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時,女帝不願將誕下皇子的事公之於衆他們自是心知肚明。
但要將皇子送到赫連城家養育,這卻是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而以前,女帝也並沒有坦露過這樣的心思。
率先出聲的不是赫連城,而是仲孫胄庭。
他匆匆道:“皇上,皇子乃是萬金之軀,送到赫連將軍家中贍養,如此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秀淑深深看着他,“哪裡不妥?”
仲孫胄庭眼眸微縮,答不出話來,又忙低下頭去。
他不該這麼快出聲的,實在是操之過急了。
他知道,皇上已經看出他的心思。
他不願讓皇上將皇子送到赫連家贍養,自然並非是因爲皇子尊貴。而是皇子若在赫連家長大,以後赫連家和皇家有着這層關係在,很可能會要壓過他們仲孫家。而現在,仲孫家可是在西夏朝廷之內最爲根深蒂固,也是最受女帝信賴的。
雖然只需得老太師仲孫啓賦在世,赫連家便大概不可能蓋過仲孫家。但以仲孫啓賦現在的年紀,又還能活多少年呢?
仲孫胄庭反對,實爲私心。
眼下,西夏各大家族表面上看起來和睦,但實際上,自然仍是有着競爭和其他心思的。
赫連城在旁邊看着仲孫胄庭低下頭去,心中只是冷笑。
仲孫胄庭想得到皇子被送到赫連家贍養的壞處,而他,自然也是想得到其對於赫連家的好處。
他對着李秀淑叩首道:“請皇上放心,赫連城必定照料好皇子殿下!”
“嗯……”
李秀淑輕輕應聲,不再看仲孫胄庭,只又道:“朕會安排太師作爲皇子老師,待皇子稍微長大些,便送到宮中國子監讀書。在赫連家時,皇子便取名爲赫連走肖。”
仲孫胄庭聞言,在旁邊總算是輕輕鬆口氣。
看來皇上還是眷顧着他們家那位老太師的。讓老太師給皇子做老師,總也能讓得仲孫家以後不至於在皇子面前失寵。
而赫連城心中雖然微微有些失望,但自也不會說什麼。
皇上不會將皇子全部託付於他們赫連家,這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只剛剛,是他想得太簡單而已。
皇上的心思,可向來是滴水不漏的。
而這時,李秀淑又道:“朕誕下皇子,以及將皇子送於赫連家贍養的事情,以後只有你們兩家知情。你們可知道日後該如何做?”
仲孫胄庭和赫連城忙道:“皇上放心,臣等必定守口如瓶。”
“不……”
李秀淑卻道:“這還不夠,朕以後,可是要讓皇子登基的。”
赫連城、仲孫啓賦兩人都意識到什麼,忙又叩首:“赫連、仲孫兩家必定永遠忠於皇上。”
赫連走肖就是皇子的事情以後只會有他們兩家知道。以後李秀淑要讓李走肖登基,卻必然要將他的身份公諸於天下。
而這,自然需得兩家作爲證明,且堅定不移地站在李秀淑的旁邊。不然,西夏朝內難免會要出現許多其他聲音。
女帝誕下皇子的事情從未傳揚,突然冒出來個赫連走肖就是皇子,誰會那般輕易去相信?
就算是心中相信,有些人怕也會故意裝作不相信吧?
