帝不欲再與大元虛與委蛇了。
他神色複雜看着城內,響起臨行時真金交代的那些話,心裡真是半點底都沒有。
這時,元駐宋大使祁宏達總算是從城內迎將出來。
他拱着手直到李奕南面前,但臉上神色卻是複雜萬分,只喊了聲,“李大人……”
還帶着嘆息的意味。
作爲元朝駐宋大使,真金此次卻是沒有傳信讓他覲見趙洞庭,而是派這李奕南來,足以讓他嗅到些許不同尋常的味道。
李奕南也對着祁宏達拱拱手,尖着嗓子喊了聲,“祁大人。”
祁宏達又是輕嘆,伸手道:“諸位使者裡邊請吧!”
周遭大宋百姓雖是頻頻往這邊張望,卻是誰也沒有接近過來。眼神中,還帶着並不掩飾的敵視意味。
這更是讓李奕南等人感覺到深深的被排斥的感覺。
跟着祁宏達走向城內,李奕南似是自言自語般說道:“現在宋國百姓已是如此的敵視我朝麼?”
以前,或許可以用“敬畏”來形容大宋百姓對元朝的態度,但現在,真正只剩下敵視了。
祁宏達輕嘆道:“宋國、西夏交好,我朝大軍欺向西夏,宋國禁軍不得不出兵相助,這在宋國境內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整個宋國的百姓都覺得這事端是由我們元朝興起的,如今,全國上下滅元之聲……讓人心顫吶……”
李奕南微微皺眉,不再言語。
如此直穿長沙內外兩城,直到大宋皇宮前面。
李奕南眼中隱隱有着感慨之色。
從城外到城內,他將長沙城內的繁華盡皆看在眼裡。常年居於元皇宮的他,真未想過宋國如今竟是已經如此的繁榮。
難怪……難怪宋國百姓的精氣神都和以前不同了。
祁宏達走到皇宮禁衛們面前,道:“還請通報,元使臣團前來覲見宋帝。”
沒想,那禁衛將領竟然只是輕輕瞥他,道:“皇上有令,不見。”
態度可謂生硬。
祁宏達不禁微愣,隨即問道:“爲何不見?”
禁衛將領道:“皇上的心思怎是我可以揣摩的……”
緊接着又輕撇祁宏達,道:“咱們大宋也沒什麼好和你們談的。”
他話語中有着頗爲濃郁的敵意,看向李奕南等人的眼神也是頗爲不善。
這些天來,趙洞庭將前線將士的陣亡數量公之於衆後,可謂讓得大宋境內的抗元、滅元的聲音高漲。
此時雖然距離元軍犯宋已經過去有些年頭,但壓在百姓們心中的屈辱,已然不知不覺又被點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