到時候,唯有赫連、仲孫兩家鼎力相助,大概才能壓下朝內的那些流言蜚語和反對之聲。
畢竟李秀淑現在雖是鎮壓下各大家族,但她手中掌握的真正力量,實際上卻是不足以對抗各大家族聯手的。
這刻,赫連城、仲孫胄庭兩人也不禁爲李秀淑的心智而感到深深的佩服。
讓皇子進赫連家,又讓老太師做老師,原來都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皇上所看所謀,遠遠比他們想象的要深遠許多。
她這是要在讓赫連、仲孫兩家成爲最鼎盛家族的同時,也牢牢將兩家綁在皇室身側。
因爲到時候,若是赫連、仲孫兩家不支持她立皇子爲帝,那兩家也同樣將面臨聲威驟降的下場。
西夏可能再度內亂。
而赫連家更是可能被蓋上挾持皇上,欲要私立赫連家血脈爲帝的罪名。
這當然不是兩家願意看到的,也未必經受得起的。
“好了。”
李秀淑深深看了兩人幾眼,確定他們知道自己的心思,這才又道:“那你們便率着士卒下去吧,回府以後,讓太師和赫連大夫在明日例行朝會過後,來朕的寢宮中見朕。”
“是。”
赫連城、仲孫胄庭兩人答應,退出房間去。
他們知道女帝會要和仲孫啓賦還有赫連棟說什麼。
這麼大的事情,女帝不可能僅僅只給他們兩人交代。她需要的,是仲孫啓賦和赫連棟兩人的表態。
退出李秀淑的寢宮以後,仲孫胄庭和赫連城集結禁衛離開。
只離開時,兩人仍是聯袂而行。
赫連城對仲孫胄庭道:“仲孫將軍,看來以後我們兩家將要成爲堅定不移的盟友了。”
仲孫胄庭點點頭,笑道:“希望如此。”
赫連城也點點頭。
他們兩個分別是赫連家族和仲孫家族現在最有出息的後輩,也是未來的家主人選。
雖不過短短三言兩語,但也可以說是結成盟友了。
當然,前提是在仲孫啓賦和赫連城掌管兩家時,兩家的關係不會發生什麼變化。
過不多時候,西夏皇宮之內有信鴿沖天而起,向着長沙方向而去。
翌日。
仲孫啓賦和赫連棟兩人聯袂到李秀淑寢宮內求見李秀淑。
李秀淑對他們說了什麼,西夏朝廷之內再也沒有其餘人知道。
只知道的是,在仲孫啓賦和赫連棟兩人出來以後,關係便好似突然間親密不少。
就在出宮之後,赫連棟便去了仲孫家做客。
雖然以前赫連家和仲孫家都是選擇支持女帝,但可也沒這麼親密地往來過。
這隻讓得朝中不知情的那些大臣們以爲皇上是不是又要有什麼大動作。
甚至諸大家族族長還由此嚴令家中弟子不得惹是生非,暗地裡的許多動作也悄然收斂不少。
畢竟女帝拔出龐紅光等人後,在西夏算得上是女帝心病的,也就只有他們這些還未徹底選擇臣服的各大家族了。
過兩日。
長沙。
西夏駐大宋使臣仲孫古格匆匆到皇宮求見趙洞庭。
這個時候,嶽鵬和趙虎已經率着天魁軍向襄陽府去。
祥龍軍區的正式成立想來也無需多少時日。
趙洞庭只傳旨讓姚雨師任潼川府路節度使、希逸任成都府路節度使,又將任偉派往蜀中軍區任元帥外,便就回歸悠閒的生活。
如朝中賦稅、糧銀、水利、民政等事,他都已經交給陸秀夫等人在分管。而各部官員,也是管得有聲有色。
趙洞庭壓根就沒有要將這些大權收回來的打算。
君治臣、臣治民。趙洞庭並沒有事必躬親的意思,也從來都沒有這麼做過。
這是種對臣子的信任,也是種自信。
短短數年便打造出泱泱大宋的趙洞庭深信,哪怕自己放權下去,陸秀夫等人也不會捨得再讓這大宋千瘡百孔。
得到太監稟報仲孫古格求見以後,趙洞庭才從寢宮內走向御書房。
只腳步有些匆匆。
之前他還將某些事情忘記,現在仲孫古格突然求見,他當然是想起什麼。
算算時間,李秀淑若真懷有身孕,也該是到臨盆的時候。
在御書房內,趙洞庭見到仲孫古格的頭句話便是,“是女帝有信傳給朕?”
仲孫古格看着趙洞庭,些微詫異,“正是。”
然後便將手中密信交給了趙洞庭。
這封信,連他也不敢拆開看過。
趙洞庭打開信,“生兒李走肖,送於赫連家撫養。”
信上就這麼幾個字。
趙洞庭看過不禁微微皺眉,心裡嘀咕,“送到赫連家撫養?”
李秀淑就在西夏中興府,赫連家近在眼前,她倒是不擔心。但趙洞庭這個便宜老爹,此時心中卻是有些擔心的。